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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直皖战争

当下中国的军头作战,相互间情报几近于透明,除了各方交杂的势力易于打探消息之外,尚有无法全权掌控所辖区域,基层力量薄弱造成敌方间谍遍布,军队驻地明白无误的摆在地图上等,而其中,指挥部指挥军队作战时明文发报也是泄露军事机密的主要因素之一—这伙子土军头保密意识低下,压根没兴起电报战的概念。

“具参谋署下属电侦科截获的敌方电波来看,定国-军共分为三路:以京奉线为东路,司令官魏宗翰,但徐树铮在此路,其人很可能直接指挥;曲同丰为中路指挥兼前敌总司令,负责固安一带作战;段芝贵为西路司令兼京师戒严总司令,负责长辛店卢沟桥琉璃河高碑店一带战事。”

作战厅里,有参谋指着墙上的地图款款说道:“反观直系方面,吴佩孚任前敌总司令兼西路军指挥,曹锟之弟曹瑛为东路总指挥,直军第一混成旅旅长王承斌为后路总指挥,两方总计参战兵力合计十八万人之多。”

“为争夺中央正统,两家国内有数的军阀才只能合兵十八万人,也是寒碜了点儿,根本配不上民国人口众多的事实。”这数字让其他人皱眉头,王子安却是不屑的很,国共双方展开内战,那才叫一个波澜壮阔,三大战役哪次不得有上百万军队搅和到一起,若加上双方的后勤部队,抑或共军的支前民工,配合主战场进行缠斗的各部,人数更是没法计算,让世界各国的小伙伴们惊掉了眼珠子。

当然,全世界范围内能有近千万军队参与内战也只有中国一号了,凭着就是无穷的人力:“不说欧战随便一场战事都能有几十万人的规模,但就辛亥年满清南下镇压民军双方合兵都要超过这个数字,民国都*年了,真是越混越回去。”

不过他的说法有些偏颇,直皖两军干仗此次只出动了自己的嫡系部队,一众附属势力都在旁边敲边鼓,并未有实际派兵参战,至于现下发生在长江中游的王占元合伙冯玉祥弄倒吴光新并收编了他的部队,却是与其自身利益为出发点,这也是王子安不屑于找小弟的原因,要来基本没用啊,壮声威还得给他们钱,这不是小弟,这叫大爷。

“我好奇的是段祺瑞到底跟日本人弄了多少钱,咱之前累死累活编出了六个师,财政到现在都有些吃紧,连外蒙驻军都不得不拉张作霖过来充数,他竟然在维持政府运作的前提下扩出大量军队,还有钱支持一场大的战事,不会真把中国卖给了日本吧。”高元捷从另一方面入手问道。

年前大旱,北洋政府也是出了一把大力,拨出近千万元的款子救治灾民,可不说政府*造成的钱款流向不透明,但就他们没有建立合格的基层政府也注定底层经手人员会对其上下其手,损耗惊人,当然,只要能拿出钱来,证明还是一个知道自己责任的政府,总比千里赤地之时还不忘收税的政府强得多。

而除了这些,段政府在日常的花销也是如流水,为此高元捷才有此一问,这事儿郑其岳的外情处亦有报告,因此王子安回道:“日本人给的钱的确多,不过他们这次要失算了,很多贷款都得变成死账,至于段政府的军费,我倒知道一些,财政总长李思浩跟交通总长各出一千万的款子,京绥铁路局长丁仕源一千万,外交总长陆征祥八百万,光这些安福系干将就给他凑出来将近五千六百万元的巨款,不说打一场仗,打半年都带有剩余的。”

“真有钱。”高元捷咂舌道:“这能让咱们买多少机器设备呢。”不过想想也就释然,这些都是高官,趁着欧战经济大发展的时机四处开矿建厂,现如今经济寒流还未有大规模冲击,故而手里闲钱多,再过段时间,光救治下属公司就能让他们哭都哭不出来。

