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时,便有消息传了开。
兵部侍郎兼海军提督军务何家安何大人将率领新成立的海军从坡州赶来,目的就是给市舶司撑腰,不至于让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成立的市舶司变成一个没用的摆设。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那陈、何、许、黎四大家族顿时就慌乱了起来。
人的影,树的名,当年何家安在广州一战,同时灭掉佛朗机与倭国两支舰队,自己却几乎毫发无伤,实在是极其震撼到了众人,就算到了今天,广州人提到当年屯门岛一战时,依然是满脸的骄傲与自豪感,就仿佛何家安就是广州本地人一样。
以前是守护自己的战神,现在摇身一变却成为了自己的敌人,世事的无常真是莫过如此,这也让刚刚瓜分掉金百万船队的四大家族还没来得及高兴,转眼又变得愁眉苦脸地起来。
“陈老哥,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栓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跶不了我们,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你有什么办法就别藏着掖着的了,赶紧就拿出来吧。”
听了何大力的话,一直低声沉思不语的陈元达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我能有什么好办法,自从咱们端上这碗饭之后,不是没有人来跟咱们抢过饭碗,对付他们,咱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一个字……杀。”
“可是现在不同了,来的不是那些卫所的指挥使,也不是大明那些草包的将军,来的可是那何家安,你们不是不知道何家安的厉害,当年屯门岛一战,那佛朗机与倭人被他杀死足有上万,人家连两支舰队都不怕,又怎么能怕咱们?”
“那依陈老哥的意思,等那何家安一到,咱们就乖乖地举手投降,把手上的船全都交给他得了。”
像是听不下去陈元达对何家安的吹捧,许金玮忍不住刺了一句。
“要交你去交,船可是咱们的命根子,一艘也少不得。”一直跟许金玮不是很对付的黎元洪立刻跟了一句。
“交又不能交,打又打不过,这该如何是好?”
许金玮的话顿时引起其它人的共鸣,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地时候,陈元达倒是突然插了一句:“依我看,大家现在也不用太过悲观,当年何家安的确是厉害,但他用的乃是反间计,让佛朗机人跟倭人先打了起来,依老夫的意思,只要大家齐心合力的话,就不怕他搞什么名堂,等到何家安的船队到时,咱们也出去看看他的实力,要是厉害的话咱们就消停一阵子,要还是那几艘破船的话……”
顿了顿,陈元达的拳头突然往桌子上重重一砸,狠狠地说道:“就把它们全都打沉掉。”
时隔两年再返广州,这一次接待的人群规模可比上一次要大了数倍有余。
上一次来广州时,何家安只不过挂着京营指挥使的衔,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大头兵似的人物,就算带着十几艘战船,也没有人特意地加以理会。
这一次却不同了,当何家安到广州的时间被确定下来之后,提前一个时辰,码头就已经被兴奋的百姓所挤满,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广州的渔民,感恩何家安提出的开海建议,特意来谢他的。
在一片热闹的欢呼声中,何家安率领的舰队终于出现在远处的海面上,当舰队离近时,百姓的心里倒是齐齐地咯噔一下,这三年过去了,何大人的舰队怎么比以前还要破败一些呢?
倒是夹杂在欢迎人群中的陈元达,见到这支由十数艘破败的战船组成的舰队时,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枉费自己为了何家安想了那么多的办法,谁知道他就拿这么几艘破船来过来辑私,开什么玩笑,就这么几条船,恐怕一个照面就得被自己的舰队给灭掉。
就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船队终于靠到了码头停了下来,当何家安全身盔甲出现在甲板上的那一刻,人群中的呼声立刻达到了顶点,开始欢迎着这位广州人英雄的到来。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自然是何家安,紧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以唐林为首的唐家少年们,在少了唐豪与唐勉之后,人数也缩减到十一个人,今天也是齐齐穿上了军装,一个个显得异常的精神抖擞,可是从他们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他们对今天这样的场面恐怕有些准备不足,一个个显得有些慌张,看着疯狂拥上来的人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好,广州令政使吴廷对这番情形早有准备,早早就安排下了亲兵夹杂在人群之中,当何家安一下船,亲兵就已经隐隐将他与百姓之间的距离分割开,除了那些乡绅士族之外,想近距离地看一眼何家安到底长什么模样,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这么一路挨挨挤挤地出了码头,何家安终于上了广州府早已经准备好的轿子,轿子一路直行,等到何家安下轿的时候,已经处在了一片环境幽静的山庄之中。
而站在他面前的,除了广东令政使吴廷之外,就是当年与他一同并肩战斗过的广州前卫指挥使薛涛,同时也是自己麾下大将薛义的亲叔叔。
直到这时,几个人这才重新见过礼,一同来到了山庄之中的凉亭里,坐下之后,做为地主的吴廷便首先开口,看着何家安苦笑道:“何老弟倒是给我找了个好大的麻烦。”
“吴老哥怎么能这么讲,天下谁人不知,当年的市舶司油水有多么的知,每年赚的银子那可都是几百万两上下,怎么能说是我给吴大哥找的麻烦呢。”
“呵呵。”吴廷苦笑着摇了摇头:“何老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广州府什么样的情况,想必上次你来时就已经摸的清楚,要说这海上的交易广州一直都有,屡禁而不止,不是我不想收税,实在是收不上来呀,你也看到了,就凭卫所那几条破船,别说是出海辑私,恐怕就算见到走私的商船,也只有调头跑掉的份,没有足够的实力,怎么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送上税银来?”
“所以,我不就来了吗。”何家安笑着接了一句。
“你?”吴廷愣了一下,接着反问道:“何老弟,你跟老哥说句实话,你在坡州待了这一年多,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么带来的还是那几条破船,记得上次的佛朗机的那几条船可是都被你带走了,哪怕只剩下一条,也能充个门面是不是。”
“呵呵,老哥放心,船肯定是有的,只不过现在还不能露面而已,你先把那些家族的底细透露给我,我先去会会他们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