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三千块的鱼往酒店方向走,商绍城心底琢磨着,主动示好这种事儿,他不能做,绝对不能宠坏了岑青禾。至于手里这东西……就说别人非要送给他,他再转手送她好了。
低头一看,透明的玻璃鱼缸里面游弋着颜色各异的大尾巴彩鱼,别说女孩子会喜欢,就连他看了心情都不错。
回到酒店,商绍城乘电梯上楼,出了电梯之后,直奔岑青禾所在的房门口。
这一路他都心情不错,可往这儿一站,却忽然有些紧张忐忑。
他从来没送过这种东西给女人,也不知道岑青禾会不会喜欢。而且万一被她发觉,他是在故意哄她怎么办?她是会暗自高兴,还是会沾沾自喜?
商绍城自诩深谙察言观色之道,也擅长剖析人心,他已经把岑青禾待会儿开门之后的所有反应和心态,全都在心底模拟了一遍,也都想好了应对之策,这才不着痕迹的平心静气,按下门铃。
门铃按下之后,商绍城换做一副随意的模样,单手拎着鱼缸瓶口,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特别坦然。
等了差不多十秒钟的样子,没有人来开门,也没有人应。商绍城又按了遍门铃,这一次,他又顺带了敲了敲房门。
心想估计是睡着了,睡得这么死。
连按门铃带敲门,又等了十几二十秒,门内还是没人应,关键静的让人觉得异样。
商绍城从没想过岑青禾会突然离开,他赌她不敢,以为她只是睡得沉,所以他稍微加重手上力气,重新拍了拍房门。
随着时间的流逝,回应他的唯有那扇纹丝不动的门板。
脸色慢慢沉下去,商绍城心底滋生了一个念头——她是不是不在?
这样的想法一经产生,便再也挥之不去,他想自欺欺人,可那股突如其来的愤怒和焦躁,几乎瞬间掩盖住理智。
“岑青禾?”他站在门口边敲门边叫了一声。
“先生,请问您找人吗?”
商绍城侧头一看,只见酒店客房人员推着清洁车拐过来,停在他身边不远处。
“嗯。“他应了一声。
店员道:“7503的客人已经退房了,楼下总台叫我们过来收拾房间。”
“退房了?”商绍城当即眉头一蹙,面色不善。
店员见商绍城意外,遂轻声说道:“您可以打个电话联系一下,我这边已经拿到房卡,确定是退房了。”
商绍城本能的伸手摸手机,结果发现兜里是空的,一股火顶上来,他脸色更差。
店员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见状,马上掏出自己的手机,“您要用手机吗?”
商绍城伸手接过,低声道:“谢谢。”
手里拿着的鱼缸顿觉碍眼,他将鱼缸放在清洁车上,稍微走远一些打给岑青禾。
号码流利的拨过去,他自己都没发觉,她的电话号码,他是烂熟于心的。
电话响了四声后被接通,里面传来岑青禾试探性的声音,“喂?”
商绍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道:“你在哪儿呢?”
听出是商绍城的动静,岑青禾下意识的说:“是你啊。”说罢,她马上又道:“我在机场,之前怕你忙,没有给你打电话。”
商绍城强忍着脾气,“你是不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呢?”
他越说让她留下,她就越是要走,他还管不了她了。
岑青禾隔着手机都听出他隐忍的暴躁,她轻声回道:“你们在滨海玩儿你们的,我跟你的那些朋友又不认识,整天在酒店待着干嘛,还不如早点儿回去,你不用管我,我马上登机了。”
其实她是骗他的,她还有一个多小时才登机,这么说不过是堵他的后路,省的他这种人,把她从机场拉回去都不稀奇。
商绍城听后,一如火上浇油,所有的愤怒以及买小鱼讨好她的热情,尽数化作一盆兜头的冷水,浇得他从头到脚无一处幸免,他差点儿发飙要骂她不知好歹,可话到嘴边,他却只是平静到近乎淡漠的说:“这么想走,我就不留你了,到地儿给陈博轩打个电话吧。”
岑青禾知道他手机暂时用不了,也没多想,只如常回道:“好,我知道了,你们玩儿的开心。”
开心个屁!
