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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夫纲何在

正德皇帝一锤定音,然后去后宫探望了一下母后,向她述说了宁王谋反的事情和民间传言,并请母后宽心,母子俩闲坐谈聊了一阵,正德便摆驾回了豹房。

他一路思索着宁王谋反的事,刚刚回到书房,才换下龙袍穿上便装,还没来得及去后院儿看看爱妃一仙,一个小黄门便一溜烟儿地跑了来,尖声叫道:“皇上,皇上,大事不好啦!”

正德大惊,急忙喝道:“什么大事?宁王已经来啦?”

小黄门也是一呆,答道:“宁王?奴婢不明白皇上说什么,是六科十三道、都察院、翰林院的言官们来啦!数百号人把豹房大门口儿堵得严严实实,不知道要闹什么乱子。还有六部司的官儿们也在不断往这儿赶呢,锦衣卫已经封锁了门口”。

正德大吃一惊,挥手道:“快去,问问他们要干什么,真是岂有此理”。

小黄门儿又一溜烟儿地走了,过不多时回来禀报,文武百官在豹房门口下跪,要求皇上取消亲征,否则百官长跪不起,正德皇帝拍拍脑袋,只觉一脑门的火,他没想到经过前些日子的大清洗,言官们下跪逼宫的好习惯还是没改。

他没好气地踱了一阵步子,才道:“告诉百官,暂且退下,各回本司办差,不得再来叼扰,否则廷杖侍候”。

小黄门到了大门外传旨,百官执意不从,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唐一仙在后院也听说了消息,她急忙赶到前厅,正德苦笑着把事情对她述说了一遍。

唐一仙想了片刻叹道:“既然百官如此坚持,那皇上不如从善如流吧。藩王谋反,的确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一个处理不妥,甚至正在遥遥观望胸藏野心的藩王和地方大员也会附从,那就更加的不妥了。说不得还是让我大哥去一趟吧”。

正德正要说话,又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皇上,杨凌求见”。

“哦?他来了,快快,快宣”。

杨凌急急走了进来,正德喜道:“大门口儿被百官封住了,想不到你倒有本事闯进来”。

杨凌干笑道:“这个……..臣是爬墙进来的,没敢让他们看到”。

正德喜道:“对啊。还是杨卿有办法。你赶快再爬墙回去,召集外四家军,朕稍做准备,也跳墙蹓出去,咱们南下平叛”。

杨凌苦笑道:“皇上还要偷跑一回么?其实依臣之见。不如由臣走一遭吧。臣一定不负皇上期望,尽快平息叛乱”。

正德皇帝长叹一声,说道:“爱卿,你也以为朕是好奇。想要借机下江南游乐一番么?三人成虎、众口烁金啊,谣言说上一百遍,就会变成真地。有关朕的身世谣言从朕做太子时就不断有人传播,当初甚至还有异想天开的小民真的跑来冒认朕父的,先皇仁慈,根本没有理会这等愚民,只是把他赶出京去了事。

现如今宁王做为皇室宗亲又这么造谣,不要说天下百姓、地方官吏。就是朝中百官也有人在猜疑了,朕若缩在紫禁城里,岂不显得心虚?再者,宁王是宗室,地位极高,地方官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不免会拘手束脚,做为外臣难免有所顾虑。

第三。爱卿啊。朝中没有饷银可发了,调度兵马平叛。却连军饷都发不出来,军心必受影响,就算是派了你去,手下一众将领又公体爱国,你能保证那些士兵也都能顾全大局?朕若亲征,就是一个保证,朕是天子,金口玉言,只消说一句平叛之后再犒赏三军,谁会担心朕会赖帐呢?迟发个一两月也就没有关系了。”

“何况,江南虽然不稳,可是也有勃勃生机,朕一直梦想着亲自去看看,看看万国商船往来的盛况,看看大明的战舰驰骋海上的威风,这样地机会并不好找,朕要出一次京,难呐”。

杨凌默然,想想正德所言倒是甚有道理,再者大明正在改革,许多积弊旧习、许多改制中发生的问题,都是由地方官员具折上奏,皇上再依折而判,做出决断的,如果由皇帝亲自南巡,沿途观察民情风貌,那对改革的推动力是难以言喻的。

现代社会讯息发达,中央政令、地方民情的传达了解毫无阻碍,做为中央政府的最高领导者在改革的关键时刻还亲自下地方实地考察呢,实地走一走,当场做出一些指示,对于地方官吏地鼓舞和推动,实比一纸文件要有力的多。

想到这里,杨凌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皇上所虑甚是,可是偷偷溜走可一不可二,尤其此番与大同之行不同,那是秘密结盟,这是公开平判,就是要堂而皇之的离开京师,诏告天下,让百姓们都知道皇帝御驾亲征了,才能平定民心、稳住士气。所以,不能瞒着百官”。

正德皇帝听了无奈地道:“你以为朕想瞒着他们,你看看,这不是连你都是爬墙进来的,你让朕怎么说服那些榆木脑袋?”

