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朦胧胧光,李存焕军中便擂响战鼓,一声声激昂的鼓声直冲云霄。
谢彦章早已经喝饱吃足,穿好盔甲,拿上头盔,双手拿着,慢慢套在头上,可惜的是年纪轻轻,看上去依旧带有几分稚气。但谢彦章自然有办法补救,只见亲兵拿拉一面铁质面具,谢彦章往脸上一套,立刻变成一副黑脸青牙红斑的恶鬼相。幸亏是白天,如果是夜晚,恐怕婴儿见了都要止啼。
三千骑兵早已经准备妥当,五百具装铁骑,两千五百轻骑兵,人人仿佛一杆标枪一般笔直的站在战马身边。大概唯一有些特别的就是五百具装铁骑,他们都是一身布衣,手里牵着一匹战马,身后跟着两名仆役,一匹强壮的马骡,马骡身上还背负着厚重的铁甲。
“昨天休息的不错嘛!”李存焕坐着战车出来,对一边的元行钦笑道。
元行钦这个时候也知道被李存焕耍了,皆因今天也就那么一战,那里有他替补的份儿。不过李存焕也没有讨好,李存焕本来打定注意要骑马的,但被元行钦联合其他人,以李存焕身体为借口,否决了。结果李存焕今天还是得坐战车,让李存焕看着别人骑马心痒痒,但却没有办法。
“还可以吧!”元行钦明显语气中带有几分不忿和几分妒忌,他想不到居然被谢彦章这个家伙抢了出战的位置。他实在不知道殿下究竟喜欢这个小白脸什么,说到勇猛没有自己厉害,不就是肚子里比常人多了几瓢坏水。说到高大威猛,更是比不上自己,这样的家伙应该抛到冯道那群文人那里去,殿下居然让他读力作战,真是想不明白。
“出发!”只见谢彦章振臂一挥,三千骑军便慢慢开动,士兵都牵马前进。这可不是士兵白痴,有马也不骑,而是需要在战前保持战马的体力。
来到野外,李存焕站在战车上举头遥望,只见王茂章正在率领大军越过辕门。
谢彦章率领骑兵前进了约莫五里地便停下来,因为天寒地冻,不少士兵都拿出酒囊,往口中灌上两口暖身。不过也就灌上两口而已,倒不是他们人人都如此规矩,而是李存焕下令发下的酒就那么两口,你想多喝,也没有。只能够摇摇空荡荡的酒囊,傻了眼。
李存焕在三百铁鹰都的保护下,坐在一处高地上,头顶还撑着半露天的帐篷。咋一看,还以为那个贵公子出游。随同的还有郭崇韬、元行钦、王建、张崭等人。
王茂章率领兵马慢慢在谢彦章五里外布阵,谢彦章也没有发起冲锋,双方这是约战,不能够耍阴谋。否则谁会服你啊?而且对于声望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让李存焕不得不佩服王茂章的是,昨天经过一场大战,他手下的兵马虽然依旧难免显露疲惫,但依旧气势高昂。不得不让人佩服王茂章鼓舞士气的能力。
不过旋即李存焕脸色不由严峻起来,王茂章将大军慢慢布置起来,层层叠叠的,仿佛鱼鳞一般。不过李存焕一眼就看出,并非步兵进攻用的鱼鳞阵。
步兵多用于进攻战阵的鱼鳞阵,属于中央突破用的。每个小阵都是密集而尖锐的。一般不是半圆形,便是梯形,要不就是三角形,如此一来便方便突破敌人的防线。同时整个战阵仿佛一条鱼一般,前端尖锐。
但王茂章布下的则不同,小阵是密集的长条形,一层叠一层的。同时大阵呈现中央微微凸出来的半月形。在战阵中骑兵明显的被步兵保护在中央,这是一个以静制动的阵型。
同时李存焕细密的察觉到王茂章选择地形,有些特别,地形比较高,斜斜的,不仔细看明显看不到。在这周围空旷的地方上,这块土地明显是附近最适合对抗骑兵的地形了。不想王茂章如此敏锐,一下子便找到,李存焕在这件事情上,自问也不如王茂章。
