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短松冈,千里孤坟,黑河流淌。
在黑河边上,赫然有一个冒出头的土包,荒凉寂寥,旁边散落着一些以白纸编扎的玩意儿,土包上也凌乱的压着一沓冥纸。
这竟是一座荒冢!
浮生汗毛炸立,他想不到在这阴森诡异的地方会有一座孤坟,平添的恐怖使他的身体迅速发僵发硬,舌头根亦有些发麻。
“这是谁的坟?”
“为什么建在这里?”
“为什么,我会感觉如此压抑?”
浮生接连向自己提出三道问题,对于生死之事,他早已看淡,但这座孤坟给他的感觉无比强烈,挥之不去。
就好像是胆小之人,三更半夜,突然被丢到了乱坟岗,鬼哭狼嚎间,那份震惊与无助。
“那里好像有字。”
镇魂环对于这座孤坟的反应,也很强烈,灵魂波动有明显紊乱。
浮生定睛一看,果然在孤坟旁边的土地里露出一截木头,浮生迟疑片刻,还是上前将其刨了出来。
拂去潮湿的泥土,浮生看得出来,这块黑色的木头是一块灵位,可能是年代久远的关系,木头本身密布裂痕,上面的金色字体大半都已模糊。
“我们还是走吧……”
镇魂环的灵魂波动变得微弱,它也害怕了。
浮生没有表态,因为他感觉有一个神秘的声音不断地在耳旁响起,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心底爆开,驱使他去探个究竟,查个明白。
那邪恶的低语在耳边不断重复,越发湍急,越发快速。
终于,浮生动了,他咆哮一声,抬手之间,典脏疯狂律动,爆开的典力轰在孤坟土包上,爆裂声中烟尘漫天,孤坟便被夷为平地,露出下面一口棺材的一角。
“衣冠冢!”
待浮生开棺,里面并没有尸体,而是一件衣服。
通常,即使是死无全尸,后人也会将尸体收敛,入土为安。
只有那种尸骨无存的,才会修缮衣冠冢,浮生对此并不奇怪,却是那件衣服吸引着他的视线。
崭新的衣服并不崭新,这是一件款式十分古老的衣服,以浮生的认知,天地间最为古老的文明是秦韵汉风,那是比浮生身为一代皇者的时代更早不知多少年,现今的所有事物几乎都是当事传承下来的基调。
对于汉服,浮生十分了解,但这件衣服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不管是面料、款式,还是那繁琐密布的符号,浮生莫说亲眼所见,就是连听都不曾听过。
“这是……”
镇魂环也感受到这件衣服的不寻常。
“文字,铭文,典文……”浮生沉吟片刻,双目茫然,“典文传承,足有亿年,在那之后,先贤大能才总结简化出铭文符号,虽不如典文纯粹,亦是应用广泛。”
浮生呢喃自语,口中吐出惊天秘闻,“而在典文之前,是楔形字符,但这种文字明显比楔形字符还要古老,还要久远,还要……”
良久,浮生终于定论,“还要更奇特!”
衣服上密密麻麻绣着无数个符号,每一个符号都是近乎圆形,看起来倒像是历史中一种极具风骨的字体,又截然不同。
因为现今的字符,不论是普通文字,还是玄奥晦涩的典文,都是由笔画组成。
而这种特殊的圆形符号,其组成部分并非笔画,浮生仔细观察不难发现,正是一个个同样的字符组成了文字本身!
恐!
惊恐!
细思恐极!
天地万物,构造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以极小的物质堆积在一起产生质变与量变。
就像水构成河,江河入海;就像土堆积成山,重峦叠嶂。
但这个字体,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虽说可以像理解江河一样将其理解,浮生总感觉还有许多自己没看透的,才是关键。
而这件看不清年代的衣服,本身也很奇特,经历了亿年乃至更久的时光,崭新如初,竟没有一丝腐化的痕迹!
要知道,就是典石,就是典器,金石钢铁,乃至于大能者的尸身骸骨,都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腐朽。
即使是天,也会塌陷;即使是地,也会沉落。
在无情的时光面前,没有什么是不朽的,王者遗风,皇者陨落,强悍如斯尚且如此,区区布衣又怎能不朽?
