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日,捷报传来,进攻阳翟的踏白军大捷,阵斩黄巾大方渠帅波才,俘获黄巾老弱妇孺三十四万,预计三日后到达新郑县城。进攻西华的背嵬军也取得了大捷,生擒黄巾大方渠帅彭脱,俘获黄巾六十六万,预计三日后到达新郑。
这是难得的大捷,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骑都尉曹操立刻前来向大司马吕布祝贺。吕布的大帐内座无虚席,挤得满满的,并州军的高级将领都来了,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自从东征鲜卑乌丸以后,再没有打过这么大的胜仗了。
看到三人到来,吕布起身将他们迎入后帐。“皇甫中郎、朱中郎、曹骑督,这是我刚刚拟好的报捷文书,还请三位与我一同署名签发。”三人有些踌躇了,大司马的报捷文书为何要他们三人签发?这样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皇甫嵩行伍出身,当先接过报捷文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他抬起双眼,脸上是一片愕然,“大司马?我三人寸功未立,这样做不合适吧。”朱儁和曹操不明所以,连忙抢过报捷文书仔细观看。文书不长,只有几百字,却写得栩栩如生。
先是写“黄巾倾巢而来,百有四十万,遮天蔽日”,然后是皇甫嵩、朱儁、曹操与吕布约定,以三人部曲诱敌,待最后关头并州军出击,一举奠定胜局。然后是三人如何率部苦战,历尽千难万险,以至于“血满衣甲,声音嘶哑,断水三日,仍大呼杀敌不已。”最后则是并州军出击,击溃波才、彭脱的十八万黄巾,皇甫嵩、朱儁、曹操三人率部与并州军一起连克西华、阳翟,阵斩波才,生擒彭脱。
这摆明了就是推功给皇甫嵩三人,难怪皇甫嵩满脸愕然。“大司马高义,我三人心领了,这实在是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呀!”三人连忙推辞。这样的大功,至少能封一个乡侯,大司马却大笔一挥,将三人都写了进去,此中高义,实在是感人肺腑。
吕布面带微笑,轻轻地摇摇头。“不然!没有三位以身作饵,浴血奋战,便没有并州军的雷霆一击,此其一也。我返回并州之后,颍川、陈国、汝南三郡的黄巾残余还有肃清,皇帝不差饿兵,此其二也。其三,我如今位高权重,早已赏无可赏,这些功劳多它不多,少它不少,有上一半儿,赏赐部曲,尽够了。”
说到这里,吕布大手一挥:“三位,我吕奉先为的是多保存些种子,不是为了个人的功名利禄!这百余万从逆百姓,全数都杀了实在可惜,不如让他们去极北之地屯田戍边,好歹也是一条活路!”
“如此,我三人就谢过大司马了!”
“大司马,京中的名医明日就要到了,一共十三位,其中有一人专攻伤寒,想必能够治好汉升兄独子的病。”侯成拿出一份名单,轻轻放在吕布眼前的案几上,用手指指指一个名字,张机,字字仲景。
吕布的双眼立刻就亮了,连忙沉声问道:“可是南阳郡涅阳县人?”“正是!”吕布脑中顿时是一阵激荡,这不是写过伤寒杂病论,以医圣之命传之后世的张仲景吗?“此人定要留下!这一十三位名医一定要留下!河套书院的医科就靠他们了。”
侯成轻轻笑了,多年老友,吕布的心思他何尝不知?并州如今是大家的安身立命的根基,加上这一百多万黄巾,并州的人口已经达到了三百五十万,全民医疗就成了大问题。本朝的瘟疫频发,动辄死亡百万,能治疗时疫的医匠就是宝贝。
“大司马放心,我早已鹰信留在洛阳的燕子部队和银狐鬼军,把这一十三位名医的全家都全数迁来新郑了!一路上好吃好喝好招待,光八宝辒辌车就动用了五十辆。”这下吕布放心了,只要人来了就好,来了就不怕留不下他们!
