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本是回家的时候,房遗爱却不得不独自远行。人间有着荒芜,地狱里有着彼岸花,一边曼陀罗沙,一边曼陀罗华,它们一边主宰记忆,一边又追求着遗忘。
人,就像彼岸花一样,美好而又矛盾,房遗爱觉得自己这些年争来了许多东西,荣耀、地位,他都不缺了,可随之而来的也是一幕幕的杀机。回望长安城,房遗爱握紧了拳头,一定会回来的,长安,不能没有他房遗爱。
夏曰吹起的往往是热风,风中一片火热,可心中却是一片微凉,齐诺烟没有急着回去,她真的想跟着房遗爱南下,可理智还是让她留在了马车上,“二公子,你要去哪?”
“哪又去不得,若是这辈子注定是个逃亡者,那房某当回猛士又如何?”猛士是什么,那是敢于直面挑战的强者,房遗爱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如果一切无法避免,那他房某人当个乱臣贼子又如何,只要手中握着几万大军,再加上拓跋擒虎在西南方策应,他还能逃不出去么。只是,这样一来,家人怎么办,李承乾和李恪怎么办,还有那个山东豪族范阳卢氏怎么办?
有太多东西放不下了,天边一片美丽的火烧云,背上是一层层的晕红,过了一会儿,房遗爱转过身,朝着齐诺烟深深地行了一礼,“诺烟,大恩不言谢,若是房某能熬过这一关,必不负你!”
“二公子.....”齐诺烟伸手喊了声,可是得到的却是房遗爱的背影,看着他那蹒跚的身子慢慢的消失在柳林之中,齐诺烟竟然多了些泪光,这个可怕的二公子,到现在,他还在想着如何为自己争出一条生路么?
离开长安,房遗爱转道朝东南而去,所有人都会觉得他要去岭南或者去松州,可是他房某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秦岭大营是肯定要去的,但绝不是现在,他要去荥阳,说起荥阳,大部分都会留意那个鼎鼎大名的荥阳郑氏,却不会有人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嵩山,嵩山不光有着少林寺,还是个藏人的绝佳去处。荥阳地处要道,南通扬州和苏州,附近就是洛州,而恰恰这几个地方是他房某人经营已久的地方,到了嵩山就等于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万一永远回不了京城,他也可以借用江南的力量给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再往前走就到商州了,这个时候房遗爱却没有继续往前走,因为他面前突然冒出了十几个紧衣汉子。那十几个汉子早看到房遗爱了,几乎是用跑的,他们来到房遗爱身前拱手行礼道,“少将军,夫人让你立刻去江南。”
听这些人的话,便知道是郑丽琬派来的了,一直在纳闷为什么郑丽琬不露面,原来她早就谋划好一切了。
“夫人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本将可不想在外边逃亡太久!”房遗爱不想让自己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既然付出了这么多,那总要有收获。可是让他失望的是,一个领头的汉子竟直接摇了摇头,“少将军,还没什么进展,那人表现的很正常!”
“继续盯着,一定会有动作的,还有,那晚上的药是什么人下的,查出来了么?”房遗爱非常恨那个下药的人,如果不是那特别的春药,他房某人就不会陷在太极宫里了,搞得现在如此的被动。
“查出来了,当晚下药的乃是唐国公的女儿唐悠芯,而萧姑娘喝的酒本来是阴德妃的,萧姑娘也是替阴德妃受过而已!”
听着这些话,房遗爱只觉得后背一层层的冷汗往下流,真的是好毒辣的计谋,要是和阴德妃的事情也败露了,那他房某人就是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了,因为李世民一定饶不了他,不光他,连带着阴德妃也得死。
“唐悠芯受什么人指示的?”房遗爱不相信唐悠芯敢做出这种事情来,那个女人无非是想报复下他房某人而已,若说敢把阴德妃扯进来,她还没这个胆子,因为一旦事情暴露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得死,就算她是唐俭的女儿也不行。
“回少将军,据现在所知,应该是魏王指示的,不过具体情况还得再查下去才行!”
房遗爱还待多问几句,这时柳林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久就出现了几个人影,为头之人跑的满头大汗的,而房遗爱也认识这个人,此人便是行动处的统领赵睿。赵睿一跑到房遗爱近前,就气喘吁吁地说道,“少将军,快走,你出城的事情已经被人知道了,现在魏王已经派人朝这边赶来了!”
房遗爱心下一惊,李泰怎么知道他会往东南而去,时间还拿捏得如此之准,想来此时朝廷还不知道这件事呢,李泰又是从何而知?莫名的,房遗爱想到了齐诺烟,当然齐诺烟是不可能背叛他的,但是她身边的人呢,记得当时和齐诺烟见面的时候,她身边还有四个仆人呢,“赵睿,派人去京城保护好齐诺烟,决不能让她死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齐诺烟都不能死,人一死了,就永远都开不了口了,到时候,他房某人就只能任凭别人往他身上泼脏水了。
“少将军放心,夫人早做安排了,齐姑娘不会出事的,倒是你,快快离开,我和兄弟们先顶一顶!”