冷风吹过,将墨绿色的树丛吹得哗哗作响,浮生猛然察觉一股绽冷,不知何时在他的前方出现一道身影。
枯瘦消弱的身影就坐在他面前不远处,就在这衣冠冢旁边,以背相对,残破的衣物与花白的头发透着一股苍老,说明这只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但,这绝不会是!
浮生对于自身的实力,再了解不过了,尤其是在兑换化魄神通,收复镇魂环典器之后,灵魂感知大幅提升,方圆之间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敏锐的五感。
莫说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就是一位身形矫健的刺客,要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千米之内,都瞒不过浮生的眼睛。
冷风一扫,将老人的衣物和白发吹得飞扬,他的身形随之亦有动摇,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吹飞。
但就是这样一个老头子,未睹容颜,已然叫浮生望而却步,敬而远之。
从他体内散发出的灵魂波动,实在强悍,与他萧条枯败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犹如排山倒海之势,一浪高过一浪,压得浮生喘不过气。
若说花魂在灵魂典术上的造诣如同幼儿,浮生演练最初阶段的化魄形同少年的话,相比之下这位老者才叫高深莫测,绵绵悠长的力量就好似阳魄界东方的无尽之海,传言那片海是没有尽头的!
老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平淡无奇,却又仿佛带着许多无法用言语诉说的秘密,伴着这道孤坟荒冢,显得凄凉萧瑟,着实勾起了浮生的好奇心。
却在浮生要一窥究竟的时候,阴风四起,自黑河中迅速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越转越大,猛然冲出来一股灰白色的气劲撞在浮生胸口,将他整个人撞飞出去。
浮生没有感觉到肉体的伤痛,亦没有受到灵魂冲击,但身体还是被这股力量撞在空中。
光景不断倒退,浮生眼前,浮华一片,竟投入到一个深邃漆黑的空间。
望着远处那一点亮光,浮生知道这是链接阳魄界与现实的通道,他竟被这股力量硬生生打出了阳魄界!
光芒越发临近,浮生眼前光影交替间,再度睁眼的时候已然回到了不灭宗,不远处正有乾羽为他护法。
“怎么会这样!”浮生眉头紧锁,摸了摸手腕上的镇魂环,确实还在。
浮生对于阳魄界,无比熟络,还从未听说能以这种方式将人驱逐出界,这真是刷新了浮生本就渊源驳杂的认知。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本来浮生也是要离开阳魄界的,结果并非有出入,如此看来倒像是浮生触及了某类禁制,或许正是他想一窥老者面目的念头导致这一情况的发生。
“算了,你也回来了,不必再纠结许多。”
镇魂环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显然它亦没有见过这种情况,“灵魂法则,历来是天地间最神秘莫测的领域,你在这一领域只算是光着屁股的小孩子啊。”
“闭嘴!”浮生虽然认同这一事实,但对这个说法有些恼火。
“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有嘴,不能闭嘴!”
“……”
乾羽听到动静,悠悠转醒,看到浮生便是一惊,“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你已达成了目的?”
乾羽多少也有听说,浮生是去寻找大量赤钻,而相比上次回归之间的五天跨度,这次浮生只有两三天便回来了,在他看来多半大事已成。
“差不多吧。”浮生含糊其辞。
他不想让乾羽知道自己在阳魄界中所作所为,否则以乾羽的性格,若是知道他以一人之力灭掉了整个巴丹郡天骄联盟,必定会吓出病患。
因为巴丹郡许多家族与不灭宗都有牵连,像是花家,在不灭宗高层更是有牢靠关系,如果他们联起手来弹劾浮生,倒也是件麻烦事。
“你又去干什么?”乾羽若有所思,又见到浮生起身往外走,不禁好奇。
“办点私事。”浮生顿了顿脚步,“对了,最近两天没有一个叫影寻寒的人来找我吧。”
“没有。”乾羽答完,再抬头的时候,浮生已然不见了踪影。
巴丹郡距离不灭宗宗门并不遥远,寥寥几十里的路程,就处在不灭宗与天佑宗之间,所以巴丹郡年轻天骄有不少都拜入了这两大宗门。
浮生踩着夜色,形如鬼魅,可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连些响声都没有闹出来。
一些游荡在山门的弟子根本不能察觉他的身影,至多觉得有一股微风吹过,不多时浮生已经下到山脚,却停在此处。
因为他远远看到,在山路的尽头有两个跌跌撞撞的人影,后面是火光冲天,叫杀声连成一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