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对立,就如水火不容,浮生这一刀倾尽全力斩在日晷上,就好似将一块烧的通红的铁丢进水中,刹那间风起云涌。
劲风凛冽,烈焰涛涛,月下美人与日晷碰撞间激荡出颤动连连,浮生和罗阳都被这股力量反推回去,各自在虚空中退出百丈有余。
“区区月光,也敢于烈日争辉?”
罗阳震惊之余,猖狂大笑,手中日晷指针无风而动,洒出烈阳斑驳。
“你难道没发现么?”浮生任由那烈阳耀斑向自己冲刷来,不避不让,高声喝道:“我以典搬之境,直面你典魂之境,你所谓的烈阳神威已不复,你的败局已定,现在的你,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放屁!”罗阳自不会容许浮生亵渎神灵,他羞得面目通红,咬牙叫道:“我以烈阳神威审判与你,只是因你亵渎神灵,罪孽深重!如若不然,蝼蚁一般的你,连我一掌也抵挡不了!”
“嘴硬。”
浮生蔑笑,血翼一震,再度杀向罗阳。
“那便让你见识见识典魂之力吧!”罗阳亦不肯避让,任由手中日晷疯狂旋转,挥洒出大片耀斑,而他已闭上眼睛。
魂体分离,是典魂境典者特有的手段,分离的神魂可以用作修炼,用作打探,或是用作攻击。
玄奥的灵魂法则,只有在踏入典魂境后才能真正掌握,在此之前,即便是得噬魂族支持的莫文轩,也不过是在舞弄本不属于自己的双刃剑罢了。
“镇魂环!化魄!”
浮生早知罗阳的负隅顽抗,迅速唤醒镇魂环,施以化魄之力,玄奥的神魂波动铺天盖地,卷向罗阳。
镇魂环本是噬魂族圣物镇魂碑残片分离所炼,化魄又是灵魂法则的核心内容,虽然浮生所解开的部分封印只是其中皮毛,但也绝非凡人可以比肩。
镇魂环与化魄的力量两两相加,汹涌澎湃,便是罗阳行走于烈阳圣山,也鲜少见过如此坚韧的神魂。
他只觉自己的神魂就像风中残烛,又像洪流砥柱,虽然一时没被扑灭,但浮生的力量使他的神魂深处感到恐惧。
那种感觉,就像是置身于狂风骤雨间,就像是立足在洪水猛兽前,就像一个瘦弱的小孩子面对强壮的成年人,每时每刻都有被残杀泯灭的可能。
“怎么可能是这样!”罗阳大惊失色。
虽然方才的战斗中他就受到过神魂冲击,但那仅仅是挠痒痒一样,本以为浮生是在哪里学到过一招半式灵魂典术,却没想到只有典搬境的浮生,竟比身为典魂境的自己还要凶悍。
“我说过,你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浮生睁开眼睛,还未退散的血色盖住了他面色的惨白,任何力量都会带来负担,越为强大的力量,负担也就越大。
浮生的典力本就稀少,动用化魄的力量更是令他险些枯竭,不过好在罗阳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察觉,却在沉默中重新爆发。
伴着罗阳的仰天长啸,日晷的光芒愈发强盛,洒下的烈阳耀斑也愈发凛冽,汹涌的气势甚至在瞬间击溃月倾颜的皎月之光,在支离破碎的白光重新聚于月倾颜眉心后,随着月倾颜的痛苦惨叫,天地间再无皎月之光。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违背烈阳之神的意志!因为他是至高无上的!他是无所不能的!”
罗阳猛地正视浮生,他的双眼亦闪耀着不逊于耀斑的光辉,他的嘴角浮现着虔诚的微笑,“愿伟大的烈阳之神荣光永存!”
如此虔诚的信徒,日晷也受到感染,本就高涨的光芒再度暴起强盛,烈阳耀斑在虚空中凝成实体,化作一柄金光长矛,浓郁的金光直看得人头眼发昏,其间涌现的隐晦波动虽是炽热,却让人心底生寒。
“靠!惹祸了……”
浮生面色一凛,万万没想到一番话将罗阳激的发狂,此刻的罗阳就如同真正的烈阳那般,以生命作为代价,毫无顾忌的绽放着光华。
金光长矛速度飞快,在浮生还未反应的时刻,已经脱弦而飞,它本身基于信徒的信仰而生,信仰越强,它的威力也就越强。
但浮生也有信仰,他信仰的是典者自强不息的精神,是人族永不屈服的意志,他的信仰,比任何教宗的任何信徒都要虔诚,都要狂热。
在他的信仰下,即便是天道降下的天雷劫也要避让三分,所以浮生在面对疾驰而来的金光长矛毫无畏惧,血翼怒展间,凛冽的气势吹遍大地。
金光长矛一闪即逝,待它再度显现的时候,已经近在咫尺,浮生不忍伤了月下美人,弃刀赤拳迎了上去,在那金光笼罩身体的时刻,无数道锐利锋刃从四面八方侵袭浮生的身体。
浮生的皮肤被划破,血肉被切开,肌骨被砸断,他的典脏与典环亦被烈阳金光所照耀,待金光消散之际,遍体鳞伤的浮生冒着淡淡青烟坠落虚空。
轰然,浮生坠在地上,自烈火中艰难爬起来,他的眼前出现一只手,芊芊玉手就这样伸到了他的面前,循着这只手看去,月倾颜正以坚定与信任的目光望着他。
这时,又是一只手伸到了浮生面前,浮生抓住了两只手奋力站起身,面向着虚空中痴狂发疯的罗阳,他的战意没有丝毫减退。
“这一战还真是漫长……”叶南天撇撇嘴,在说话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阵凤鸟啼鸣,六尾火羽红鸾与烈火中展翅。
“皎月女神,荣光永存!”