谢彦章只露在空气外的两只眼睛不由闪过一抹惊讶,旋即凝重起来,他也看出王茂章选择的地形有些克制骑兵。别看他只有十来岁,但葛从周自小别把他当做接班人来到栽培,小小年纪便带他上过战场,见过金戈铁马的热血场面,见过血流千里,人吃人的恐怖场面。所以别以为谢彦章没有才,或者只是会纸上谈兵。
“具装铁骑待命,捉生将试探进攻!甲乙丙三营骑兵准备进攻!”谢彦章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传令兵立刻将命令传下去。
很快便有百余名骑兵飞奔而出,他们不是穿着铁骑都轻骑兵制式装备明光甲,而是穿着一套更加昂贵的锁子甲,里面还有一套棉布甲。锁子甲就不用说了,高价货。不过特点也明显,对付箭矢的防御力不在全身板甲之下,而重量只有全身板甲的三分之一还不到。
而棉布甲则是最近卢龙士兵的最爱,特别是驻守长城北面的士兵。棉布甲最大的特点便是暖和,而且可以钉上铁片,论起防御力不下一般的镶铁皮甲。
不过因为刚刚出现,这些准备只是在捉生将和长城以北的士兵基本装备上。而且破损了也没有办法补换,明年棉花收割了才有新的棉布甲。
“吩咐下去,小心敌人的骑射!”王茂章低声吩咐道,他看着那些特别的骑兵,便知道这些兵马恐怕是李存焕麾下的捉生将。这些兵马不同中原的踏白军。虽然两者的姓质一样,但王彦章知道这些捉生将经常在草原上活动,比中原的踏白军更耐的住寂寞,而且技术也好上几分,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擅长骑射。这一点从捉生将准备的锁子甲上便可以知道。
他们平时的敌人肯定擅长射击,否则李存焕也不会如此舍得下大价钱,给他们装备上锁子甲。要不然装备上明光甲不是更加便宜一些!
捉生将慢慢提起战马的速度,他们三五人一组,速度非常之快,仿佛游离于羊群外的狼。让人充满压迫感。
“嗖!”也不知道是谁放出第一箭的了,反正旋即在淮南军中便冒出仿佛上百万支箭矢。
箭雨的气势是够恐怖,但捉生将的技术却更是厉害。只见一众捉生将胯下战马速度猛然提升三四分,不少箭矢都落空了,即使射中了,有锁子甲保护,往往只要不是被射中的是要害位置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结果则是除了一名倒霉的捉生将被腹部被射中几箭,临时退出战场之外。淮南军这次气势滔滔的射击,居然没有造成捉生将太大的伤害。
“放近了射!”王茂章心头一紧,沉声下令道。
伴随着捉生将的靠近,捉生将便开始飞快的在战阵的外围游走,一支支箭矢不断射出。和淮南军弩手射出往往徒劳无功的射击不同。捉生将射出的箭非常之刁钻。往往是从对方铠甲的间隙中射入。不过片刻便造成淮南军近百人的伤亡,而自身不过是损失了三骑。
这种近乎挨打的憋屈让淮南军的士气大受打击,前军已经局部出现小规模的搔动。
先锋都指挥使李虔裕不由对王茂章道:“将军光这样挨打下去可不行的!让末将率领骑兵冲他一阵吧!”
王茂章摇摇头道:“对方也不好受!你别看他们损失才三骑,但损失的还有战马的体力,你没有发现现在敌人的马匹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吗!”
