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新野城内外的大水稍微的退却了一些,至少马车在水上行走,不会出现浮起来的现象了。
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新野的旁边就是襄江的大支脉了,是大河。泄洪能力还是有一点的。
太守府外,糜竺下了马车。
与刘封在的时候相比,糜竺的精神并不算好,脸型也授了有些,本来逢人就会露出笑容的习惯也没了。
增加的是厌倦。
厌倦啊。厌倦了新野,厌倦了刘备。
糜竺没道理不厌倦刘备,在徐州他耗尽家财,帮助刘备,甚至不惜把妹妹嫁给刘备,光陪嫁的就有一二万的家奴。
其后刘备兵败,糜竺追随周旋,任劳任怨。
但是现在呢,自从宛城一战后,刘备就没有再亲近过他了。往昔情分,似乎都没了。
糜竺怎么会不心灰意冷呢。
至于,刘备忽然召见自己,糜竺也能猜出个大概,并不是想要与他叙叙旧,而是想要他出使江夏吧。
城墙上,诸葛亮向刘备进言的时候,糜竺也在。
看了眼太守府,糜竺走了进去。
进了太守府以后,糜竺很快就来到了书房外边。
“还请禀报。”糜竺对着门前护卫,弯身道。
在以前,糜竺也是刘备的近臣,进书房什么的根本无需禀报,但是现在。
糜竺很自觉。
“主公已经吩咐,若是糜大人来此,无需通报。”护卫连忙对糜竺还了一礼,低声道。
“无需通报啊。”糜竺心下冷笑了一声。
对着那护卫点了点头,糜竺走了进去。进书房后,糜竺也不抬头了,直接低着头,对着前方道:“糜竺拜见主公。”
坐在主位上,看着糜竺恭顺的摸样,刘备一阵恍惚。
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是片刻后,刘备就被一片坚毅取代了。
糜竺与刘封走的太近,不可靠。
这就是刘备的想法。
现在的刘备几乎满心都是刘封了,是赤裸裸的敌视。与刘封亲近的人,刘备下意识都带着有色眼睛看人了。
“免礼,坐。”刘备指着旁边的座位道。
“多谢主公。”糜竺道了一声,还是没有抬头,继续微微低着头,来到了旁边的位置。
“今曰城头上,子仲也在。”刘备见此也不多想了,直接道。顿了顿,又道:“满目汪洋啊,百姓受灾严重。子仲又掌管钱粮,应该知道我新野的粮食,已经不足以赈灾了。”
对于刘备要说什么,糜竺已经肯定了。
“还请主公吩咐。”糜竺举拳道。
“江夏太守刘封虽然与我有恩怨,但是与子仲却是亲厚,常称子仲为舅舅。如今我新野危机,还请子仲能出马,前往江夏,求得粮食。”刘备的语气中,虽然带着请求,但是怎么看都没诚意。
二人的关系,已经表面化了。
舅舅?糜竺没有理会刘备的态度,对于舅舅两个字却是有些恍惚。
其实当初刘封称呼他为舅舅,乃是刘备的主意。当初刘封刚成为刘备继子的时候,刘备相当看重刘封。
欲立为后嗣。
刘封年轻,根基浅薄。而糜竺虽然能力不行,但是人际关系处理的很好,也掌管钱粮,算是重臣。
刘备当初是想要让继子与糜竺亲厚,为将来继位做准备。让糜竺主动与刘封亲近。
后来,越是相处,糜竺也越是喜欢刘封。这舅舅当的也颇有滋味。
但是今曰。
糜竺心中一阵心灰意冷。
“诺。”糜竺举拳应了一声。
随即,刘备亲自起草了公文,配备给糜竺一百护卫,派遣糜竺前往江夏求助。
怀着复杂的心情,糜竺抱着公文,出了太守府。
糜竺走后,刘备喃喃道:“一定要成功啊。”
如果说,新野,襄阳等地乃是上游,而江夏是中游,那么江东就是长江下游了。
洪水从荆楚蓄积,而流入江夏。但是江夏因为刘封的疏通,整治,使得泄洪量大增,在小范围内的洪涝中,勉强的把洪水给卸下去了。
现在暴雨已经结束了,江夏也安全了。
但是江夏的泄洪量强大,江东就遭殃了。
江东是孙策占领的,在孙策统治的时候,只考虑打仗,打仗,很少考虑洪涝。整治。
当孙权继位,对于吏治很关心。
但是孙权刚刚继位的时候,人心不稳,根本没心情搞什么吏治,后来年纪渐渐长大。
孙权也开始压服住了内部的矛盾,对外征战,打黄祖,转移注意力。
后来又打刘封,再后来山越爆发。大部分时间,钱粮也都消耗在了征战当中,整治河道这种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
河道经过积累,渐渐的变窄,深度也渐渐的变迁。
没有经过整治的河道,根本拦不住较大的洪涝。
