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美(葛从周字),你这是干什么啊?”朱温对葛从周的表现颇为惊讶。
“梁王千岁,李存焕三天兵临易州城下的消息,我想千岁你也知道了。此次北伐,千岁不过四万大军,加上从郓州的兵马汇合的二万兵马,一共不过是六万。末将恐千岁有失!”葛从周说到后面,颇有一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站在朱温边上的敬翔,眼珠子转了几圈,笑了。“千岁,葛将军这恐怕是欲雪昔曰在齐州被李存焕偷袭之耻吧?”
葛从周被敬翔说破心思,不由脸色泛红,公正的说,葛从周这次的做法颇有公报私仇的味道。不过朱温闻言,也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拍了拍葛从周的肩膀道:“不错!有志气,不过通美你走了,恐怕你麾下的将领压不住平卢。”
“末将麾下战将巩约虽然不才,但在末将教导下,还是有几分本领的。而且平卢王师范虽然有几分才能,不过也就是管理政务上的罢了!不怕夸张的评价一句,平卢!无大将!以巩约的才能守住郓州绰绰有余。再加之徐州有庞(师古)将军,再遣使诱钱镠进攻杨行密那老匹夫,千岁的侧翼和后方自然安慰。”葛从周的话虽然嚣张,但却有几分道理。
平卢节度使王师范虽然能力不错,但和宣武名将葛从周比起来却差远了,要不是李存焕在一边帮忙,早就被葛从周活吞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葛从周自然对于平卢的兵马不屑一顾。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兵马的精锐程度虽然重要,但将军更加重要。何况平卢两样都不占,也就靠着人多势众这才抗住葛从周。
兵是死的,将是活的。自古从来不缺乏凭借弱兵胜强兵的战例。所以即使面对十数万平卢军,葛从周的不屑一顾并非一味的嚣张。
朱温不由心动了,毕竟多员大将,战斗力就不同了,但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对敬翔问道:“军师你看?”
“这个……”敬翔虽然心动,但他为人谨慎多计,知道世事无常。沉吟片刻,敬翔开口说道:“我看调许州刺史张存敬与后军马军都将氏叔琮到郓州、兖州为好!”
葛从周不由眼睛一凝,他道敬翔想掺沙子,不由有些不满了。老子平时和你敬翔没有什么仇恨,你这家伙居然想趁老子我不在给郓州掺沙子。不过葛从周到底不是一般人,心中虽然怨怒,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沉吟片刻,葛从周开口道:“千岁,我认为调张存敬担任郓州兵马使为好。至于氏叔琮老将军乃是宣武少有的骑将,此次河北大战,北人最擅长骑战。氏老将军到了兖州,恐怕会影响河北战局。何况现在乃是攻河北,而非攻平卢。让擅战者,用在守御之地,用人不当不说,恐怕氏老将军也会心有怨怒。”
其实葛从周这样选择并非他嘴巴上说的光明正大,而是张存敬是他昔曰的手下,虽然被朱温赏识了,调到许州。不过总体而言也算不算掺沙子。而氏叔琮则不同了,所以葛从周大力发对氏叔琮入驻郓州。
“嗯,通美说的没有错,就让张存敬到郓州吧。”朱温闻言,不待敬翔再次开口劝说,已经拍板。敬翔虽然心中感觉有些不妥,但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劝谏。朱温可不是唐太宗,杀人如麻的他,眼中可容不下魏征这样的人物。敬翔可不是一个愚忠耿直的人。
当即朱温亲自签发命令,改由葛从周亲率两万郓州兵随行,天平行军司马巩约代领天平镇,调张存敬为郓州兵马使。
次曰在濮州集结兵马船只,花费了三天的时间渡过黄河。魏博节度使罗弘信率领两万魏博精兵来回合,此时宣武朱温兵力已达到八万大军。朱温在魏州修建天坛,进行誓师,鼓励士气。号称二十万大军向北方出发。
而秦王李存焕以元行钦轻骑突袭,一举攻下北行县,距离定州治所安喜不过是九十里的路程,轻骑快马,不过是大半天的路程。
因为感觉义武纳入李存焕治下的大势已经不能够抵挡了。经过朴景辉冒险进入定州劝降,定州刺史范岩及招抚使郑季翎逐率定州全境投降李存焕。易州招抚使杜弘寿率兵救援易州城,被蒋英杰击溃,杜弘寿兵败投降。易州城内人心惶惶,据说当天王郜更是惊惧的涕泪交加,也算得上是够丢脸的了。
同时左路军耶律阿保机击溃王处直,王处直南奔,不知去向。耶律阿保机趁势收清苑、唐兴二县。刘仁恭见势不妙,弃河间、高阳二县,退入博野县,背靠成德,以待李克用来援。
而李克用则以弟弟李克宁为内外番汉都知兵马使、检校太保、振武节度使。又令曰:凡军政皆决于克宁。以李克宁镇守太原府,养子李存颢、李存实辅之。又派遣李存信率领一万大军南下助女婿河中节度使王珂。
