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
城内直通外面的小河已经结冰,往年的这个时候,城中张灯结彩,正是赏灯热闹的大好时节,但是随着去年梅家和司徒家同时倒下,今年的洛城显得尤为冷清。
虽然明日才是正式的上元节,可往年今日街上早已是行人熙攘,今年太过反常。
太守府的监牢中,司徒兄妹面前摆了满桌的饭菜,只是米饭上的筷子都是从中插入,直立而起的。
看到这种情况,司徒雄的脸色瞬间惨白,没有了血色。
他以前是太守府的公子,这些事也是经常经历的,牢房中的规矩多少懂得一些,只有送行饭,筷子才是这种摆法。
“不、不是说要上元节之后吗?”司徒雄抬起头看着送饭的狱卒问道。
“上命差遣,我们也不知道。”这些狱卒早已经被新任太守换掉了,这些狱卒前些日子对他们很不客气,今日的态度已经好了许多。也许是这几个人已经快要死了吧,狱卒临走之前,叹息一声,道:“吃吧。最后一顿,吃好些,看开些……”
司徒雄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嗡嗡直响,什么也听不到,狱卒后面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入耳中,面前的这些饭菜,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过了。可看在眼中,却没有一丝的胃口。
司徒玉儿呆呆地看着司徒雄,说不出话来。
司徒琳儿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臂膀,慢慢端起碗,将那直立的筷子拔出来平放在碗上,递到她的手中,轻声道:“玉儿,吃些吧,你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饭了,这样下去,身子会坏掉的。”
“姐姐,现在的身子坏不坏,还重要吗?”司徒玉儿茫然地看着司徒琳儿,目光之中没有一丝希望。
“说不定,他真的会来救我们的。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走。”司徒琳儿勉强地挤出了几分笑容。
“他真的会来?”司徒玉儿好似抓住了一丝希望,紧盯着司徒琳儿。
“会的。”司徒琳儿强忍着没有让泪珠滚落下来。
“那我吃。”司徒玉儿猛地从司徒琳儿的手中抢走了饭碗,使劲地往嘴里拨着饭粒,然而,整张嘴都填满了,没有一丝空隙,却一口也没有咽下去。
“当啷!”筷子和碗全部掉在了地上。
司徒玉儿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嘴巴大张着,任凭口中的饭粒掉落,忽然哽咽着,道:“姐姐,我吃不下。”
司徒琳儿再也忍受不住,姐妹两人紧紧搂在了一起放声痛哭起来。
“我知道的,他不会来,他肯定不会来。”司徒玉儿哭着,道:“我一直都是在骗自己,他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事。”
司徒琳儿憋了许久,虽然她比之一般女子要聪明的多,但她的年纪毕竟不大,心中的委屈不比妹妹少半分,此间,强忍了许久的泪水滚落下来,便再也忍不住了。
司徒雄看着姐妹两人,慢慢地闭上了眼,身子朝后仰去,后脑磕在身后的铁栏上,发出一声脆响,他却如同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一动不动,耳边姐妹两的哭声传入耳中,一声声刺得他的心深疼,慢慢的,却似乎麻木了。到后来,干脆什么都好似听不到,一直呆卧到了天亮。
鸡鸣三遍之后,几个以前没有见过的狱卒走进了牢房,给三人上了好镣锁,拉着朝外走去。
司徒雄每迈出一步,都异常沉重,脚下铁镣拖拉地面的声响,异常的刺耳。
司徒玉儿和司徒琳儿双眼都红肿着,看着眼前的狱卒,司徒琳儿眼中充满了恨意,司徒玉儿却是灰暗一片,了无生机。理智告诉她,今天便要死了,可是在她的心底,却依旧报着一丝希望。
只是这希望,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梅少川,你在哪里?司徒玉儿心中问着,也不知是问谁……
此刻的莫小川连夜快奔,小黑马完全放开了脚力,奔跑在官道上愈发的快,好似一阵风一般,一闪而过。途中,他已经遇到了两批北疆的巡防队,但均因小黑马速度太快被甩开了。
不过,他的行踪已经暴露,北疆又有自己的传信方式,他心里明白,前面的路,拦道的巡防队会越来越多的。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司徒兄妹的行刑时间已经提前了。
奔跑中,前面又出现了一支巡防小队,摆开了阵势,挡在了道路中央。
莫小川也不理会,策马疾奔,朝着人群中间便冲了过去。
几名士兵同时挺枪朝他刺来。莫小川身子微微一让,避过了枪头,双臂前拢,猛地将枪杆夹在了腋下,小黑马急冲而过,几个士兵撒手不及,顿时被带落马下。
莫小川抓紧了其中一杆枪,其他的尽数扔到了路旁。马不停蹄地继续奔行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这支小队的视线之外。
一口气又奔出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再次被人挡下,这一次,挡道的人要比先前的几次多出几倍,而且后面还有弓箭手准备。莫小川不敢大意,即将冲至弓箭射程之内时,猛地一勒缰绳。小黑马长嘶一声,前蹄立了起来,停在了道路中央处。
对面的领头之人看到小黑马面露惊讶之色,微微一抬手,后面的弓箭手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他催马上前,来到莫小川的身旁,猛地一报拳,道:“属下见过少统领。”
莫小川微微一愣,仔细一看这人,是认识的,竟是当初偷袭小队的一员。看到了熟人,他略微松了口气,道:“李兄,承蒙还记得在下。”
“若没有少统领,便没有属下的今日,大恩不敢忘。”那人又施了一礼说道。
莫小川抬头看到那人的肩头有衣领下有一狼形绣纹,知道他现在已经做了都尉,看来,他所言不假,记得当时跟随自己偷袭蛮夷军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旗,升职之快很是出人预料。除了那次的战功,恐怕再无其他了。
“大恩不敢当。”莫小川深吸了口气,道:“今日只求李兄放行,在下感激不尽。”
“少统领言重了。”那人轻叹一声,道:“只是,属下不能放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