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着叮当作响碎冰的河面上,覆盖着白雪的渔舟上,一个窈窕的身影蹲在那里,却给人一种轻盈欲飞的感觉,像是一只涉水的鹤。跟白雪同色的头蓬被雪风吹拂,偶尔会乍泄出一抹像烈日般的红。
就是这样一个女子,隔着厚厚的蓑衣和稻草,在跟被捆在船里的李洛阳对话。她其实来的很早,落在渔舟上像是只停在荷叶上的蜻蜓般无声无息,李洛阳不知道,所以自娱自乐的那段台词,被这个女子完整无缺的听了去。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说话了,胆小鬼!”
“胆小鬼?”李洛阳仰面朝天眼中一片黑暗,心中却怒火升腾:老子都已经这样了还被你看成胆小鬼?
“李洛阳!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咋地!”
“哦,你真的是李洛阳啊,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
“对了就是对了,我问你,想不想出来啊?”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想你就开口求我啊!”
“求你你就一定会救我么?”
“那要看我的心情了。”
“既然要看你的心情,那不如先说说你的心情?”
隔着蓑衣和稻草,李洛阳跟那位不知名的女子就这么聊起来。当然,两人聊天的内容其实很没有意义,明明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生生让他们越聊越远了。好在两人很快就发现这个问题,那女子斗篷轻轻一摆,亮出一柄长长的剑鞘,通体黑漆漆的散发出杀气。
“跟你说话真是浪费时间,给我出来!”
说话间,白衣女子的右手仿佛仙鹤的长足,闪电般伸入草垛之中,如同长了眼睛似的一把揪住李洛阳的发髻,也不管李洛阳的惨叫,就直接将他从船底给拽出来。
女子手下的李洛阳惨叫连连,两眼还没适应雪夜里的光芒,又感觉头皮传来的力量继续加大,心中咯噔一下,大喊道:“你要做什么?”
“送你上岸!”
女子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充斥双耳的尽是猎猎风声,身体在旋转加速,紧跟着李洛阳感觉身体一松,他转动头部正好看见下方五六米处,皑皑的白雪正在飞速滑过。
“摔死我了!”
“嘭”地一声后李洛阳屁股落地,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疼痛,厚厚的积雪给了他缓冲,加上滑行卸去了相当的冲力,所以实际上李洛阳并没有受伤,更为神奇的是捆住他手脚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发现自己手脚可以活动之后李洛阳一个翻身起来,他想去看看究竟是谁救了他,谁没有一个美女救英雄的梦想呢,可是他扭头回去时,却只看见一道跟白雪几乎快要融合的身影,贴着河面飞快远去,转眼就消逝在河对面的山林之中。
“你究竟是谁呢?”
如果不是夜深人静,如果不是怕惊动祝老头,李洛阳说不定真会冲到河边大声的吼一嗓子。
伊人已逝,李洛阳强行将其抛之脑后,他活动活动手脚,转向老祝家。
“祝老头啊祝老头,这次你可跑不掉了!”
吃一堑长一智,李洛阳此时心中恨极了祝老头,但他不会再重蹈覆辙。先回家,找李柏通知县衙,然后召集衙役们登门抓人。
看见忽然出现的李洛阳,正焦头烂额的李柏很惊讶。
“什么,祝老头抓了你?”李柏不敢相信,只因为在他印象中祝老头可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怎么会掳掠个孩子呢?所以他本能地问李洛阳,老祝抓他的理由何在?
“我怀疑他跟廖家大院的惨案有关,或许是因为言行中表露的过多让他怀疑了,他打算杀人灭口。”
“老祝?廖家大院的惨案?洛阳啊,最近这段时间你在捣鼓这个?算了,先不说这些了,既然是祝老头抓的你,不管理由是什么,我们都要去告知刘大人,让大人下令抓人!”
说起来李柏的内心也是糊涂的。照顾李洛阳完全是因为同袍吴登贵的嘱托,在这个时代吧,孩子夭折是常见的事情,所以就算李洛阳真遭遇到什么不测李柏也不会有太多伤心和内疚,然而今夜刘大人所表现出来的,对李洛阳的重视让李柏很好奇,这个年纪轻轻相貌俊美智慧出众的少年,究竟背后藏着多少秘密?
县衙里,同样一宿未免的刘大人在听完李洛阳陈述后二话不说就点齐衙役出动,此时天将亮未亮,两排“啵啵”燃烧的火把从县衙里蜿蜒而出,走街串巷来到老祝家又兵分两路将前后门给堵死。
随即就有衙役上前叫门,“嘭嘭嘭”的拍门声在晨曦中惊天动地,怕就是死人都会被吵醒,遑论是活人呢?
可是那衙役拍打了好一阵也没见大门打开,站在包围圈外的刘县令皱了皱眉头,却是毫不迟疑地下令,“撞!”
古人云“破家的县令”可不是说着玩的,县衙里这帮人对破门经验丰富,只见四个衙役拎着一截上了长长把手的木桩子,口中喊着号子齐刷刷地迈动脚步冲向祝家大门,待到门口时脚下一停,手中的木桩子却因为惯性继续前冲,然后重重的撞在那并不算厚实的门板上。
“轰!”
老祝家的大门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破开,干碎的木片四分五裂,只是一下两片大门就同时被毁,歪歪斜斜的耷拉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进去给我搜!”
撞门都没动静,李洛阳开始担心渔夫老祝是不是已经跑了。廖家大院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关键是他还被冻了大半宿,要是让老祝跑了那就真是可惜了。
有衙役上去两脚将门板踹飞,随后其他人鱼贯而入分别前往不同区域,等到衙役们进去的差不多了,刘县令这才转身冲李洛阳笑道:“洛阳,要不要一起进去啊?放心,有本官在,不可能会出事情。”
“我不怕。”
李洛阳挺起胸膛,尽量让自己的行为符合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他其实怕的是那些衙役粗心,要是祝老头真跑了,说不定他进去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刘县令和李柏猜不透李洛阳心思,只当他是初生牛犊之勇,倒是在一旁指挥衙役的张灵,已经暗中注意李洛阳好几次了。
祝家院子本就不大,二十来个衙役差人举着火把往里面一塞,很快就将整个宅子闹的灯火通明,李洛阳跟着刘县令刚刚走进前院,脚后跟都没来得及站稳,就有两个衙役从后院方向急急忙忙地冲过来。
“站好!”
身穿披风的张灵一步横跨于刘县令身前犹若是一夫当关的模样,大声呵斥那两个衙役。
“大人,大人,那祝老头要跑,要跑!”
“人在哪里?”
张灵扭头看了眼刘县令,见县令大人没说话的意思,便继续问道。
“就在后院,他们马上就要上船了,还请大人们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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