李成没想到恭士林会出来,更没想到他会愿意跟自己去城司部。
本以为,要么恭左相已经将他藏了起来。
要么,他已经离开高定了。
谁又想到,二人竟会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的站着。
李成衣襟内的手不由一紧。
而恭士林,则已经做了赴死的准备。
他不想再逃了。
不想再躲了。
因为那对他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将是无尽的折磨。
就在他说出要跟李成去城司部的时候,恭左相疾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手臂。
将他往后用力一拽。
严厉命令道:“这里没你事,退下!”
眼神犀利。
他不能让自己儿子出事!
可恭士林没有听他的话:“爹,事到如今,我必须要去一趟城司部。”
“我说的话,你是没有听到吗?我说让你退下就退下,总之,今日任何人都不能带你走。”恭左相近乎于咆哮。
“孩儿心意已决!”
“闭嘴……”
“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将面临什么。”
恭左相被他气得咬牙切齿,扬手便准备朝他脸上挥去,但手扬在半空中时,又忽地顿住!
掌心似火烧着一般。
却又抖得厉害。
最后,恭左相紧握拳头,手臂用力甩下,到底没有打下去。
他含着泪水,满脸褶皱。
浑身不禁在颤。
而那紧攥的拳头更是青筋直爆。
似是这一刻,他已老了十几岁!
恭士林望着自己的父亲,心里愧疚难当,也十分痛心。
但是他已经躲了六年!
不想再继续躲下去了。
“爹,是孩儿不孝!但事情已经如此,我必须走这一趟,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心甘情愿。”他坚持着。
恭左相恼怒,也痛心疾首。
只是在众人面前,还是不能失了威严。
他极力克制着心中的那股情绪。
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终,恭士林已迈开步子,朝外走去。
见状,城司部的侍卫们纷纷散去两旁。
相府里那些带刀侍卫也一并退开。
为他腾出了一条可行的路。
没人敢拦。
而李成也随后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自然,恭左相和平阳侯也一同跟去了城司部。
两炷香后,城司部里。
开堂审案。
一派严肃的气氛。
里头的官员们皆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一个个,都脸色凝重!
李成一身官服,威严十足的坐在高堂的四方桌后。
他你头顶上悬挂着一块刻有“明公韦德”字样的牌匾。
堂中央,恭士林站着。
他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
一席素袍,弱不禁风。
这样一个长相俊朗,彬彬有礼的文生,谁会相信他竟是杀害杜慕白的凶手?
而大堂的左侧,恭左相横眉眯眼的坐在那儿,一双手,紧紧的抓着椅子的把手。
而他的对面,大堂的右侧,平阳侯也已经已落座。
和恭左相不同,他心里捏着一把汗!
半晌,李成终于开了腔:“恭士林,本官已派人查明,六年前南申才子杜慕白被杀一案与你有关,并已有了直接的证据,现在问你,你可有什么要说的?要辩解的?”
闻言,恭士林的眸子轻轻一晃。
目光盯在面前的地面上,迟迟没有说话。
他不想辩解!
但——
“证据何在?拿出来便是。”恭左相出声。
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李成。
跟燃着火球似的。随即,李成说:“先前,我们已经得知了凶手的行凶手法和过程,根据那位纪公子验尸所得的结果,杜慕白的后背肋骨上有三个一模一样且距离相等的凸点,像是撞在与门钉相似的地方,经过查探,最终找到了那个地方,是一口鼎钟!而鼎钟所在的地方,是在一处废弃的亭子里!旁边还有一条湖,而去往那个地方的话必须经过前面的小巷,我已经问过巷头的乞丐,乞丐说在杜慕白死的那天,确实见他进去
过,那么也就能够证实,凶手和杜慕白就是在那个亭子里见的面……”
他将凶手如何迷晕杜慕白、又将他如何运送到对面那片林子里的过程全数说了个明白。
以及凶手是如何假扮杜慕白、并且利用绳子的高度来混淆视听的,都一一说了清楚
如此缜密的行凶过程,以恭士林那聪明的脑袋,确实是他能想出来的。
而在听完这一切之后,站在堂中的恭士林非常冷静。
因为这一切,他是亲身经历过的。随后,李成说起凶手将杜慕白运送进文舍的办法:“凶手知道,每年科举之前,很多文豪和一些富家子弟就会将不用的书籍装箱,送到文舍去给那些平时连书都买不起的仕子们。凶手便利用这点,在那天晚
上,将杜慕白藏在一个装书的大箱子里从后门运了进去,等他假扮杜慕白进去之后,再将真正的杜慕白从箱子里搬出来,制造出他上吊的假象来混淆视听!可是他千算万算,到底还是算漏了一步……”
说着,他侍卫示意一眼。
侍卫就将纪云舒之前画在纸上的那些图案纹样和一本书呈了上来。
李成将那本书扬起:“就是这本书!”
恭士林抬起头来,看着他手里紧紧抓着的那本有些破旧的书籍。
李成的目光盯着他,问:“这本书,你应该熟悉吧?”
“是我的。”他淡淡开口。“那你一定想不到,就是因为这本普普通通的书,竟然为我们指出了凶手。”李成将书籍翻开,翻到了印有印迹的那一页,亮给他看,“这上面的印迹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有发觉!或许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但是
这个印迹已经由那位纪公子还原出来,这并不是什么脚印,也不是什么别的印迹,而是由一个印章盖上去的。”
言毕,他拿起面前的一张纸。
纸上,赫然醒目的写着四个字:翰常鉴印!
旁边,还有一朵喊不出名字的花。
恭士林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但这四个大字和那一朵花,就如同一道雷,狠狠的劈向恭左相。他一拍椅子,站了起来:“这……又能代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