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日,午时,豫州,汝南郡,平舆县,大汉天子刘协宫内。
自从一个月前袁绍、袁术、曹操、公孙瓒四人率领重兵来到平舆县逼宫之后,原本在天子控制之下的梁国、陈国、下邳国和汝南郡都被二袁和曹操夺去了,大汉天子刘协所能控制的地盘儿就只剩下区区一个平舆县了。县城之中,仅剩千余汉军,衣甲兵器不全,士气低落。
驻守外郡的士孙瑞和杨瓒先后被关东联军杀害,若不是天子刘协以死相争,郑泰也会被二袁和曹操斩首示众,追随士孙瑞和杨瓒去了。这件事儿给了天子极大的打击,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看清楚了这些诸侯的真面目,都是一些杀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儿,比吕布还要可恶!
从此以后,天子的意志便极为消沉了,他天天以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每日里都几乎在梦中渡过。以往的豪情壮志,早已随着士孙瑞和杨瓒的死烟消云散了。就在天子万念俱灰之时,他的身边儿还有两个忠心耿耿的臣子,一个是侍中郑泰郑公业,另一个则是贵人周周。
郑泰主外,几乎负担了平舆县全部的政务和军务,每日里措置完了政务,巡查了城防之后,剩下的时光,郑泰总是入宫陪着天子饮酒,直到酩酊大醉。周贵人主内,每日里盯紧了御膳房,安排下美酒佳肴,洁净可口的菜蔬,在一旁侍奉天子和郑侍中饮酒。每当酒醉之时,天子总是抱着周贵人,痛哭不已,直到最终哭累了,才把头枕在周周的大腿上昏昏睡去。
这一日也是如此,天子和郑侍中又开始饮酒了,在一旁伺候的宫女们见状都纷纷走开了,只剩下了周周身边儿的几个心腹。这一场酒照例是要饮上饮上数个涉时辰的,宫女们乐得清闲自在,趁着这个功夫儿好生歇息一下,逛街的逛街,访友的访友,左右宫禁又不是很严。
“公业,如今的局面儿,朕早就看清楚了,都是一群猛虎豺狼。只要洛阳城内的监国世子刘熙还活着,朕就能苟延残喘片刻。若是哪一天,刘熙脱袍让位了,朕的性命,也就到尽头了。公业,朕心中追悔莫及呀!想当初,若是不自作主张逃出长安城,此时此刻,朕就是洛阳城中的刘熙!虽然同样是傀儡,那个傀儡比这个就舒服多了,至少还没撕破脸!”
天子看看左右无人,一把拉住了郑泰,压低了声音说道。郑泰连忙撩衣跪倒,哽咽着答道:“陛下请节哀!都是臣等无能,以至于陛下遭此大难!臣一定竭尽全力,想办法儿为陛下谋一善地儿,以求中兴汉室!”说到这里,两行热泪从郑泰的眼眶之中潸然而下了。
一看此情此景,向来刚强有主见的周周也不禁热泪盈眶了,她挺直了身子,挥挥手示意几个心腹四处巡查一番。“陛下,郑侍中,都请起来!两个七尺男儿,却在这里像女人一般哭哭啼啼,还说什么中兴汉室?即便你们哭瞎了眼睛,也于大局无补,莫不如起来好生计议!”
