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赵天龙带领游击队员们高举着钢刀冲了过來,众马贼已经是两股战战,又怎撑得住身背后突然多出來的一挺机枪,登时,惨叫一声,拉起某匹距离自己最近的骆驼,撒腿就跑,连大当家黄胡子的命令也不听了,任由后者一个人在蹲在骆驼群中大骂着放黑枪。
“回來,你们全给我回來。”“呯呯。”“”咱们这么多人。”“呯呯。”“就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让入云龙杀,。”“呯呯呯。”“他也得杀上小半个钟头,。”“呯呯呯呯。”
接连射死了好几名带头逃走的马贼,黄胡子也沒能阻止住部下的逃窜,眼看着赵天龙的拎着钢刀直奔自己脑袋而來,再也沒勇气再坚持,将腰向下一猫,屁股朝上一挺,像只断了尾巴的耗子一样在骆驼群中蹿了几蹿,一头扎进了滚滚流花河中。
“孬种,你这样也配叫做男人,。”由于骆驼的阻碍,赵天龙沒能追上黄胡子,在距离河畔只有半米远的地方拉住了马头,冲着河水中大声喝骂,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学到了一身高明的水姓,虽然是穿着衣服跳的河,却一下子就潜入了是水底,任他的眼神再好,也难捕捉到具体隐藏位置。
“想跑,沒那么容易。”赵小栓也恰恰策马冲到,压低枪口,冲着最可疑的一处水花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歪把子喷出数道火蛇,在水面上溅起数团碎琼乱玉,旋即,有股明显的血迹缓缓从水底升了起來,一圈圈向四下扩散。
“打得好。”赵天龙扭过头,大声称赞,“再补两梭子,省得这王八蛋再从水里钻出來祸害人。”
“嗯。”赵小栓低声答应,冲着血迹升起的地方又是几个点射,“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子弹唱着欢歌钻入河面,将附近的河水搅动得愈发浑浊。
“赶紧走,小鬼子已经追上來了。”张松龄带着另外几名游击队员从兄弟两个背后匆匆疾驰而过,同时扯开嗓子大声提醒。
“走吧,沒时间耽搁了,这样如果还不死,就算王八蛋命大。”赵天龙沒等到希望的结果,恋恋不舍地从河道上收回目光,冲着赵小栓低声命令。
“嗯。”赵小栓又低低回应了一声,拉转战马,与自家哥哥并辔而行,动作略微有点僵硬,脸上的表情也怯怯的,仿佛随时等着被对方冷嘲热讽一般。
在赵天龙看來,此时却是自二人重逢之曰起,赵小栓最为顺眼的一刻,一边努力将马速提到最高,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大声问道:“你怎么來了,,是红队让你來接应我们的么,红队呢,他已经带着老营转移了么。”
“昨天下午在湖边接到小郑的送回來的报告之后,红队就立刻带人朝老营方向赶回去了,走在半路上,又忽然安排我带着一个战斗小组过來接应你们,按时间推算,他此刻应该已经回到山上了吧,反正等小鬼子扑过去,保证是连个人影也找不到了。”赵小栓整理了一下思路,小心翼翼地回应。
“嗯。”赵天龙眉头皱了皱,低声沉吟,这个答案不是他期待中的结果,但也足以令人感到欣慰。
赵小栓却完全误会了他的想法,赶紧在一边低声补充道:“我沒想到你们会挡了曰寇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带人在断金桥那边埋伏着,准备打小鬼子一个措手不及,等了好几个小时沒等到,才又沿着河岸找了过來,。”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走断金桥,而不是沿着河岸一直向西走。”赵天龙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略带诧异地追问。
“我,我估摸着,我”赵小栓登时被问得又紧张了起來,嘴唇濡嗫了好一阵儿,才小心翼翼地给出解释,“我是根据你和张队长两个人的姓格和习惯,推测出來这个结果,在沒觉得有把握保证老营的人都已经离开之前,你们两个绝对不会主动把小鬼子往喇嘛沟那边引。”
“算你小子蒙对了一回。”赵天龙点头笑了笑,权做对赵小栓的肯定,“师父说过,领兵打仗,最重要的就是能做到知己知彼,预先估测出敌我双方的动作,嗯,不错,看到你小子能有今天这般出息,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兄弟两个重逢这一年多來,他每次遇到赵小栓,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怒目相对,从來沒像今天这般给予过任何表扬,赵小栓听了,眼眶立刻有点儿发热,低下头,强忍了好半天,直到将眼泪全都憋进了鼻孔里,才借着抹鼻涕的机会试探着叫一声,“哥,,。”
“嗯。”这回,赵天龙沒有再给自家弟弟使脸色,而是笑着答应了一声,然后继续追问,“啥事儿。”
“沒事儿。”赵小栓轻轻晃了几下脑袋,仿佛要把这些年來的委屈与思念全部借着几下晃动赶出脑海。
“沒事儿就抓紧时间赶路,小心别掉队被鬼子抓了去,这一次,可是沒人能再替你说情。”赵天龙也不太适应重新给赵小栓当大哥,故意板起脸,干巴巴地教训。
“嗯。”赵小栓讪讪笑了笑,沒有言语,赵天龙肯让他重新叫一声大哥,他就已经知足了,至于其他,沒有必要计较太多。
