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赵天龙疼得眼前发黑,一头向前栽去,亏得右手抢先在地上撑了一下,才勉强沒摔个嘴啃泥,若是换做平曰,张松龄肯定会毫不客气地调侃几句,至少要问一问好朋友关于倒一年洗脚水的赌约何时开始兑现,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沒有丝毫开玩笑的心情,只是默默地收拾好匕首,然后拿出一颗子弹用牙齿拔出去弹头,将弹壳里的火药倒向赵天龙的伤口,
“你,你给我倒枪药什么。”赵天龙被吓了跳,赶紧向前蹿了几步,躲开了张松龄的荼毒,
“用火药烧一下,省得你的伤口发炎,你别躲,就一下,不会比刚才还疼。”张松龄看了他一眼,耐心地解释,声音沙哑而又低沉,好像藏着肚子里藏着块万年寒冰一般,
“我的包裹中有金疮药,就是马鞍子后边那个小包,老疤瘌配的,肯定比你手里的枪药好使。”赵天龙可不愿被他在伤口上狠狠给放一把火,赶紧指着黄骠马的鞍子汇报,
“那你怎么不早说。”张松龄沒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去找金疮药,
“我,我刚才不是疼糊涂了么,。”赵天龙自知理亏,低下头,小声解释,“真的不是故意不给你用,你把整个药盒子全拿过來,我一会儿也帮你往伤口上洒一些,喂,你的脸拉那么长干什么,,我是那种有好东西自己藏起來不给别人用的人么,。”
张松龄沒有心情理睬他,自顾默默地取來药盒,默默地用匕首从里面挑起來一些白色的粉末,洒进赵天龙肩胛骨上的伤口,金创药的止血效果非常好,几乎是刚刚洒上去,就立刻在伤口里边凝成了小块,然后于新形成的血团外再洒上几层,伤口处就不再有大股的血浆往外淌,
动作麻利地将赵天龙的肩膀包扎完毕,张松龄解开自己大腿上的绷带,非常认真的重新处理伤口,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乱得仿佛有几百只喇叭在同时大喊一般,“你真的就那么想回南边么,。”“你真的象自己说得一样想回老部队么。”“算了吧,你如果真的想回去早回去了,又何必非往草原上跑这趟。”“你其实一直在逃避,一直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已。”“你其实早就绝望了,只是…….”
当那层单薄到了极点的窗户纸被赵天龙无意间捅破,真相便再也无处躲藏,他其实并不想立刻就回老部队,至少不像他一直表现出來的那样想,如果他真的想回去的话,沒必要把回归的顺序,安排在给孟小雨的父亲报仇之前,无论什么时候,国仇都大于家恨,况且与他有仇的汉歼不止朱二一个,真的要排排座位的话,他应该先去葫芦峪找秦德刚,然后才该走到草原上來,而不是先千里迢迢地出了塞,在赶路的途中,才又把给雪花社众人报仇的事情,安排在了寻找二十六路的前面,
甚至在老孟山活着的时候,张松龄就可以离开娘子关,离开那个隐藏于群山中的小村子,孟氏父女虽然不会很情愿地放行,也绝对不会死乞白赖地拦着他,耽误他的前程,他只是以孟氏父女的阻拦作为一个幌子,躲在下面逃避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已,虽然他自己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
草原上的夜风有点儿冷,吹在裸露的伤口上,疼得人一阵阵发虚,张松龄几次用匕首挑了药粉,都因为胳膊抖得太厉害,将大部分药粉都洒在了伤口外边,赵天龙见状,赶紧凑上前來帮忙,却因为只有一只右胳膊可以用,整个人显得笨手笨脚,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他从地上捡起火把,专门承担起照明任务,同时偷偷地上下打量张松龄,试图找出后者为什么变得如此小心眼儿的原因,
“沒事儿,我自己应付得來,你先找地方眯一会去吧,实在睡不着,就去捡点几根干树枝來生火,我觉得天气有点儿冷,咱们两个别被冻着。”张松龄不愿意老被好朋友盯着研究,皱了皱眉头,低声吩咐,
“那你自己小心点儿,金创药就这么一盒,用完了,可就还得再去找老疤瘌,他的东西可是从來都不白给。”丢下一句玩笑话,赵天龙起身去找干柴,一边走,还一边在皱着眉头琢磨,“这家伙到底哪根筋转错地方了,怎么突然间就变得魂不守舍。”
时值晚秋,醋柳、沙棘等灌木早就已经开始落叶子,所以干柴并不难找,很快,赵天龙就用右臂夹着一小捆儿干柴走了回來,张松龄也重新处理完了自己身上的伤口,站起來,与对方一道于土丘下升了堆篝火,然后抱着膝盖,对着篝火继续沉沉的想事情,
小鬼子刚刚吃了大亏,想必今夜不会再轻易给他们下手机会,明天早晨如果鬼子能将汽车修好并且继续赶路的话,他和赵天龙两个肯定还要缠上去,让鬼子们防不胜防,从这里到喇嘛沟,还有不小一段路程,如果战术运用得当的话,应该还能给红胡子那边争取出一天半到两天的时间,有这么长时间做缓冲,游击队估计也能带着百姓转移了,不会再留在山寨中等着被鬼子的化学武器荼毒,
毕竟刚刚流过不少血,身子约略有些发虚,想着想着,张松龄的头就垂了下去,稀里糊涂地进入了梦乡,梦中的他穿越重重关山,再度与石良材、廖文化等人站在了一起,抱着刺刀冲向了鬼子,小鬼子们则被冲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胜利一个接着一个,鬼子们突然就变得脆弱不堪,他和弟兄们从武汉杀回了南京,又从南京杀回了台儿庄,娘子关、北平,一路上势如破竹,荣誉,军功,各种奖励接踵而來,鲜花和掌声几乎将英雄淹沒,正当张松龄扛着三颗将星幸福地站在一座礼台上,准备接受最高长官的授勋时,老苟突然从人群里冲了出來,“噗通。”一声跪在了观礼台上,
“弟兄们,是老苟对不起你们。”冲着核桃园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向來不主张多管别人闲事,只想管好自己的老苟拔出枪,对着他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乒,。”那一刻,天边的晚霞红得象火,
人间也被天空中的火焰波及,整个烧成了一座炼狱,
火狱中,有一只涅槃的凤凰张开了华丽的翅膀,无悔,亦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