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病房,似乎立刻就与外界完全隔离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没有一丁点医院该有的药水味。和其它病房完全不同的构造,要到达最里面的房间,要经过很大的一个客厅,房间四周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盆栽,几乎每一盆盆栽旁边,都笔直的站立着一位军人。
这种程度的防卫,估计是真的连一只老鼠都溜不进来。
走过客厅,里面是两间房间,左边的房间门是关着的,右边是门是半掩着的。。
从门缝里看去,隐约可以看到很多机器设备,大概是显示器用来监控外面的情况之类的。
一排排显示器面前坐着一个文文弱弱的瘦老头,身子骨纤细的仿佛一根竹竿,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一阵微风,便能将他吹倒。
瘦老头正襟危坐在显示器面前,两手环胸,手边是一根黑色的木质拐杖,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只是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屏幕。
凃苏轻轻推开门:“王爷爷。”
听到声音,瘦老头才缓缓转过头,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呵呵,苏苏来啦。”
凃苏轻轻点头,走到他身边将他从座位上扶起。
瘦老头名叫王中林,是和他爷爷一个时期的人,也是上过战场,立过军功的人。因为当年打仗的时候,左腿受了枪伤,到现在已经落下了暗疾,算是差不多废了。
所以他早早的就从军队里退了下来,即使是这样,现在他也是上校军衔,拥有极为广泛的人脉。他老年才得一子,也就是现在凃雄霸身边的贴身保镖——王小强,在王小强20岁的时候,就被他送去凃雄霸的身边锻炼去了。
和凃雄霸两个人有过命的交情,当年打仗,被凃雄霸救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在如今的年代,这种交情可以说比任何亲人都要亲了。
所以在凃雄霸中枪之后,他就亲自来到了这里掌权大局,半个月以来,从来没有离开过医院一步。
凃苏从小就是王中林看着长大的,是在爷爷冷落她之后,唯一一个还会经常找她聊天的人。
“王爷爷,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看着旁边那个房间的门,凃苏徐徐问道。
王中林也看向那个门,摇头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医生说要是接下来一个星期不醒,估计以后也……哎。。”
“………”
王中林突然转过头看向站在一边的苏云,点了点头道:
“我听那老家伙说过你,小伙子,听说那个飞鹰就是你给带头弄出来的?”
苏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王中林却突然叹了口气:“飞鹰好啊,是个好东西啊。要是在那个年代,也有这样几架飞鹰,哪会死那么多人呐。。”
苏云:………
凃苏:………
感叹了一会儿,王中林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搀扶着凃苏,慢慢走向另一个房间。
“苏苏啊,你还恨他吗?”
王中林突然的一句话,让凃苏一愣,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见凃苏没有说话,他摇了摇头,站在凃雄霸病房的门口却没有开门。
“或许我应该把真相告诉你,至少,就算那个老家伙醒不过来了,也好让他安安心心的睡个好觉。”
真相?什么真相?
正当凃苏想要说话的时候,王中林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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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面的东西很少,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还有几台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机器连在凃雄霸身上。
走到床前,王中林在凃苏的搀扶下,缓缓的坐到椅子上,凃苏和苏云两人分别站在他的两边。
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比起之前的样子,看起来苍老了许多,脸和嘴唇没有了先前的血色,变得有些病态的苍白。
或许是许久没有那么仔细的看他了,他的额头和眼角已经出现了非常明显的皱纹,就连原来牵过她的手也变得更加粗糙了。
看着床上的他,既熟悉,又陌生,一时间,凃苏眼神逐渐有些迷失。
“您刚才说的真相……是什么?”凃苏看着床上,轻声问道。
王中林再一次叹了口气:“其实,你不是你爷爷的亲生孙女。”
闻言,凃苏整个人明显一愣,但旋即又立刻释然。
她淡淡的笑了,但眼中的泪水却怎么也拦不住的掉了出来。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我竟然真的猜对了。”
苏云转过头看了看她,只见她继续说道。
“原来爷爷他突然开始冷落我,不再对我笑,突然对我变的更严厉了,我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所以我拼命的努力,想让爷爷再表扬我,再对我笑,再抱着我叫我苏苏,但是不论我做的多好,他都没有再对我笑了,没有再抱过我了。
所以,从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是不是不是爷爷的亲孙女啊?只是我没想到,我那个时候的想法,竟然是真的。。”
凃苏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滴落在瓷砖上的声音显得那么清晰,让王中林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年,他知道你不是他亲孙女之后,受到的打击很大,但是他在这几年里对你的爱,绝对不是虚假的。正因为爱你,所以他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那几年的时光,也是她童年唯一的温暖,那对于她,绝对不是虚假的。
“不知何时,你们的关系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啊。我知道,直到今天,他依然还在后悔。他也恨,只不过他恨的是自己啊。恨他自己连自己的孙女都留不住。
从你离开家后,他一直在后悔,想跟你说话,想跟你道歉啊,这个老头子。所以他每天都会帮亲自你收拾房间,希望有一天你还会回来住,然后跟你道歉,只不过自从你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几人久久无言,苏云暗中叹了口气。
他和凃老爷子在实验室里也相处了一年,他对任何人几乎都是笑脸相迎,给人很和蔼,很好说话的感觉。
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钢筋铁骨,说一不二,威严十足的男人。然而其他人却不知道,这样一个男人,其实连跟孙女说一句对不起的勇气都没有。
十多年间,每天都会帮她整理房间,期望着她回去住,然后跟孙女道歉和好。
他不知道的是,时间越久,这句话其实越难说出口,所以这一等,便是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