若放在平时,房遗爱一定会和赵睿等人并肩作战的,但是现在却不行,他必须先离开才行,在萧瑀和李孝恭追过来之前,李泰一定会想方设法痛下杀手的。
没有犹豫,房遗爱从赵睿手中结果一把长剑,便顺着柳林继续朝南奔去。就在房遗爱走后不久,柳林中就多了几十个黑衣蒙面之人,这些人手拿各式武器,眼中还冒着一股慑人的凶光。
赵睿知道这些人是从京城而来,至于是不是李泰派来的并不重要,只要知道他们没安好心就行了。二十多名行动人员一字排开挡在了黑衣人前边,赵睿拔出佩刀,脸色冷傲的说道,“回去跟你们主子说一声,不要太嚣张了!”
“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何挡我等去路?”黑衣人显然是不认识赵睿的,赵睿出身江湖,从不和官场打交道,黑衣人当然不可能认识他的。
“什么人?嘿嘿,专门等你们的人!”赵睿鬼笑一下,在黑衣人愣神的时候,他手中的雁翎镖就飞了出去,雁翎镖直射黑衣人面门,好在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将钢刀挡在面前,只听叮的一声,雁翎镖就落在了地上。
“你们是房遗爱的人,对嘛?”黑衣人的眼神更加阴冷了,既然猜对了这些人的来路,那就没必要废话了,要杀房遗爱,就得先杀了这些人才行。
几十人在柳林中展开了一场激战,很明显,行动处人员不是这些江湖好手的对手,半个时辰后,行动处的人就倒在了柳林之中,而那些黑衣人也付出了十六条人命的代价,就连那个自傲的黑衣人统领也被赵睿的刀割了一下。虽然解决了赵睿,可是黑衣人统领却感觉不到一点轻松,真不愧是房遗爱的人马,这股子勇悍就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黑衣人不能任由尸体留在柳林之中的,他们必须将尸体处理了才行,因为他们暗杀房遗爱的事情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房遗爱的逃亡之路一点都不轻松,而长安城里的人们也不太好受,房府就不提了,就是萧瑀和李孝恭都有点烦躁了。萧瑀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发愁,而李孝恭则是为了往哪查而发愁。已经多少天了,房俊的消息一点没找到,由不得他不急了。
短短几天时间,萧瑀的头发都愁白了,虽然萧慕儿回到了萧府,但是她却整曰里坐在屋里不发一言,就像丢了魂魄一样。面对这样的萧慕儿,萧瑀也没了办法,他不知道萧慕儿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从刑部回来后,萧瑀就默默地在桌旁坐着,在他的面前放着一壶酒,而萧慕儿就静静地坐在榻上,眼睛不断地注视着窗外的花丛。
“慕儿,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好么,看你这样,为父这心里.....”终究萧瑀不是个会说话的人,话到嘴边,他就有些哽咽了,他真的很心疼,平生只有两个孩子,萧锐已经战死了,若是萧慕儿再有什么三长两短,让他怎么活下去?
萧瑀没指望能起到什么作用,因为这些天他说过的话已经不少了,可是让萧瑀诧异的是,这次萧慕儿竟然开口了,只见她将视线收回,有些寂寥的问道,“父亲,孩儿没事的,只是,房俊会是个什么结果?”
萧慕儿肯开口说话,萧瑀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听萧慕儿问的这个问题,他就有点为难了,他知道这个女儿心里还记挂着那个要了她身子的男人,可是这又能有结果么?此次不同往常,很可能房府就要熬不过来了,良久之后,萧瑀还是决定说实话,他摇了摇头,有些颤抖的说道,“难,慕儿,忘了他吧,你以为这件事仅仅是因为房俊么,说到底,是因为这个储君之位吧!哎,陛下也明白的,可是,为什么还会这样呢,房俊一定做了什么让陛下无法原谅的事情吧!”
做为南梁后人,萧瑀深知朝堂上有多么的险恶,这也是他多年来小心谨慎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储君之位,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如果房遗爱没有做什么让陛下愤怒的事情,也许别人也就无机可乘了。
听了萧瑀的话,萧慕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和萧瑀想的不一样,她觉得一切都会过去的,当事情过去了,二公子还是那个二公子,不仅如此,他还将更进一步。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房遗爱逃了,不是有了什么打算,凭着房二公子的姓子是绝不会撇下自己的女人独自逃走的,还有那西跨院的郑丽琬和拓跋惜月,自从出了事,就没见过这两个人了。也许别人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有多大能耐,但是萧慕儿知道的,如果郑丽琬愿意的话,她能让整个东南半壁江山陷入**之中。
没人知道这些年房遗爱到底在江南积蓄了多大的能量,她萧慕儿不知道,当今陛下更不可能知道,其他人呢,他们眼里只盯着房府和左武卫了吧。
天牢,已经是第二次进来了吧,程处默从没想过他一个小公爷会成为天牢的常客,瞧瞧头顶的蜘蛛网,程处默就想骂娘,这可真是人走茶凉啊,如今程府还没垮呢,他程小公爷就已经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了,连吃的饭都和平常犯人没两样。哎,等着吧,等出去了,非让这帮子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付出代价。
程处默牢房旁边关着的就是薛万均和韦挺,这俩老小子倒是镇定的很,就像住客栈一样,饭上来就吃,困了就睡,有时候程处默都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处默啊,放平稳些,该来的事情也躲不了,倒不如不想,能活着就是福气了,想想房俊,现在还不知道被逼成什么样了呢!”
韦挺倒是说了句大实话,只可惜程处默却听不进去,要是都跟韦挺一样的心态,那人活着还有啥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