“来了,一定要盛大欢迎,隆重迎接,显出我们的诚意。剩下的你出面去谈,只要人留下,什么都可以答应!”“诺!”侯成应了一声去了。吕布在案几上拿起一份文书,这是关于刘关张的情报。刘备率领这一支一千五百人的队伍,南下南阳郡,在宛县附近和黄巾打了一仗,损失惨重。
南阳黄巾的最高统帅神使张曼成前脚刚派出韩忠、孙夏两支队伍南下攻城掠地,南阳太守秦颉就率领一万汉军偷袭宛县,企图打张曼成一个措手不及。不料被张曼成帐下的三位大将之一,大头领赵弘侦知,立刻放弃围歼汝南太守赵谦,星夜回师宛县。
在宛县郊外,赵弘的黄巾力士营和秦颉的南阳郡不期而遇了,激战一个时辰,南阳郡大败。赵弘挥军急追,半路上遇到了刘备的涿郡义勇,一场大战,涿郡义勇只剩了五百多,黄巾力士营也死伤七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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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大雨,两军休战,赵弘引军赶回宛县,刘备则跟随南阳太守秦颉东撤。
吕布拿起笔,重重地在赵弘、黄巾力士营上面圈了两个大圈儿,沉思起来。
管城前往新郑的官道上,数百辆马车在急速行驶,两百名鲜衣怒马的银狐鬼军左右护送,五十辆八宝辒辌车在前,六百辎重兵押着两百多辆辎重车在后。这两百多辆车里都是在洛阳购买的药材,其中大部分是燕子部队囤积的,少部分是银狐鬼军们新近购买的。这一次的全城大采购,已经足以让洛阳城的药材断货四五日了。
五十辆八宝辒辌车中,坐着的是一十三位名医和他们的眷属、徒弟,可以说他们是被挟持而来的。银狐鬼军们拿着圣旨,挨家挨户地上门,只给一个时辰收拾东西,而且要全家一起出发。本朝的酒肆店铺买卖,都是三节收账,平日里一概赊欠。闻听名医们要举家迁走,纷纷前来讨账,银狐鬼军就在门前一一清帐。有那不开眼的,自然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
车船店脚牙,一向是最难对付的,可是遇上银狐鬼军,就遇上了克星。你要算账,便和你算账,你要敢动粗,保管打得你猪头一般,爹娘老子都认不出来。张仲景就是如此,得了银狐鬼军之力,结清了一大笔债务。
张仲景,名机,字仲景,南阳涅阳县人。其父亲张宗汉是个读书人,在朝廷做官,家中藏书数种。这样的家境,使得张仲景有机会博览群书,他笃实好学,尤其酷爱医学,扁鹊望诊齐桓公之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余每览越人入虢之诊,望齐侯之色,未尝不慨然叹其才秀也。”从此他对医学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仲景兄,如今你无债一身轻了,有何雄图?难道还是编著医书吗?”八宝辒辌车上,前后左右十六块雕花车板早已卸下,四周以轻纱为窗,辒辌车四角还放着几大块冰块儿。清风徐来,暑气全消,使人精神振奋。
说话的是张仲景的好友,名医沈畅,字聘卿,沈畅是外科妙手,此次也一同被征召而来。“聘卿,你也知道,我无意仕途,平生之志就是救死扶伤,拯救百姓。若说还有雄图的话,那就是饱览群书,写就一部伤寒杂病论了。”
哈哈哈哈!沈畅大笑起来。“仲景,你的愿望极好,可是很难实现。自两次党锢之祸以来,皇帝昏庸,宦官专权,以至变民风起。加上疫病流行,很多人死于非命,生灵涂炭,横尸遍野,惨不忍睹。而府衙自顾不暇,朝廷也视若无睹,任他们自生自灭。这样的局势,能保全首级就万幸了,怎么可能写就一部医书?”
张仲景沉默了,沈畅说的的确是实话,世家大族只知横征暴敛,全不顾小民百姓的死活。“譬如你吧,在洛阳免费义诊,自己还倒贴汤药钱,世家大族可曾施以援手?若不是此次大司马征召,为你结清了药钱,你走都走不成!”
“一次袁家请我去诊病,我正在诊疗几个病人,就让他等一等,没想到这一句话得罪了汝南袁氏,以至于在洛阳城混不下去。”张仲景长叹一声,往事不堪回首,自己又不是八面玲珑上下通吃的性子,这些磨难都是必然的。
“你的医术,早就超过尊师张伯祖多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何不寻个终生的依靠?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否则你的孝廉不是白白举荐了吗?”沈畅的话说到了张仲景的心里,官宦世家,还是希望他走上仕途的。
张仲景有一个同乡何颙,对他颇为了解,曾说:“君用思精而韵不高,后将为良医。”意思是说他才思过人,善思好学,聪明稳重,但是没有做官的气质和风采,不宜做官。只要专心学医,将来一定能成为有名的医家。
何颙,字伯求,大名士,南阳襄乡人,比张仲景年长几岁。第二次党锢之祸爆发之时被宦官诬陷,逃亡汝南郡境内。党祸解除后出任中央要职,如今和大将军何进和大将军篆袁绍走得很密切。
何颙以识人闻名天下,他都这样说,可见自己的确不是做官的料儿。
如此一来,选个终生的靠山便是当务之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