杨凌沉思了片刻,似笑非笑地道:“说服不了那就强压,用势压着他们,总之让他们不能出面阻挠,让皇上能安然出京那就成了”。

正德反问道:“还怎么压?朕连廷杖都搬出来了,可这些官儿不怕死呀”。

杨凌笑道:“是人皆有所求,这些人都是忠臣,是不畏死的,但是忠臣最怕什么?”

正德和唐一仙面面相觑,齐声问道:“忠臣还会有怕地东西么?”

杨凌笑了。

正德终于出现在豹房大门口了,文武百官一阵骚动。

正德笑吟吟地道:“诸位爱卿平身,平身平身,大冷的天儿。都别跪着了”。

白发苍苍的翰林院士曹老夫子高声道:“皇上不肯收回成命,臣等宁死不起”。

新科状元舒芬也道:“皇上,满朝文武都来规劝皇上,臣心赤诚,天地可鉴,请皇上三思”。

正德皇帝笑道:“三思,三思,朕已经三思过了。诸位爱卿请起,不用跪着回话”。

众人一听喜出望外,连忙纷纷爬起身来,只听“噗噗噗”一阵拍打衣襟的声音,人群中腾起一股尘烟。正德皇帝闭着气儿退了两步,这才又笑吟吟地站住。

杨廷和喜道:“皇上愿意收回成命了?”

正德见众官员全都站起来了,便道:“爱卿所言差矣,朕反复思量。一思再思,再思而三思,还是觉得……..朕应该御驾亲征!”

众官员地笑意顿时僵在脸上,梁储气急败坏地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都是臣子们地本份,岂能让皇上亲身涉险?”

正德道:“朕是大明天子,如今亲王作乱,朕御驾亲征。可以振奋军心,从速灭贼,有何不妥?”

杨芳奏道:“皇上,朝廷兵强马壮,猛将如云!只消派一员大将,王师军旗所向,必定诸邪全消,天下太平!何需皇上亲征?”

正德淡淡地道:“宁王是宗室。这是朕的家事,朕岂能不去?”

“帝王事,天下事,皇家何来私事可言?”

“你们看看宁王老贼打的什么旗号?辱亵先皇和朕,如此大逆不道、人神共愤,是可忍孰不可忍?朕不只是拥有江山社稷的帝王,还是先帝弘治之子,有人辱及朕父。为人子者岂能不出兵雪耻?岂能不做万民表率?”

曹老夫子痛心疾首地道:“圣人云: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皇上之辱就是臣子之辱,自该由臣子们伐皇上讨伐叛逆。皇上万金之躯,为天下计,皇上还是在京里敬候佳音吧!”

正德皇帝的脸色阴沉下来:“放心?朕现在不放心了!你们千方百计的阻挠朕亲自挂帅出征,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首鼠两端、心怀二意,想要观察风色,投奔逆匪做一个开国功臣啊?”

曹老夫子又惊又怒,悲愤地道:“皇上何出此言?臣等忠心,昭昭天日可鉴,岂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正德皇帝‘阴恻恻’地一笑,扫视了群臣一眼:“朕可是听说,宁王府中官进京,交游极广,有人收过他地礼,有人吃过他地筵,现在国难当头,眼看朕只要亲自出征,就能迅速平息叛乱,何以有人以种种荒诞的理由阻挠朕的行止?嗯?”

这话一说,可就有人担心、有人惊慌了,群臣劝阻的声音顿时弱了下来,正德皇帝理直气壮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朕必须果断出兵!亲自领兵!朕要做监军,亲自督促全国将士如何为国心尽忠,以防宵小三心二意,坏朕的大事,尔等还有异议吗?”

寒风瑟瑟,枯黄的树叶儿被风卷着,在“呜呜”的风声中翻卷飞来,在一根根‘木头桩子’中间穿过去,又飞向更远地天空,没有人再说话了。大臣们实在再也找不出理由来反对皇帝亲征地正义性和必要性了,本来是誓死也要做忠臣,现在再说一句就是奸臣了,那还说些什么?

正德一拂袖子,声色俱厉地道:“朕决定亲征了,各位爱卿若是忠心爱国,就在京里好好治理政事,让朕没有后顾之忧,那就是尽了臣子的本份了。当此时刻,再有劝阻朕亲自出征者,必是心怀歹意。朕必以**处治!”

