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许家办嫁女酒的好日子了。
据住在许八斤家隔壁的二柱婶说,许翠好像跟父母大吵了一架,说不想请傅楚窈和方氏去吃酒,却被许八斤和他婆娘骂了一顿,因为只有请了傅家祖孙俩来吃酒,才能收份子钱啊!
所以到了这一天,傅楚窈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在家做完了家务,又和方氏吃了些零食、聊了一会儿天,直到山下传来了开席的鞭炮声音,祖孙俩这才携手下了半山腰。
走到了许翠家门口时,果然看到人山人海的,那副热闹场面,竟比起之前梁大壮收儿媳妇还要来得盛大和隆重些。
可等祖孙俩走得近了,才发现其实现场乱轰轰的!
到处都是或站或坐的来宾,但这些人的面色并不是很好,多少带着些不耐烦的神色。
正帮着宴客的二柱婶一眼就看到了她俩,连忙抽出空来,先把祖孙俩先迎到了迎宾台去交钱登记名字,然后又把她俩引到了胖婶那一桌。
“方婆婆!阿窈,这边这边!”胖婶豪气地说着,把自己的一双肥腿给挪开了,露出了两张方板凳,“快,快坐这儿……你俩怎么现在才来!我为了给你俩霸这凳子,快一小时没挪过屁股了,累死了!”
说着,胖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水桶腰。
心思活泛的妇人见缝插针地过来,想趁机搬走胖婶的凳子……胖婶连忙又一屁股坐了下去,骂那人道,“老娘的凳子你也敢抢!”
看着周围乱哄哄的环境,方氏直皱眉头。
傅楚窈悄声问胖婶,“今天好多人啊……这么多人,该摆流水席了吧?”
胖婶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来许八斤家吃喜酒,你还想吃流水席?做梦呢吧!喏,许八斤定了席位,只办十桌!”
傅楚窈吃了一惊!
只办十桌啊?
在正常情况下,吃喜酒么,大约十至十二人安排坐一桌,就算是十二个人坐一桌罢,十桌也只能装下一百二十人!可是……就光胖婶和傅楚窈所在的这一桌,大约就挤了三四十个人在!
旁边实在有人抢不到凳子,大约又累得慌了,索性直接坐到了大圆桌上去。
“什么时候开席啊?人这么多,我们随便吃点就走了!”
“有没有搞错?四十人一席,坐都没有地方坐!”
“我现在就想看看,到底许八斤搞出了山珍海味……嫁女只开十桌,请了四五百人?”
“不是说,许八斤的女婿是大官家的吗?是谁啊?”
众人窃窃私语了起来,不满的情绪开始疯涨。
“各位,大家……”有人大声喊起了话。
现在终于安静了下来。
可傅楚窈与方氏、胖婶儿坐着,周围的人都站着……所以她们也看不到,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话,总得听着……反正也不像是许八斤的声音。乡下历来有舅公大过天的说法,所以许翠出嫁,这个出面主持大局的人,很有可能是八斤老婆的兄弟或者舅父之类的人物。
那人叽哩呱啦地说了一通,然后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傅楚窈与方氏、胖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但很快,人群就骚动了起来!
傅楚窈她们又等了一会儿,才知道……开始上菜了。
原本计划坐十到十二个人一桌的,现在挤成了近四十人一桌,而且还延误了这么久才开席,好多人饿得两眼直冒绿光!
这第一道菜才刚刚上……
傅楚窈和方氏、胖婶几个还没看清那大碗里装的是什么,然而那些没有凳子坐的人们已经一哄而上了!
那一大碗菜顿时就被抢得一干二净!
傅楚窈张大了嘴,看着那个白色的、锃亮的、干干净净的、一直在大圆桌上打转转的大陶碗,简直不敢相信……三秒钟之前,它会是一个装满了菜肴的碗!
方氏恨铁不成钢地埋怨胖婶,“你就只顾着抢凳子!连筷子也不晓得拿……我们怎么吃?”
“婆婆别计较了,我们也没筷子,就用手抓吧,哎,想占点儿许八斤的便宜可真不容易!”说着,站在方氏身边的一个妇女舔了舔自己刚刚抓过菜的手,咂吧咂吧嘴,奇道,“这什么菜?我尝着……怎么那么像酸菜呢?”
另外一个人抱怨道,“可不就是酸菜!这许八斤搞什么,嫁女儿办筵席上什么酸菜啊!”
“不能吧,是不是酸菜红烧肉啊?红烧肉被谁吃了?”
“没吃到肉!”
“没肉,我吃到的也是酸菜!”
众人纷纷嚷嚷了起来。
“上菜啦!”
“当心!当心当心……”
“哎,又来了一个菜,做好准备!”
这一次,依旧是菜碗刚放下,几十号人就冲了上去……
跟上回一样,傅楚窈和方氏依旧没看清那碗里装的是啥菜肴。只觉得身边的人“轰”的一下了扑了过去,然后就是一阵乱七八糟的骂骂咧咧声音。
但这一次,胖婶儿发了威,并且仗着身材的优势,直接就把那第二道菜连菜带碗地给抢了过来……然后放在了方氏的面前。
傅楚窈与方氏呆呆地看着那碗只剩下了……些许残羹剩汁的菜肴。
——这,这又是一碗炒酸菜?
众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起来。
“许八斤!你嫁女儿办喜酒只上酸菜啊?肉咧?酒咧?老子是凑了份子钱来喝酒吃肉的,你踏马上一桌子的酸菜是几个意思?”
“就是!你那个大官女婿在哪?快拉来出让我们见识见识!”
“我们要吃酒!我们要吃肉!!!”
乡亲们的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
“各位!各位!各位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婶子姨母、兄弟姐妹们,请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请听我说……”一个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
众人一滞。
傅楚窈突然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那是许翠!
此时,她大约是站在了凳子上,所以无论是坐着的人们、还是站着人们,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虽然穿着一身的大红嫁衣,却满面泪痕的许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