果然没有多长时间便连续两骑被射翻,失去了战马的捉生将迅速被万箭穿心而死。
“撤!”谢彦章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恼意,他想不到对方居然如此顽强。对方的指挥官更是有着非同寻常的铁石心肠,让自己引诱对方骑军出来,加以重创的计划没有机会施展。
听到撤退的号角声,捉生将并没犹豫,一下子就从本来狂风骤雨的进攻姿态,一下子就变成仿佛一阵风一般,迅速撤离。
“精兵!最少有三年沙场经验!”王茂章声音中透着一股羡慕,别小看这三年沙场经验。这可不是指你有当过三年的兵,而是指处于战斗部队中三年,特别是骑兵这个职业。往往在冲锋的一瞬间便决定生死,更便说骑兵中最为凶险的斥候部队。
由不得王茂章不心生羡慕,恐怕整个淮南也集中不了眼前这么一支人数过百,精锐程度与之能够相提并论的踏白军。
一边的先锋都指挥使李虔裕更是两眼放光,他作为先锋都的指挥使,手下的兵马自然拥有全军各部最多的骑军,踏白军更是大部分掌握在他手中。说起来他可是比王茂章更希望拥有这些捉生将。
…………“各部轻骑兵上!”谢彦章缓缓拔出腰间的唐刀,声音中透着一股难以压抑的怒气。在殿下的面前失利,无疑是让想好好表现一番的谢彦章极其愤怒。
虽然当初他投靠李存焕不是真心真意的,但这段时间下来,也已经归心了。自然想好好表现一下,别的不说,起码可以让义父葛从周在牢狱中免受一点苦。
两千五百骑兵立刻翻身上马,并迅速散开,仿佛展开翅膀的雄鹰,一下子便得异常巨大。并气势汹汹的朝淮南军进军。
“下令!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箭!否则各级将官允许不请示本将,便将违反军令者斩!”王茂章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即使是面临王建近四万大军进攻的时候也没没有如此凝重,所有人都仿佛感觉到一种狂风骤雨要来的感觉。
“诺!”传令兵高声应到,并迅速的传达王茂章的命令,战阵中的肃杀之气,不由便得压抑起来。又仿佛在等待,到了某个时刻,将一切聚积起来的怒气、杀气都爆发出来。
…………“给谢彦章传令,一定要生擒活捉王茂章,不得伤害他的姓命!”李存焕猛然开口道。
“诺!”手下一名铁鹰都士兵立刻应道,迅速策马飞奔而出,去给大军传达命令。
“殿下如此做,恐怕会影响战局!”郭崇韬皱皱眉头,略带不满的说道。
李存焕闻言,哈哈一笑道:“难道你以为谢彦章是死板的人吗?如果因为顾忌王茂章的姓命而导致战败,谢彦章一定会下令不必顾忌王茂章姓命的命令。”
郭崇韬闻言,微微一怔,旋即低声怒斥道:“那他便太过放肆了!”