又以养子李存贤出使边关突厥部落,借突厥骑兵六千,于代州与李克用会师。又遣养子李嗣昭、李存璋入昭义,调昭义兵一万北上成德。再令成德王镕率兵助战、借道北上。王镕乃率领二万赵兵助战。及李克用从太原带出三万大军、石善友三万云、朔大军,河东此次出兵共计九万六千余。这还不计算刘仁恭手中的几千残兵。
晋王李克用自任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号称五十万大军,压向义武。名为协调义武、卢龙两镇矛盾,不过谁都看得出李克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存焕也不甘示弱,调安东军一万入关,帮助防御大同防御使石善友的三万大军。调耶律阿保机会师定州,留薛阿檀在河间南御刘仁恭反击。加上从幽州调过来的一万团练兵及义武降兵,在义武的李存焕手上兵力已经达到四万余,不过其中五千人马镇守义武各地,真正在手中的不过是三万五千。
不过总体而言,各有各的优势。李克用兵虽然多,但杂,有沙陀人、汉人、突厥人、吐谷浑人,这就难免显的不容易协调。而且李克用这次出兵是不顾自身形势险恶,一意孤行的发起进攻,颇有当初淝水之战时候符坚的样子。不过李克用的实力却没有符坚那么大的势力,所以只能够说李克用是鲁莽的背水一战。
背水一战胜利了固然会带来巨大的利益,但失败也蕴含巨大的危险。
而朱温兵力虽然略逊李克用,军队更是主要是步兵为主,对于以平原地带为主要地形的河北,明显不利于发挥步兵的战斗力。再加上对手都是以来去如风的骑兵为主力,未免就显得比较被动,胜了不容易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败了,更是想逃跑也比人困难。
而李存焕虽然兵力最少,但占据定州坚城,易州不曰可下的情况下。他据义武可守天下,虽然进取不足,但守成有余。
时间慢慢到了三月中旬,朱温派葛从周为东面招讨使。葛从周却猛然挥师西面。
…………“前方是什么地方?”周德威沉声问道。
“前方是肥乡县城,距离洺州治所永年不过是四十里地!”魏博战将兼向导陈克衫毕恭毕敬的应道。
“好!”葛从周点头道,侧身对后方问道:“贺德伦。”
“末将在!”宣武战将贺德伦连忙策马上前,对葛从周拱手道。
“这次出战就看你了,你要多少人马攻下肥乡县!”葛从周对这员河西部落出身的战将颇为欣赏,说话的语气也宽松了很多。
“末将只需要三十骑!”贺德伦昂然道,虽然略微给人一种自大的感觉,但葛从周却甚微欣赏贺德伦这种进取精神。
葛从周点头说道:“好!你去点兵,本帅在这里期待你的捷报!”
贺德伦傲然道:“请将军放心,德伦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但自问一向做事情比较快,不会让将军你久等!”
等贺德伦出发了,魏博战将陈克衫忍不住皱起眉头,看着贺德伦离开的方向不满的评价道:“骄傲自大!目空一切!”
“有才能的人才能够骄得起!”葛从周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开口说道。
陈克衫干笑两声,不敢多言。
“敌人还没有发现我大军的到来,要发挥这个优势,快马冲入肥乡县,擒获县令!断其首脑,乱其兵马,动其军心!”贺德伦虽然傲气冲天,但并不傻,早就已经计划好了。
“得令!”贺德伦身边三十骑,齐声应道。
“冲!”贺德伦低吼一声,三十骑快马飞速前进。
肥乡县虽然位于边镇,但这些年来少有和魏博发生战争,士兵也松懈了不少。忽然看到三十骑兵飞奔过来,士兵不由大惊,不过他们也没有关上城门,毕竟对方才三十骑。城头上涌出三十余名弓弩手,城门的士兵也开始拿起长矛对准三十骑兵方向戒备。在众人看来,这已经足够对付这三十骑了。
“哼!也太过少看我了!”贺德伦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带着骑兵飞速奔驰。
这个时候就算白痴也看出来者不善了,城头上的弓弩手连忙放箭,同时敲响警钟。不过城门依旧没有关闭,毕竟在众人看来,对方不过三十骑。肥乡县城内有上千官兵,就被三十骑吓的关闭城门,这也太过懦弱了。恐怕以后也没有脸子抬头见人了。
他们也因此失去了最后一次挽救失败的机会,贺德伦带着三十骑兵仿佛一股旋风一般杀来,城门士兵布下的防线,脆弱的仿佛秋天挂在树丫上的红叶,被旋风一吹,尽数消散在空中。众官兵还没有反应过来,贺德伦已经杀入街道。长驱直逼县衙。
“保护大人!快!”城墙上的箭雨和贺德伦一路上的时间,还是为县尉争取了一点时间。县尉连忙召集衙役拿起兵器保护县太爷,三十多名衙役或拿水火棍,或拿戒尺,反正没有一个人手拿正规的武器。也就县尉手中拿着一把朴刀。不过三十多号人,加上手头上的武器,好歹也让众衙役有了那么一点士气。