而这一次,又是数百年难遇的大洪水。而且因为江夏,长沙,九江一带的泄洪量超大。
使得洪水源源不断,迅猛的速度进入江东。
在襄阳还没有淹没的时候,江东就已经发大水了。连续五六天的暴雨,更是让江东成了一片汪洋。
湖口渡口。
因为暴雨来的太迅猛,战船没有及时的捆绑,有些沉没了,大部分则漂浮在湖口城中。
平底船,吃水不深,现在渡口内的水深有足有半人高。很正常。
现在渡口城中的有一部分的房屋被冲毁。剩下的百姓也不敢住。不能住。因此,大部分都蹲在渡口的半城池的城墙上。
还有一部分,干脆就在散落在城中的战船上居住。
湖口守将驾驶着小舟,在城中行进。看着灾情,脸色铁青。原因不仅是湖口被淹没,还有对江东的担心。
看暴雨情况,面积应该很大。
若是覆盖了荆州,江东,那么水量就会集中进入长江,然后淹没整个江东。
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很快,洪成对于江东的担心,就被眼前的惨状取代了。城墙上,到处蹲在百姓,有很多人走的匆忙,虽然带了口粮,但是没有锅碗。
“回去把军中的大锅都拿出来。”洪成下令道。
“诺。”行舟的士卒,应诺一声,舟掉转方向,开始返回。
洪成的担忧是没错的,这场暴风雨确实是覆盖了荆楚,吴越,以及长江北岸的部分地区。
上游的雨水,因为江夏的泄洪量惊人。而全部涌入江东,一片汪洋。
吴城,还算好的。
因为地势较高,大水只淹没到了脚掌附近。
但是吴城内的,上下官员,却没有人因此而庆幸。因为,江东各地,因为灾情的公文,如雪花似的进入吴城。
几乎都差不多,请求粮食赈灾。
一场大水,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运气好的能带出点粮食,运气不好的,只有人逃出来了。
一粒米都没有带出来。
更加可怕的是死伤,现在还没办法统计,但是死伤肯定有许多,人应该比较少,但是有无数的畜生尸体。
这才是可怕的。
瘟疫。
几乎是在五六天的时间内,上天就酝酿了一起针对江东的饥饿,洪涝,瘟疫。三大威胁。
其中以洪涝最大,饥饿次之。若是能消灭这两大威胁,瘟疫是可能避免的。
但关键是,江东现在的排水系统,要想排出这么多的积水,需要时间。再加上上游还在不断往下排泄的水。
等水位自然下降,起码得三五天。
而粮食方面,整个江东的粮仓几乎见底,只剩下了二三十万石。二三十万石是什么概念呢?
能让十万大军吃上七八个月。省着点吃能熬一年。
但是相比于江东的百万之众,错,加上数十万山越人,没准有一百五十万人。
这么多的人口,二三十万石的粮食只够晒牙缝的。
吴城内,吴侯府书房中。
此刻,坐着三人,孙权,鲁肃,张昭。
孙权的脸色相当难看,形容惨淡。双眼血红。孙权几乎不敢相信,就在七天以前,他还在高兴,下雨了。干旱过去了,虽然今年比较辛苦,收成可能也在二成左右。但毕竟是能熬过去的。
但是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直到把他的江东给淹了。从喜悦,到绝望中用了短短的七天。
孙权在这种突兀变化中,差点崩溃掉了。
鲁肃几乎跟孙权一个德行。
只有张昭一人还算比较镇定。张昭五十余岁,说起张昭一般人都不陌生,孙策临死前把位置传给孙权。
嘱咐以,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决问张昭。
张昭与周瑜一内一外,在孙权还年幼的时候,支撑起了江东,乃是真正的肱骨之臣。江东的顶梁柱。
在这个时候,也是张昭挺身而出。沉思了片刻,举拳对孙权道:“主公,如今洪水肆虐,百姓损失较多。粮食肯定变得匮乏,当务之急,应该是筹集粮草,准备赈灾。”
“子布有何办法?”孙权就像是一个在逆水中,抓住救命稻草的人。闻言急不可耐道。
“可暂时向各大士族,豪强借去。等来年归还。”张昭出了一个主意,可行的主意。
江东是复杂的势力,士族,豪强占据着大量的资源,也很看重粮草储存。选择的地方,也都是地势比较高的,应该有很多存量。
孙权心中一喜。但是鲁肃的一段话,让孙权的心再次凉了下来。
“只靠豪强,士族的粮食,恐怕不足以支撑到明年秋收啊。更何况还有数十万山越人。”鲁肃摇头道。
是啊,还有山越。孙权的心,很凉,很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