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副司令员张霁云想了片刻,轻轻点头,习惯了平原地区各支游击大队动辄几百、上千人的规模,他刚才根本沒有考虑到草原上情况的特殊姓,受地广人稀的现实影响,眼下非但王胡子的黑石游击大队兵力单薄,就连蒙古贵族出身的乌云起,在其家族的鼎力支持下,拉起的队伍也只有四、五百人模样,远不能跟八路军在晋北、冀中一带的地方武装相比,
“另外咱们还得考虑到地形特点与交通条件两方面的影响。”见张霁云听得认真,保卫科长刘国梁继续说道,“黑石寨那一带虽然又有丘陵又有沙漠,整体上却是典型的草原地貌,地表起伏不大,适合骑兵大范围机动,另外,就是因为那地方比中原开发得相对晚一些,既沒有铁路,也沒有公路,小鬼子的重炮、装甲车之类的现代化武器一时半会儿运不进去,勉强运过去一件两件儿,后勤补给也是个难題,因此王胡子的骑兵对上小鬼子的关东军,劣势并不是非常明显,而一旦骑兵南下过了张家口,小鬼子凭着公路网和铁路网,武器装备方面的优势就能充分发挥,对于骑兵來说,面对纵横交错的隔离沟和密集的炮楼,非但灵活机动的特点沒办法体现,攻坚能力不足的劣势也必将暴露无遗,。”
“对啊,那就成了以自己之短,击别人之长了。”非但张霁云被说得心服口服,司令员苏醒在一旁听到了刘国梁的话,也连连点头,笑着夸奖:“行啊,老刘,这才几天沒见到你,本事大涨了啊,沒少偷偷下了苦功夫吧。”
“那当然。”刘国梁笑着回应,“上回不了解情况就乱说话,被你指着鼻子教训了个够,我再不涨点本事,今后还敢在你面前发言么,。”
“你这小心眼,还记得呢。”苏醒看了他一眼,笑着数落,
“这不是小心眼,这是在哪摔了跟头,就在哪往起了爬。”刘国梁又笑了笑,非常不谦虚地补充,“况且当时你批评得也沒错,我们保卫部门的工作,当时做得的确不够扎实,既不了解底下的具体情况,又沒能及时跟上政策的调整,所以在那之后,我就让保卫科的同志们把咱们手中各支基层队伍的具体情况重新疏离了一个遍,这几个月下來,的确受益匪浅。”
“吆哈,说你胖,你倒喘上了。”司令员苏醒又笑了笑,带着几分考校的味道询问,“那你说说,松鼠山一战,有那些经验是可以供其他队伍直接借鉴的,。”
“我能总结出來两条,第一,灵活主动,切忌墨守成规,咱们八路军虽然提倡游击战,但游击战并不一定要等着敌人來进攻,该出手时就得果断出手,第二,打小鬼子,不一定就打他的主力部队,辎重队,通讯兵,还有那些战斗力不强的技术兵种,一样要收拾,沒了这些辅助兵种的支持,小鬼子主力部队战斗力无法完全发挥出來,对咱们的威胁也会大幅度降低。”保卫科长刘国梁果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说出來的话头头是道,
“我也总结一条,作战目标要小,不要想一口吃个胖子出來,打不赢一个中队的小鬼子,每次啃下他一个小队也算胜利,零敲碎打多啃几次,小鬼子即便再讲究武士道精神,其士气也濒临崩溃了。”副司令员张霁云想了想,也笑着低声补充,
“的确是这样。”听两位同事总结得精辟,一股满足的感觉在苏醒心中油然而生,从着手组建到现在,察北军分区总计不过才成立了半年多一点时间,而在大伙的一齐努力下,各项工作却早已走步入了正轨,并且还呈现出明显的加速趋势,有条不紊地走向繁荣,
顿了顿,他继续总结,“咱们八路军是叫花子部队,地方部队更是一群穷鬼,想像老蒋的嫡系那样跟小鬼子打会战,那是纯粹的找死行为,脑子烧坏了做,但是也不能因为沒本钱,就消极避战,否则,全国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谁都不是瞎子,不敢跟小鬼子交手的部队,叫唤得再好听,也吸引不了人來参军,队伍的壮大也无从谈起。”
“总之,富有富的打法,穷有穷的打法,咱们打不起大会战,却可以打冷枪,放冷炮,挖坑下绊子,趁小鬼子不注意捅他一刀子就走,反正只要能消灭敌人,发展自己的办法,就是好办法,甭管是谁的先进经验,都可以活学活用。”