“行了,别管他们了,机会到了,咱也该到动手的时候,给杨善德回电,我军会在近日接管其境内防区,望浙军各部做好交接工作。”杨善德前段时间得病没法处理政务,王子安本以为其人没几天好活,未成想自己的弟子过于优秀,硬给他吊住命了,大出自己预料,不过此人识趣,委托省长齐耀珊三番五次给鲁军电报,敦请派兵入内接管防区,以前机会不合适,现在没了掣肘,正好南下。

“另给王子栓李顺发报,那儿的部队不止为保外蒙边境,先前定下的从科布多进入新疆的计划也该施行了,派出多少部队,暂时打到哪儿由参谋署做出决定,但一定要注意,钱不多了,悠着点儿花。”以前只有山东一省,从外面搂钱足够省内花销,现在,别看安娜的公司越来越大,钱挣得越来越多,可地盘大了,花钱的地方也多,凭借做生意跟坑蒙拐骗弄来的钱早就不敷使用,下一步,当是尽量从国内找出路。

“是。”

……

边防军训练充足军械犀利,明面上看,对当下中国而言是一支不可多得的劲旅,但他们同时又未经过战阵洗礼,战斗力如何谁也不清楚,或许他们碰到那些整天介花天酒地的军阀武装会战力爆棚,但不幸的,他们第一个对手,即是打老了仗的第三师并王承斌等部。

其实不说吴佩孚的军队,王子安甚至于认为他们碰到缺枪少弹的湘军赵恒锡所部能不能讨得好处都得存疑—一个师三十六门火炮,一个团六挺马克沁并不能建立完全的火力优势,只要对手官兵敢打近战夜战,又有死战不退的信念,这种花架子军队很容易被击溃,而赵恒锡最先带出来的部队就有这种品质。

而且,双方指挥官战役组织能力也根本不在同一层面,吴佩孚历经大小战事无数,又在湖南战场上四处拼杀左突右冲,跟他打配合的王承斌万福来萧耀南等人也是从死人堆中滚出来的,就一个曹锟七弟曹瑛纯靠着老哥面子当上指挥,可手底下也有吴子玉送来帮其打仗的军官,就一提线木偶。

再看段祺瑞选的几个战将,徐树铮虽长期供职于陆军部,但他跟段合肥一个样,就没上过几次战场,辛亥年南下也是当的参谋,未曾有亲自指挥军队的机会;段芝贵不错,好孬打过几仗,可一来其人多从事剿匪,二来就算剿匪他都给弄成一团浆糊,被白朗耍的团团转;至于曲同丰,他在甲午年参加黄海海战,可那会儿他就一底层军官,还是海军的,后来当上保定陆军军官学校与将校学校的校长,给吴佩孚当过老师,一直从事理论工作;陈文运则是他们几人中稍有正经经历过阵仗的将领,民国二年奉命北上与蒙边叛军作战,但之后就按部就班的升职做官,再未有作战机会。

若只是实战经验不足也有法克除,那就是加强训练更新装备大量启用军校毕业的军官,经验不足训练补,抗战前期经过数十年战阵的军阀部队给训练充足的日军打的节节败退即可明证,但他们的对手吴佩孚更会练兵,也因此,战争一起皖系部队便接连出错。

三月二十二日,皖军在西线高碑店发起攻势,凭借武器方面优势,气势凶猛,锐不可当,很快将此地直军驻军击退,受鼓舞段芝贵下令全线出击,大举推进,眼见就要冲破直军第一道防线,吴佩孚亲临战场,率部反攻,一战把皖军赶回了出发地。

同期曲同丰率部攻打直军右翼阵地,结果给人抄掉自己的右翼,大败亏输退回琉璃河;随即两方僵持,吴佩孚换地带着骁将张福来第六旅萧耀南第三混成旅并王承斌两个旅由涿州攻固安,本路对手边防军第二师师长陈文运未能料得直军主力出现,惊慌失措下放弃固安。

