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府中,朝中大佬们言笑晏晏,正在谈笑风生,空气中洋溢着和谐欢乐的气氛。突然之间,平地一声雷,光禄勋、刺奸将军、掌暗影事马忠和廷尉、尚书令、勾当司闻曹曹雍的到来,立刻就惊杀了全场。德高望重的五朝元老司空种拂竟然喷出一口鲜血,晕过去了!
“莫要惊慌失措!先将颖伯公的身体放平,垫上一个枕头,莫要移动他的身体!速速去传随侍的太医,派人去少府,传召太医令张仲景过来!”一见这个架势儿,昭懿夫人严嫣不得不亲自出马了。她不慌不忙,先喝止了惊慌失措的侍女们,这才开口措置她们如何应对了。
说来也怪,严嫣一开口儿,所有人都好像有了主心骨儿一般,垫枕头的,传召太医的,去少府报信儿的,也不待分派,各自一声应诺,井井有条地去做事儿了。昭懿夫人真乃女中豪杰也!荀攸和赵岐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称赞道。奇怪的是,咋听噩耗传来,王司徒举家罹难,就好似半空之中打了一个霹雳一般,我等都吓得惊慌失措,昭懿夫人如何像没事人一般?
好在两个人都是久经宦海的老油条,也都是聪明人,互相看了一眼之后,都把头低下去了。本朝的三公,历来只是崇官,不掌实权的,大司马另辟蹊径,以三公分掌九卿,三公遂成为要职。三公之中,种司空垂垂老矣,并不怎么管事儿,皇甫太尉是个武将,只管兵事。满朝的要务急务,全赖王司徒料理,是三公之中权柄最重的,如今他骤然崩逝,全家罹难,想来朝局要有一番大变动喽!接任三公之位的,不知是谁人?还会是太原王家之人吗?
王司徒精明一生,不成想着了李傕郭汜的道儿,在这变乱之际,我颍川荀家可要抓住机会呀!至少也要和族叔荀彧比试一下,看看谁才是颍川荀家的千里驹!荀攸暗暗在心中想到。此时此刻,在他的心中,早已把在朝中为官的荀家子弟数了一个遍儿,看看谁能更上层楼。
和荀攸不同,太仆赵岐关注的是朝局的变化,他是马日磾的姑父,最关心的便是汉室是否能够中兴。王司徒是拥汉派的领袖,他的骤然崩逝,是拥汉派的重大损失。平舆天子回銮一事,大概就成了水中花镜中月,再也不会有人提起了。拥汉派何去何从,值得深思呀。
片刻之后,张仲景带着几个弟子,骑着快马飞奔而来了,来到三堂前面,他一勒缰绳,战马唏溜溜叫了一声儿,两只前蹄人立而起。张仲景也不废话,双手一按马鞍,飞身下马,一路疾行,大步流星地向书房走去。一路之上,他细细调匀了呼吸,片刻之后,已经气定神闲了。后面的几个弟子背着药囊、药箱儿,在师父身后大步流星,还是跟不上他的步伐。
“张神医来了!快快请他诊脉!”一见张仲景来了,荀攸立刻朗声说道。本朝的太医令,秩六百石,归少府管辖。见了该管的大上司,张仲景不能不有所表示,他双手抱拳,向周围行了一个罗圈礼,然后用手指指躺在榻上的种司空,再指指自己,意思是救治病人要紧。
刹那之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眼神儿都盯在了张仲景身上。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偌大的大殿之中,顿时充斥了各种各样的呼吸声,绵长的、急促的、刻意以压抑着的。三公之中,王司徒已经骤然崩逝,阖家罹难,若是种司空再有个三长两短??????
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昭懿夫人严嫣伸手拿起了马忠和曹雍带来的几封鹰信,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完,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儿。王允全家罹难,太原王氏骤失强梁,老王述和王隗的身体都不怎么好,若是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方寸大乱呢?刹那之间,严嫣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闪电,若是??????片刻之后,她终于拿定了主意,奉先无法做到的,我来做好了!为了吕家的江山社稷,为了长子吕安的世子之位,便是流血千里,我严嫣也在所不惜!