商绍城嘴都没张,直接挂了。
他扭身欲走,身后传来一声:“先生……”
侧头一看,店员捧着心形鱼缸朝他走来,“您的东西。”
商绍城阴沉着一张脸,沉声道:“不要了,扔了吧。”
店员怯怯的打量他的脸,商绍城抬脚就走,她赶忙又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的手机。”
商绍城是气糊涂了,把手机还给店员,他又差点儿走错房间。
兜里有两张房卡,一张是来的时候沈冠仁给开好的,另一张是昨晚他为了避嫌,重新开的一间房。
想到此处,商绍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越惯越完,不识抬举!
岑青禾坐在机场候机室中,垂目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发呆,她也不是傻,商绍城高不高兴她听得出来,只是……她现在没有心情和气力应付他,就连多余的解释都不想有。
她家里出事儿,没必要告诉他,一来不想给他添乱,二来,其实她隐约觉察到,就算商绍城不喜欢她,也绝对是不排斥她的,他愿意跟她吵架,跟她斗嘴,跟她耍贫,这次袁易寒会大闹,也不是空穴来风。
即便岑青禾自己觉得问心无愧,可说到底事情牵扯上她,她也不希望让一件原本清清白白的事情,弄到最后,变得暧昧不清。
所以她跟商绍城,真得保持点儿距离,最起码不能在袁易寒走后,她还在他身边待着,这从哪儿都说不过去。
哎,早听过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两天接踵而来的噩耗,简直就是逼得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家一趟。
她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回家不是为萧睿,她也绝对不会心软,她一个人心疼,总好过两个人一起痛苦。
在机场候机室里,岑青禾给章语打了个电话,大致说明家里有人生病住院,她得请假回家几天。
章语很爽快,说她这里最多可以申请到五天的假期,再长就得上报给张鹏。
岑青禾也不晓得五天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儿,暂且先应承下来。
跟章语打完电话,她又给蔡馨媛打了一个。电话接通,岑青禾疲惫的说:“我刚跟章语请完假,我得回家一趟,我奶白内障做手术。”
蔡馨媛知道岑青禾跟她奶感情特别深,所以马上问道:“这么突然,严重吗?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你赶紧准备考试,也没多长时间了,别来回折腾。最近我不回去,你就让佳彤在家里住吧,你俩还是个伴儿。”
蔡馨媛说:“你不用惦记我们这边,赶紧回去看看奶奶,有什么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在夜城过去也方便。”
岑青禾‘嗯’了一声,原本蔡馨媛还想提一嘴萧睿,听说萧睿现在状态很不好,如果岑青禾能去看一眼,说不定两人还有转圜。可想到岑青禾一听萧睿就情绪崩溃,加之家里面的事情,蔡馨媛就不忍再惹她伤心了。
安慰了几句,说是下飞机再联系,便挂了电话。
岑青禾坐在角落处兀自发呆,心底一会儿担心萧睿,一会儿又惦记她奶,脑子乱成了一锅粥,除了心情低落的不行,倒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谁才这么难受。
中途徐莉打来电话,她在医院,所以让岑青禾跟老人通了电话,老人一开口,叫了她的小名,“姣儿。“
不知为何,岑青禾一听见这熟悉又年迈的声音,顿时就热泪盈眶,如鲠在喉了。
强忍着酸涩,她低声叫了句:“奶。”
“奶没事儿,别哭。”
泪水模糊了视线,岑青禾把头垂的很深,咬牙硬挺着,她想出声应一句,却发不出声音来。
老人在电话里面安慰她,岑青禾抬起手背蹭了下鼻子,这才低声回道:“奶,我今天晚上就能到家,你别害怕,我明天送你进手术室。”
老人说:“奶不害怕,我都跟你妈说了,不让你回来,一点儿小事儿,你在外面工作挺忙的,累不累啊?平时吃饭能吃好吗?”
岑青禾小的时候,岑海峰工作忙,徐莉又不爱带孩子,所以她一直被放到老人身边养,从出生十七个月,一直养到上小学。如果不是因为突然发生那样的事情,她不会刚从国外回来,就马不停蹄的背井离乡跑到夜城,别人家是父母在不远游,可她只希望留在她奶生活的地方,如今隔着几千里地,听着老人担忧的话语,岑青禾怎能不心酸,又怎能不怨恨。
因为一个人的错,要赔上她四年的爱情,如今就连亲人都不能常伴身边,凭什么?
岑青禾咬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嘴上回答的很好,可心中却满是怨恨,她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个做错事的人,永远都不会。
在机场从天亮坐到天黑,时间一到,岑青禾顺利登机。因为机票买的晚,她坐在几乎最靠后的几排,上了飞机之后,她立马头一歪,闭目睡觉,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如今也是她短暂逃避现实的唯一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