不过此时总体上皖军进攻直军防守,因此皖军还是有战场上的优势,并靠着日本人的帮助拿下京汉路杨村站与涿州松林店,可就在他们踌躇满志准备攻打直军前敌指挥部所在地高碑店之时,奉军突然出现在侧翼,引起军队震动,几天内接连转场的吴佩孚抓住机会,驱赶皖军进入到自己摆下的地雷阵中,边防军第一师死伤大半,一旅旅长范尚品当场阵亡,皖军溃败,残部在撤退中又把友军15师当成了追击的敌军开炮轰击,对方毫不迟疑的进行反击并自行溃退。

吴佩孚穷追不舍溃败皖军,直将琉璃河一带集结敌军尽数消灭,随即兵困涿州城,围住了皖军的指挥官曲同丰,曲伟卿思虑自个是吴子玉的老师,就算投降也死不了,故而前去商谈投诚事宜,未曾想被吴扣押发至保定,还捣鼓了一出给曹锟献出指挥刀的闹剧,接着很没节操的通电反对段祺瑞。

指挥官都降了,弟兄们还打个什么劲,为此此路皖军尽数溃散,受此牵连,把指挥部设在火车上并在内里押妓作乐的段芝贵给突然出现的直系部队吓了个三魂出窍,一路逃跑回到北京城;同时奉军又一次的加入战场,直插廊坊徐树铮后路,徐部随即溃败,小扇子徐又铮已得到西线溃败的消息,认为自个是无力回天了,丢下将近两万人的部队只身逃跑。

十几万人的军队相互间绞杀作战,一般来说打上十天半个月的稀松平常,可战争结果让一众看客目瞪口呆—五天,徐又铮的西北边防军连同陆军直属两个师的部队尽数被消灭,除大部投降外,亦有部分残部退到居庸关一带,被在此地率军布防的察哈尔都统程良缴械收编。

……

北京府学胡同段祺瑞宅邸此刻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东线惨败前夕,段祺瑞发现此战自己已是大败亏输,只能仓皇逃离皖军设在团河的司令部回到家中,不过往日里车水马龙的段府正呈现出人前冷落鞍马希的状态。

坐在家中书房,老段是越想越难受,活了大半辈子,竟然落到如此境地,都快成阶下囚了,日后出去可不就没脸见人了么,又看到桌上王靖中赠予的镶金手枪,想想这人不止没在战争中看住出关的张作霖,还与其打的火热,一时间胸膛更是憋闷的很,随即抽枪出来,打开保险顶住太阳穴,闭上眼睛咬咬牙就要搂动扳机。

“老总不可…”自段祺瑞回到府邸,他的贴身侍卫便一直相伴两旁,就怕他受不得刺激寻了短见,故而侍卫队长一声大喝先惊了老段一下,随即欺身上前顺手一抬,子弹倏地擦头而过,段合肥终是免于一死,不过子弹却击中旁边一位来到近前的护卫,那人立马倒下,眼见已是没了命。

小兵子的命不值钱,一片忙乱中有人将其尸首抬出,大部分人却都聚拢到段祺瑞身边监护劝导,不敢离其半步,见实在不是个事儿,侍卫队长开口劝道:“老总,我军兵败,曹吴二人恐对您行不轨之事,要不先离开京城或进入东交民巷寻求洋人的保护?日人与意大利人想来会接洽我等。”

段祺瑞身居高位多年,也一直没吃过这么大亏,心中憋着一口气,此刻听他讲完却是暴跳如雷:“要走你们走,段芝泉绝不走,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说完气呼呼的坐下,却是没了寻死觅活的意思。

不过经此闹腾,其人渐渐静下心来。俗话说滴好,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段祺瑞已然成这样了,加上去年冯国璋病死,有北洋第一人的称号,门生故吏遍天下,曹锟与吴佩孚两个后起之秀也不敢把自己怎么着。