还真别说,周周的话音方落,天子立刻就止住了眼泪,他接过周周递过来的绢帕,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然后一把搀起了郑泰。“公业,周周说得对!即便我俩把眼睛都哭瞎了,也于大局无补。来来来,坐起来,我们三人好生计议一番!”“诺!”郑泰顺势儿起来了。
“陛下,大汉天下一十三州,幽州牧刘虞是最忠于陛下的,可惜被公孙瓒袭杀了。益州牧刘焉老病侵寻,已经时日无多了,况且,他指使张鲁隔绝汉中,早有在川中自立为王之心,不足恃也!唯今之计,只有派出密使前往荆州,诏令荆州牧刘表想办法前来救驾了。”
郑泰擦干了泪水,想了片刻徐徐说道。“唉!也只有如此了!”天子长叹一声说道。“且慢!”周周在一旁出言阻止了。“陛下,郑侍中,还有两个人也可以一试,便是刘备刘玄德和吕布吕奉先!”“噫!想不到周贵人巾帼不让须眉,此言大善也!”郑泰顿时就睁大了双眼。
“吕布吕奉先还则罢了,他毕竟是天下第一诸侯。遣使前去还是该当的,一来是解释一下关东联军矫诏一事,二来是留下一个退路儿。至少,朕相信落在吕奉先手上,要比落在关东诸侯手上好一些,至少,禅让之后还能做个富家翁。至于刘玄德,不过是一个县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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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虑。“陛下,以臣之见,周贵人的办法儿还是可以试一下的。想那刘备刘玄德自称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最重名声儿,若是陛下写就一封密诏,遣使前去,加封他一个官职,想必他会感激涕零的。”郑泰压低了声音说道。
“陛下,不过是一份密诏一个密使罢了,即便此事不成也无所谓。可是,万一成了呢?”周周眨着好看的大眼睛,满脸凝重地说道。“然也!陛下,周贵人此言大善!至于吕奉先那边儿,可以派密使去南阳,此时此刻,王司徒正在南阳督战!”郑泰一拱手恭恭敬敬地答道。
“公业,便如此吧,朕这就去写密诏!”天子一拍案几,终于做了决定。
十月十八日,青州,平原郡的郡治平原县,太守府内。
自从两个月前,刘关张三兄弟从北海国的郡治剧县返回平原之后,立刻便忙碌起来了。三兄弟中,大哥刘备自然是太守,二弟关羽做郡丞,三弟张飞任都尉,兄弟三人各司其职,整顿吏治,训练军队、修葺城池,抚恤流亡,鼓励农桑。两个月以后,平原郡竟然大治了。
这一日,刘关张三兄弟正在太守府的三堂叙话,所谈之事自然都是郡中的政务军事。“大哥,这两个月来,我训练了四千骑兵,六千步卒,可谓是兵强马壮,士饱马腾,足堪一战!。若是袁绍那厮再次引兵来犯,定然叫他有去无回!”张飞一拍大腿,满脸自豪地说道。
“大哥,经过这两个月的整治,郡中已经大治了。积谷二十万斛,兵器甲仗可以装备两万人,箭矢十万支,只是军中良马甚少,还须去辽东或是并州采买才是。”关羽也捋着长须,微笑着说道。“云长,翼德,你们莫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兄弟三人好不容易得了这偌大的一块儿地盘儿,定要好生经营,以为起家之地。”自从得了平原之后,刘备的脸色也好看多了。此时此刻的他,正是志得意满之时,颇有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日看尽长安花之意。
正在这时,左右来报:“启禀太守,府门前来了一人,声称是来自平舆的天使,身上带有当今天子的诏书!”一听这话儿,刘关张三人立刻就动容了!“快快请进??????”刘备立刻便站起来了。“不!大开中门,我兄弟三人亲自去迎接天使!”“诺!”关羽和张飞轰然应诺道。
刘关张兄弟三人大开中门,布设香案,将天使迎进大堂之中。那天使展开一纸诏书,朗声读道:“唯大汉初平三年,十月十三日,皇帝制诏:听闻刘备乃中山靖王之后,素有能吏之称,剿灭黄巾,立功颇多。故追念前功,特封刘备为平原太守,追论出身,叙论皇家谱系。”
天使读完诏书,双手递给刘备。“刘使君,接诏谢恩吧。”“臣,恭领诏书,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刘备连忙带着关羽张飞俯身行了大礼,这才站起身来与天使叙话。“刘使君,请借一步说话!”天使向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天使请随我来!”刘备立刻就大吃一惊了。他连忙伸手延客,亲自在前边带路,七拐八弯儿,这才来到了一处密室之中。
“天使,此时此刻,这间密室之中只有你我四人。关羽、张飞都是我的兄弟,可共生死。天使就请直言吧!”刘备挺直了身子,拱手施礼道。那天使长叹一声,从腰间解下了一条玉带,一抬手摸出了腰间的解手刀,就势儿抛开腰带,仔细地从腰带之中摸出了一幅绢帕。
“刘使君,这是陛下亲笔所写的诏书,请您奉诏行事吧。”那天使惨然一笑,将那一幅绢帕双手递给了刘备。刘备连忙俯身行了大礼,这才起身,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笔工工整整的隶书,用朱笔所书。诏曰:制诏平原太守刘备,朕被困豫州汝南郡平舆县,为二袁和曹孟德所欺凌,日日以泪洗面。汝乃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自当精忠报国,担负中兴汉室之大任也!朕命你召集天下英雄,起兵勤王,救朕于水火之中!
“苦哉陛下!刘备领诏!刘备虽无才德,却有一颗忠勇之心!”刘备顿时放声大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