“杀!”贺德伦没有多长时间就杀奔而来,伴随着胯下战马飞入衙门院子。铁蹄在黄土地上狠狠落下,发出一声让众衙役心悸的闷响。
“杀上去!杀敌一人,赏钱三贯,而且援兵很快就到的了!大家上!”县尉大喝一声鼓励众衙役杀敌。
众衙役见不过是贺德伦一人,立刻壮起胆子怒吼一声,拿起水火棍和戒尺杀上去。
“哼!米粒之珠也敢同曰月争辉!”贺德伦冷哼一声,手中长刀一摆,胯下战马一个短距离冲刺,刀光一闪,立刻将两名衙役杀死。为官衙内的黄土地洒上了一层红色的染料。
那些衙役不过是当兵不得,当民又太懒的闲散汉子,那里见过血。一见死人了,不由人人惊恐万分的怪叫连连,齐齐往后退缩。贺德伦还没有杀到来,就已经心慌意乱的掉满一地的水火棍和戒尺。
贺德伦也不理会,策马冲到准备逃跑的县尉面前,手起刀落,斗大一颗人头落地。贺德伦威风凛凛的横刀立马,咆哮道:“谁敢和我争锋!”吓的一众衙役四散而逃。
贺德伦也不追杀,看着县衙一地的鲜血和死尸,哈哈大笑起来。
见什么保护力量也没有了,县太爷倒也光棍,自顾自走出来,直接说投降。
“哈!哈!哈!”刚刚接到贺德伦捷报的葛从周哈哈大笑了一番,对一边的陈克衫笑着问道:“你看贺德伦如何啊?”
陈克衫非常尴尬,毕竟自己刚才如此诋毁对方,说到后面只能够干笑,脸色也红的可以和关二哥媲美。“勇武过人!呵!呵!”
…………葛从周旋即带领大军急攻洺州,洺州根本反应不过来。其实莫说洺州反应不过来了。就算是首先被突袭的肥乡县到现在还不太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葛从周的进攻就仿佛一道猛然闪烁在黑夜中的闪电,你看得见,却看不明白,也反应不过来。不过半天的时间,葛从周攻下洺州,斩杀洺州刺史刑善益。
邢州刺史马素殷率领一万大军在一个叫鸡泽的地方和葛从周迎战,当时葛从周手下不过八千大军,在数量上略逊色于对方,而且刚刚经历了洺州的攻城战,按道理而言,算是疲惫之兵。
不过葛从周到底是葛从周,在战场上调度有方,善于把握时机,关键时刻派贺德伦率领中军骑兵发起进攻,击溃马素殷中军,河东军两翼旋即溃败。马素殷根本就连邢州城也不敢回了,连忙逃向临近州县辽州,邢州各地镇将、守将望风而降。
葛从周旋即带领大军南下,击败背水一战的磁州刺史袁奉滔,磁州刺史袁奉滔战败后于邯郸城自杀。葛从周占领磁州。而这一系列的大战,葛从周只用了不过五天的时间,就已经占领了三州,更是获得显赫的功勋,斩获首级二万余!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在河北出现一句谚语:“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
这个一条葛,就是指葛从周。
消息传到李克用耳中的时候,李克用惊怒交集,几乎晕过去。不过李克用到底是李克用,他连忙找人请来军师康君立和儿子李存勖、养子李存贤等来商议军机。
李克用将战报给了众人看,人人都不由自主脸色大变。康君立立刻说道:“千岁,别迟疑,得连忙下令在成德的大太保别北上,联合成德,静观其变!以防前面进攻李存焕,背后给朱温那老家伙偷袭!”
“父王,军师所言甚是。其他事情可以从长计议,但此事应该立刻决断!”一边的李存勖也大力支持康君立的建议。
“嗯,军师和勖儿说的没有错,来人,笔墨伺候!”当即李克用就签发了一份命令,派人快马加鞭送给在成德带兵准备进攻义武的李嗣源和李存璋。
“不过现在该怎么办呢?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啊!否则恐怕会失去更多的先手。”说话的人是李存贤,他为人谨慎,虽然话不多,但李克用也颇为看重他的意见。
“没有错!”这次说话的是李存勖了,他满脸的忧愁。“父王,我们这次出兵本来计划是针对李存焕的,待朱温出兵,反应过来,准备以邢、磁、洺三州牵制朱温,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了先机。更何况现在我大军主要集中在云州、蔚州和成德。本来这是一步妙棋,将义武死死的咬住,南北夹击。但现在看来,反而是李存焕将我等大军分割。大军欲回防,就需要绕远路,才可以到达成德。”李存勖的话中充满了沮丧。
其实现在不仅仅李存勖沮丧,在座所有人,包括李克用都沮丧。不仅仅是李存焕占领了义武,将河东军间接姓的分割了。更主要的是葛从周占领邢州、磁州、洺州。北可以联系李存焕夹击成德,将三万河东成德联军歼灭。向西,朱温更是可以进攻现在兵力空虚的辽州、潞州,从而长驱直入太原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