“另外一个,就是要从军阀部队中,汲取营养,接纳其中有生力量,军阀对于中国是毒瘤,但军阀部队中的大部分将士,却未必是十恶不赦地坏蛋,他们当中,有很多人,也是怀着救国救民的远大理想才参军的,特别是在三七年前后参军年青人,用怀着一腔热血來形容也不为过,他们在寻找救国救民的道路上,一时迷失了方向,我们就要想办法及时拉他们一把,竭尽所能将他们拉到正确道路上來,他们中间很多人,都是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精华,是把他们变成咱们的同志,还是将他们推向旧势力,将影响我们所致力的事业之未來。”
后几句总结,明显是针对张松龄而做的专门论述,若是放在半年前,未必会令张霁云和刘国梁两人服气,而现在,他们却非常坦率地承认,苏醒的话说得非常有道理,黑石游击队能够名震察北草原,张松龄在里边起到的最用有目共睹,而将张松龄从一名爱国学子培养成一个初级军官的,却不是游击队自身,是孙连仲的老二十六路,用大洋堆出來了这样一名优秀种子,是中央军事委员会迟迟不肯给孙连仲重建番号的机会,才令此人最终走入了八路军的队伍,
“可小家伙至今连入党申请都沒打过呢。”沉默了片刻,保卫科长刘国梁又带着几分惋惜的口吻说道。”
“这件事恐怕急不得。”苏醒犹豫了一下,低声回应,“孙连仲的人格魅力很高,而念旧,则是咱们中国人的传统,在他对咱们的事业沒有太多了解的情况下,强行拉他进入党内,反而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
“他对中华民族的忠诚,我丝毫不觉得怀疑,然而如果他在政治上始终沒有进步要求的话,将來万一哪天王胡子”唯恐苏醒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刘国梁主动解释,
“路遥知马力吧,总不能让王胡子逼出一个投机分子來。”苏醒也一直担心这种情况的发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回应,
“问題是,时间紧迫啊,王胡子可是不止一次打报告请求休息了。”刘国梁又叹了口气,忧心忡忡,
黑石游击大队的负责人王洪,已经几次主动向组织汇报,他的体力和精力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领导职位了,然而考虑到黑石游击队的特殊历史和现实情况,军分区这边,却轻易不敢选择空降一个干部过去接替王胡子,那样做的话,黑石游击队的军心必然会受到极大影响,黑石寨周边各方势力,也会因为“红胡子”被人取代,从而对八路军产生负面看法,
无论从威望、影响力还是军事能力上看,曰后可以接替王胡子的人选只有两个,要么是赵天龙,要么是张松龄,但这两个人眼下却面临着一个相同的问題,那就是,政治态度都比较模糊,赵天龙相对还好一点儿,虽然做过绿林大盗,但其出身环境,就决定了他很难与旧势力同流合污,而张松龄则有点儿麻烦,富商之子,还受到过孙连仲的知遇之恩,在旧军队里关系复杂,从各种角度上看,都具有极大的不稳定姓,
这就又回到了如何对待旧军队里的爱国学子问題上,拉向自己,还是推向别人,考验着察北军分区几个主要负责人的心胸和智慧,也考验着整个八路军,毕竟,眼下察北军分区不止一个基层干部是來自旧军队,八路军内,也不止一个张松龄,
“对于这个问題,我倒是比较乐观。”与刘国梁的想法截然相反,副司令员张霁云,却一点儿都不为大伙共同看好的这个年青人的曰后道路选择而感到担忧,“你们想想啊,他放着堂堂国民党的中校不做,跑到王胡子那里做个有名无实的中队长却甘之如饴,这本身已经表明了一种态度,一种选择。”
“你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不是对国民党那边失望到了极点,我相信他伤愈后早就奔南边去了,也不至于漫无目的地來到草原上。”苏醒的脸色瞬间明亮了起來,点点头,笑着附和,
“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王胡子的个人魅力影响,说实话,王胡子在的时候,我丝毫不感到担心,我担心的是万一哪天王胡子身故。”刘国梁皱起了眉头,再度低声强调,
“王胡子对他的影响很大,这点不假。”张霁云笑了笑,据理力争,“但我们党,不只有一个王胡子,而国民党那边,却不只有一个黄副司令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