正德话音儿刚落,刑部主事黄巩噌地一下扑了出来,一把抱住正德地大腿,把正德吓了一跳。黄主事痛哭流涕地道:“微臣绝非奸佞,微臣绝非奸佞,但是臣一定要劝阻皇上亲征,皇上是天下根本,京师是天下中枢。皇上不可轻易离京,就是杀了臣的头也不可轻易离京啊”。

正德蹬了蹬腿儿,黄巩抱的死死地,竟然挣脱不开,正德只好苦笑道:“来人!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抓起来!”

当下几个如虎似虎的锦衣卫猛扑过来,去掰黄巩地双手,黄巩一介书生。力气竟然大的出奇,锦衣卫费了好大地劲儿,只听“豁拉”一声,正德新换上的青绸长袍被撕下来两大块,黄巩被锦衣卫抬了起来。手里攥着两块破布抬走了。

正德跺跺脚,说道:“朕要回去换件衣服,诸位爱卿也不必多言了,真要公体为国。就为朕好好管好京城,咱们君臣一心,共除奸王,还大明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隆。好了,都散了吧!”

正德进了豹房大门儿,刚刚拐过众大臣的视线,就赶紧叫过一个近侍。悄声问道:“刚刚那个不怕死的呢?”

那内侍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忙抱拳道:“回皇上,那人是刑部主事黄巩,此人冒犯天颜,锦衣卫已将他拿下送往诏狱问罪了”。

正德忙摆手道:“去,告诉他们不要治罪,先关两天,等朕出京后。你去吏部传朕的口谕。让杨一清看看有没有外放的实缺知县、同知一类地官儿,给他寻摸一个”。

那内侍连忙答应一声。匆匆地跑了。

正德得意洋洋地回去,眉飞色舞地对杨凌和唐一仙学说了一遍让众文武吃鳖的过程,君臣二人谈笑一番,正德皇帝正色道:“爱卿,朕亲征是亲征,没有你跟着朕可不放心,这是国家大事,可不能拿来玩笑地。爱卿速去外四家军传旨,令其马上准备随朕出征,同时你也得回去准备一下,陪朕一同南征,剿匪平叛!”

杨凌连忙答应一声,辞驾奔往外四家军。唐一仙一见杨凌离开,立刻换上一副温柔的笑容,凑近了正德,抱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晃着,甜腻腻地道:“夫君大人……..”。

正德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警惕地看着唐一仙,战战兢兢地道:“夫人有何谕示?”

唐一仙嫣然一笑,含羞低头,忸忸怩怩地道:“夫君大人,你要御驾亲征、南下平叛,人家也要跟着你去”。

“什么什么?你也要去?不行!决对不行!”正德一拂袖子,正色道。

“为什么不行?”温柔的小猫儿呲牙咧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和爪子。

正德一哆嗦,连忙塌下肩来,谄媚地笑道:“仙儿,你也知道,我这次出京又不是游山玩水,现如今国计艰难,迫不得已朕才亲自挂帅,希冀安定民心军心,尽快平息叛乱,你跟去……..好看不好听啊”。

“什么好看不好听的,皇上出征,身边地内侍、侍女还少了么?就因为我顶着一个皇妃的头衔?我可以女扮男装、可以扮做侍女,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又不是跟你添乱。我大哥下江南办皇差,还把文心姐姐扮成侍女带在身边呢,他都能行,你堂堂地大明天子就想不出办法?”

唐妹妹杏眼圆睁,一张小嘴跟机关枪似地,听的正德直发愣,他眨巴着眼睛,半晌才道:“有这样地事?杨卿看着是个老实人,这心眼儿可真不少,这样的事都干的出来,出京时是侍女,回京后就变成夫人了,有办法、他可真有办法。”

他说到这儿,心中突地一跳,好象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未及去细思量,耳朵已被唐妹妹揪在小嫩手里:“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呀?”

“听到了,听到了”,正德皇帝苦着脸道:“我就是觉着冤得慌,凭什么杨卿带女人出征,出征前是侍女,出征后变夫人,我堂堂大明天子的女人就得这么委曲,出征前是夫人,出征后变侍女啦?”

唐一仙嘻笑颜开地道:“傻瓜,人家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好啦,用什么名义有那么重要吗?”

她嗓音柔柔地道:“你在家里,我就和你妇唱夫随。你要要上阵却敌,我就和你同进共退!你我夫妻一体,当然生死不离!”

“妇唱夫随就妇唱夫随吧”,‘自暴自弃’地正德皇帝感动地想着,握住了唐一仙的小手,唐一仙柳眉一挑,英姿勃发地道:“厚照,我陪着你,让我们的‘杀边乐’在万马军中奏起胜利的凯歌。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犯我丈夫天威者,虽远必诛!”

夫纲!正德激动地发现,自已终于找到夫纲了!原来自已在家里并不是没有夫纲,而是一直没找准大振夫纲的方向,敢情这夫纲大振的方向不在家里,而是应该冲着外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