“诸位大人!种司空只是听闻噩耗,激愤之下导致的昏厥,并无大碍。我这就下去开一张方子,种司空按时服用,包他七日之后健壮如昔。”张仲景缓缓收回了搭在种拂寸关尺三脉上的手指,拱手徐徐说道。“不用下去,就在这里开方子好了!”严嫣指指旁边的案几,悠然地说道。“诺!”大司马府,张仲景和华佗是常来常往的,闻言也不废话,自去开方子了。
“王司徒和徐龙骧骤然崩逝,实在是朝廷的重大损失,我听闻之后,不胜嘘唏呀!如何安排后事,就着落在荀少府和赵大农身上了!不要在乎花多少钱,一定要让他们的家人满意,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除此之外,朝廷总得派上一位大员,去死者家里报丧吧?你们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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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嫣一脸的平静,抬起双眼,一一从在座诸位的脸上扫过。“我和曹大人去徐龙骧的府上!”马忠是自小儿在吕布府中长大的,一听这话儿,立刻就全明白了。他就势儿一拉曹雍的衣袖儿,恭恭敬敬地叉手答道。能做司闻曹的主事儿人,曹雍也是极聪明的,立刻便就势儿补了一刀。“徐龙骧离京之前,特意和我俩长谈了许久。这一份儿交情,实在是弥足珍贵。”
啥?长谈了许久,就算弥足珍贵?如此说来,我曾远远见过天子一面,是不是称得上交情莫逆了?呸!亏你曹大人能说得出来!太常马日磾暗暗在心中腹诽道。他一抬眼,只见所有人都定定地望着自己。坏了!荀少府和赵大农要料理后事,曹大人和马将军要去徐龙骧家中报丧,这去太原王家报丧的差使儿,岂不是落到了我马日磾的头上了?呸!我真笨呀!
可是,望着众人半是期盼半是威逼的目光,他只好一拱手,慢吞吞地说道:“遵命!”
如今,坐在河南尹王隗的官邸之中,望着循循然颇有长者之相的老王述,还有满脸疑虑的王隗,马太常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可是,他是诚笃的君子,讲求砥砺身心,一心以中兴汉室为荣。在他的心中,头可断、血可流,为了崇高的理想,是完全可以牺牲一切的!
为了小民百姓,为了中兴汉室,为了大汉江山,马日磾可以牺牲一切。连自己的命都不当一回事儿的人,理所当然地会认为别人也应该和他一样。就因为马太常崇高的精神境界和视死如归的烈士情怀,昭懿夫人严嫣才借故将赵大农和荀少府剔了出去,让他来王家报丧。
“唉!酒就不必了,我马日磾今日前来,也不是一件好事儿。实在是奉命前来,不得已而为之。还望老家主和家主海涵一二!”话一说完,马日磾整整衣冠,俯下身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这下可把老王述和王隗吓坏了,马太常接连说了两句儿“不得已而为之”,此言何意呀?莫不是昭懿夫人要免去我王隗的本兼各职?这不应该呀,也完全没道理呀。
“翁叔,我老王述虽然一辈子从未出仕,可是,见惯了太多的人心儿,你放心,我这一副老骨头还撑得住!敬请直言好了!”老王述伸出双手,将马太常从地板上搀起来,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好,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具体而微的酒葫芦,打开盖子,轻轻地抿了一口酒。
“唉!那我就实话实说喽!”马太常先打了一个唉声,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时辰前,暗影和司闻曹刚刚收到的鹰信,马将军和曹大人已经证实,消息是可靠的。昨日上午,在南阳郡的郡治宛城,西凉诸将李傕、郭汜、樊稠举兵谋反,王司徒和其子王盖、王景、王定一起,阖家罹难!然后,李傕、郭汜、樊稠大掠宛城南下,中了张济的十面埋伏??????”
听到这里,老王述的右手一僵,手中的酒葫芦咕噜噜落在了他的前胸,葫芦中凛冽的喷溅而出,溅了他一身儿,空气中顿时便全是浓烈的酒气了。“你说什么?子师他??????他全家??????罹难了?”老王述圆睁双眼,定定地望着马太常,他的脸上满是期盼,满是希冀。
“的确是阖家罹难!老家主请节哀!”马太常双眉紧皱,叹了一口气。“唉!子师之所以有今日,全是倔强害了他呀!中兴汉室没错儿,可是,总不能逆天行事呀??????”老王述一张口,一口接着一口,一连喷出了三大口鲜血,鲜血合着烈酒,登时将他的前胸染成了一片淋漓。“子师??????为父这就去寻你了!”话一说完,老王述向后一倒,登时便人事不省了。
“父亲!”!一见此情此景,王隗双目血红,急火攻心之后,大叫一声儿,也晕过去了。
“唉!请张神医和华神医过来吧!”马太常长叹一声道。他也不傻,预先留足了后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