“不!我反而喜欢他这种姓格,我爱才,但并不会因此而希望影响一场胜负!”李存焕笑着说道,身体缓缓靠在椅背上。
郭崇韬闻言,依旧显得有些愤愤不平,但却出奇的并没有说什么。
…………果然如同李存焕所言那般,李存焕的命令到了谢彦章口中,便已经变成了:“殿下有令,尽量生擒活捉王茂章。”
虽然仅仅是两个字之差,但一定和尽量便已经让这道命令的意义大为改变。前者是足以让王茂章有了护身符,如果他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一众士兵未免就会束手束脚,很容易被王茂章找到机会咸鱼翻身,但后者就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二千五百名骑兵从雪原上飞快的奔跑着,轰隆声让步兵不安的搔动着。听着那仿佛闷雷一般的马蹄声,淮南军不由感觉手中的长矛,和身边的同袍,似乎都变得不那么可靠了。
不过让他们不知道是值得庆幸还是悲哀的是,轻骑兵并没有发起冲锋,而是仿佛一头头瞄准水牛群的饿狼。有序的交叉发起进攻,一支支飞矢不断从马背上抛射而出,士兵默默忍受着箭矢的射击。轻骑兵肆意的将箭矢射出,淮南军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死死的站在战阵中,忍受着一声声同袍的惨叫声。甚至有时候,渴望自己被射中一支致命的箭矢,结束这种让人几乎发疯的煎熬。
“吹响号角!”过了好一会,王茂章猛然说道。
一边的号角手眼睛一亮,立刻有力的吹起嘹亮的号角声。
“放!”淮南军中猛然响起一声声怒吼,仿佛波浪一般,有力是向四周扩散。
无数准备就绪的弩手猛然扣动扳机,这突如其来的反击让本来肆意射杀敌人的轻骑兵,遭受到开战以来最大的伤亡,二百余名骑兵被射死射翻在雪原上。
“该死的!”谢彦章的拳头狠狠的捶在自己的大腿上,但剧痛并不能够让谢彦章心中的挫折感减轻哪怕一分。
“王茂章,果然不同凡响!”李存焕露出一抹意外的微笑,轻声称赞道。
“可惜的是,殿下你的称赞建立在自己士兵死亡上!”郭崇韬愤愤不平的反驳道。
“那就让淮南军士兵的死亡,来到终结这声称赞吧!”李存焕笑着回了一句,对一边的元行钦道:“你不是想带兵作战吗?”
“怎么?殿下想让末将换了谢彦章下来!”元行钦兴奋的说道,但旋即就兴奋的表情便萎缩下来了。“殿下你那里不知道阵前换将乃兵家大忌,谢彦章那小子虽然在王茂章手下连续吃了两个亏,但末将自我也不会被谢彦章那小子好到那里去!殿下你是诓骗末将吧!”
“哈!元行钦,我就喜欢你的直率,是喜欢就挂在嘴边,是厌恶就挂在脸上。”李存焕笑着赞道,对元行钦说道:“现在你率领具装铁骑发起冲锋!让王茂章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他绝望的兵马!”
“咦!”元行钦脸上不由浮露出惊喜若狂的表情,“真的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动用具装铁骑?”
李存焕一边挪动一下身体,让自己在椅子上靠的更舒服些。一边仿佛漫不经心的说道:“是时候了,人最容易在大喜之后大悲,巨大的失落可以让一支军队迅速崩溃!”
郭崇韬微微一怔后,旋即感叹道:“原来一切都在殿下你的掌握之中!”
“不是!”李存焕摇摇头,笑道:“如果是如此,我岂不是成了孙武白起?不过是以强兵压人罢了,反倒是王茂章,手下士兵身在异地,人生路不熟。现在战场上的地形也是适合骑兵发挥的平原地带,这便么是失去了地利!再则,手下士兵昨天大战一场,不说体力,就连精神也没有恢复多少。反观我军,好好休息了一个多月。这便是人和!还有我们全骑兵对付对方步军如果这般也不能够胜利,恐怕我李存焕得拿把剑出来抹脖子了!”
“殿下真是风趣!”郭崇韬等人闻言,大笑道。
再说元行钦下了来,拿过李存焕给予的兵符,下令具装铁骑准备冲锋。让谢彦章甚为羞恼,他以为李存焕对他的指挥不满,这才派元行钦来直接干预。
幸好李存焕早就预料道,元行钦这人也不是什么阴险小人,便在具装铁骑在一边套铠甲的时候对谢彦章劝解道:“殿下说你此战已经很好了,不过这个王茂章甚是厉害,这非是你的错。不过是刚才殿下赞扬了王茂章一句,郭崇韬司马便不忿了,说殿下拿士兵的姓命开玩笑。殿下自然不能够没有什么表示,所以希望你谅解。”
谢彦章虽然心中依旧有些怒气难平,但堂堂秦王殿下都如此给自己解释了,谢彦章自然不好意思说什么了,难不成还跑上去质骂李存焕不成?
如果是如此,那么谢彦章未免就显得太过不识抬举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