月倾颜捡起了那把长刀,这是与她同时降生在世上的月之光芒,据典籍记载,这是皎月女神赐予虔诚信徒的守护。
“能赢!”
浮生望着两位并肩作战的战友,发觉这一幕十分熟悉,在属于龙胤的记忆力,不知有多少比眼前还要窘迫,还要凶险的困境,即便面对十死无生的前路,昔日寰宇间最强典者龙胤亦坚定地说,“我能赢!”
“人总是这样,可悲又可笑。”
悬于虚空的罗阳好似换了一个人,他的双目金光必露,看不清眼神,却能看清脸上的轻蔑,与那一副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天地间最弱小的种族,生来便背负着诅咒的种族,你们所谓的乐观,在我看来不过是弱者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面对必死的结局,反而高声叫嚣能赢,当真可悲!当真可笑!”
罗阳已经疯了,在浮生给予的连连刺激中,他已将自己神话,借助烈阳之神的赐福,宛如一尊真正的神灵,以不可一世的姿态,高高在上的话语,倾泻着那本不属于他的威严。
“死吧,蝼蚁们……”
罗阳轻声叹息,日晷再度绽放华光万丈,第一道金光长矛凝聚于虚空,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只眨眼间,无数的金光长矛密密麻麻的排列在虚空中,深邃的光辉让人不敢直视,强劲的波动让人心生畏惧,耀世之光所绽放的威严,好似那传说中高高在上的神邸。
“你的废话太多了。”
一道冷厉的声音不带有丝毫感情,寒芒先至,人影如风。
还未等来人站定,寒芒已然轰中罗阳手中的日晷,风云变幻间,清脆的响声异常刺耳,被包裹在烈阳斑驳中的日晷竟被寒芒的冲击一分为二!
纪子卿落在浮生身边,高高举起右手,那寒芒坠入手中,赫然是传说中恨天王者之兵,破日惊天剑!
“人人都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信仰,但不能因此就否定他人的供奉,异端邪派之说,最为可笑!”
冷厉的话语中,又一道寒光突袭而至,落在罗阳百丈之外,冰寒之息瞬间笼罩了这一方天地。
而在这冰寒之息中,一道蓝色虚影拔地而起,神影初现,便是惊天一指,远处罗阳手中裂成两半的日晷在这一指下彻底破碎!
“这便是我有的,你没有!”
浮生看到那湛蓝神影中的影寻寒,开怀畅笑,战意凛然,一双血翼震动间直飞冲天。
天魔琴音陡然而其,伴在浮生左右,为浮生抵御着金光长矛的袭扰。
火羽红鸾亦在此刻展翅高飞,化作炽热烈焰,缭绕浮生周身,助浮生不受耀斑侵蚀。
浮生的典脏在此刻疯狂律动,激荡出雄浑典力,又经过两只典环传遍身体各处,迅速汇聚于拳风。
“带着你的信仰,往生去吧!”
浮生猛然轰出这一拳,这是他迄今为止最为强大的力量,典力的震荡在空中嗤嗤作响,划出一道道细密的漆黑裂痕,直震的山林悚然,就连大地也仿佛是受到浮生战意的感染,激起漫天风浪,卷起滔天烟尘,以助其声势。
罗阳的笑容早已凝固,他惊骇的望着胸口,自己的胸膛被浮生硬生生打出一个贯穿窟窿,随着力量的流失,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惨败的结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无所不能的烈阳之神啊,我是您最虔诚的信徒……”
“愿烈阳之神荣光永存……”
“……”
罗阳努力的想要伸手抓住散落于虚空中的日晷碎片,但他的手刚刚伸过去,身体已开始破败凋零,而看着自己不断枯败的身体,罗阳反而露出凄惨的笑容。
待浮生收敛血翼脚踏实地之际,罗阳的身体早已消失无踪,而空中那一道道金光长矛也因为日晷的破碎而消散,天地间再度归于平静祥和,夕阳的余晖洒下,将五人的身体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