想想,自己也不是输不起的人物,现下自己的命应该无忧,但得赶紧给其他人谋条活路,日后东山再起可就指望他们呢,也便吩咐身旁护卫道:“去把靳翼清找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算了,我给他打电话。”

电话讲完,未及有多长时间,总理靳云鹏的汽车便已到达段府门前,虽不齿徐树铮为人并与段祺瑞有了隔阂,可老段怎么说都是自己老师,事已至此,也无甚好说,还是赶紧拿出个章程来收拾残局吧。

进到院内,再见段祺瑞,靳云鹏发现前几日还踌躇意满的段祺瑞一夜间像是老了十多岁,愁容满面,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可人既然来了,他也就上前说道:“老总,您找我?”

“翼清来了,坐吧。”段祺瑞强打精神站起身,又冲着卫兵喊道:“给靳总理上茶。”虎死不倒架,段某人之前作为北洋政府的太上皇,就算败落了礼仪上也不能让人看轻。

“不用麻烦了。”靳云鹏连忙阻止:“老总叫我来是不是商议战后事宜?”

“不错。”段祺瑞说道,看卫兵端茶进来亲自给靳翼清递去:“先前又铮把你得罪的深了,我当时也说过他多次,可一直未有改进,还望莫要往心里去。这次请你过来,是希望能一起做出个章程,看如何才能使得曹锟跟吴佩孚罢兵言和。”

段祺瑞姿态放得够低,靳云鹏又承他旧情,故两人商量起事情来气氛还算良好,直到日落西山,靳云鹏大体摸准段督办的条件,也便答应帮其运作,争取把战争早日停下来,如今京城内是一日三惊,不止达官贵人,就连普通民众也多有逃到乡下躲避兵灾者。

事态紧急,两人也就没想着再喝点小酒加深下感情,靳云鹏离去之后便直接驱车找寻傅良佐,打发其人去往保定拜遏曹锟,他本人则与徐世昌商谈,希冀依托其老好人的性格早日消弭兵灾。

可惜傅良佐一去不返,经打探得知,其人刚到保定府便给曹锟三弟绑了票,软禁起来,实在让人难堪,为此段祺瑞不得不忍受徐世昌的白眼亲自与其交涉,自愿去官卸职,徐东海虽贵为总统,先前却被徐树铮逼成橡皮图章,但他也是人精,不愿直系就此独掌中央大权,在段祺瑞走后先恨恨一句:“你段芝泉也有今日。”

嘴皮子耍完了,看老对手一副丧家犬的样他是暗自高兴,随即又跟靳云鹏正色道:“靳总理,此事还是麻烦你跑保定一趟,与曹吴二人相商,若他们不肯就此善罢甘休,一意要求惩办祸首,可把徐又铮跟安福系魁首交出去,务必留下段合肥,如果再不同意,咱就联系张雨亭与王靖中,当下中国,也只有这两人能跟曹吴相抗,想来他俩都曾与皖系交好,不会在此时落井下石。”

果不其然,靳云鹏的调解没起大多作用,直系将领不肯这么便宜的放过皖系诸人,最后没法,他找到段祺瑞让其捏着鼻子分别给张王去电,恳请二位爷代为通融,张作霖出兵只想捞人捞装备,知道地盘没他份,也就爽快的答应。

王子安正为自个又把别人坑掉而心有不安,在接到电报后随即通电,正告直系得饶人处且饶人,莫把事情做绝,直系携大胜之势可以不搭理段祺瑞,对这两位手握重兵的军头却是挠头的很,经过商谈后决定有条件罢兵。

三月三十一日,徐世昌携张雨亭王靖中的威势,下令免去一干安福系总长职位,并将直系夹带中人物换上,随即,他又接到鲁军电报,请其授予鲁军骑兵军军长李顺李乘风新疆督军兼省长之职,全权负责新疆防务,一时间舆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