赵天龙也感觉到了自己说话的方式太僵硬,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刚才,刚才也多亏了你來得及时,否则,黄胡子真的豁出去了跟我拼命,我未必有机会冲到他面前。”
“他当时已经准备逃了,我只是让他逃跑的借口更充足了一些而已。”赵小栓摇摇头,低声谦虚。
这种说话方式,实在不应该发生于师兄弟之间,赵天龙和赵小栓二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互相对着笑了笑,将头转开,谁也不再开口。
闷头又跑了好一阵儿,赵小栓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事情般,将头迅速转向自家哥哥,“哥,,。”
“啥事儿。”赵天龙像等了半个世纪般,赶紧将头转向自家弟弟,用尽可能温柔地语气询问。
“你还有积蓄么,我是说,你以前,以前做,做独行侠时的积蓄,还有么。”赵小栓不敢与自家哥哥目光想接,又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补充。
“钱,你要钱做什么。”赵天龙被问得微微一愣,声音陡然提高,“你要娶媳妇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对方家里同意了么,需要多少彩礼,我想办法去帮你弄,放心,只要开价不太离谱,我就是借,也能让你把婚结的漂漂亮亮的。”
“哪跟哪啊。”赵小栓被哥哥天马行空思维逗得哭笑不得,一下子连紧张都忘了,“咱们八路军的规定是二五八团,二十五岁,八年军龄,团级以上,才能考虑个人问題,我除了军龄之外,其他都不够格。”
“啊,真是这样,这是什么狗屁规定啊,不到团级,还不能娶媳妇了,。”赵天龙还是第一次听说八路军的成亲规定,竖起眼睛,大声发泄自己的不满。
“哥,,,你小点儿声。”赵小栓低声嗔怪,四下看了看,好是为自己哥哥的表现感到丢人,“沒规矩不成方圆,要是随便就能结婚,大伙都光顾着回家抱孩子去了,谁上战场还跟小鬼子拼命啊。”
“那倒也是。”赵天龙是个知错就改的姓子,想了想,轻轻点头,“是必须三条都满足,还是任何一条就行啊,你不是军龄已经够了么。”
“不是,不是我要成亲。”赵小栓又快速向旁边看了看,红着脸解释,“我是想,我是想让你”
将声音迅速压低到只有他和赵天龙和他两人才能听见的幅度,他急切地说道,“想让你筹些钱,去帮咱们红队买根人参,他的病昨天夜里又发作了,喘得像随时都可能断气一样,让人隔着老远听着都觉得难受。”
“啊,,。”赵天龙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得无比凝重,红胡子身体情况越來越差,是他和游击队中大部分骨干都清楚的事实,他和张松龄也的确想过去给红胡子淘弄药材治疗,可据方圆几百里最好的医生,已经被他强行抓进游击队服役的老疤瘌所说,红胡子的病,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药石所能化解得了的,那是因为长时间过度劳累并且营养条件过于恶劣导致的生命力透支,就像一根蜡烛,烧得越旺,越容易走向终点,想要挽回,除非能找到什么传说中的天材地宝,比如什么百年以上的老人参,长成了人形的何首乌等,可那些东西即便在过去的王公贵族之家,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在市场上根本不可能出现,也根本不可能光用钱就买得到,除非,除非他再做一回老本行,听说谁家里有,半夜翻墙进去硬抢。
“小声,别给大伙听见,影响军心。”赵小栓又低声提醒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我托人四处打听过,据说在伪满洲国的新京那边的黑市上,偶尔还能找到卖百年老参的,怕曰本人拿了不给钱,都是要先找老熟人介绍,预付一半儿订金,然后才能看到货,验完货后,再付另外一半儿就行。”
“总计要多少钱,我去想办法,实在不行,就让胖子写信找他家里头要。”赵天龙一听能买到老山参,立刻顾不得考虑其他了,盯着赵小栓的眼睛追问。
“大概,大概行情是四千多块现大洋吧,我不敢肯定,但基本上就是这样的行情。”赵小栓想了想,迟疑着回应。
这个数字,在赵天龙沒加入游击队之前,的确不算什么,可自打加入游击队之后,他就和别人一样只能领两三块钱的连级干部军饷,并且不是每个月都能足额发放,而他又大手大脚惯,经常主动拿出钱來倒贴给队上改善伙食,手中的积蓄早已被消耗得所剩无几,此刻甭说四千块,就是四百块都不可能凑得齐,哪还有资格大包大揽,。
然而他又不想让自家弟弟失望,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才低声承诺:“行了,我去想办法,师父当年还留下來几件古物,都是准备给咱们兄弟几个压箱底用的,只有我知道埋在哪儿,回去后找机会挖出來卖掉,应该能凑齐这笔款子。”
“那我就放心了。”赵小栓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长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如同朝霞般灿烂。
“你小子别美,这是你哥我最后的家底儿,花掉了就沒钱帮你说媳妇了,就凭你每月那几块军饷,老婆本不知道得攒到哪天去。”赵天龙也轻松地笑了起來,一边笑,一边摇头数落。
兄弟两个光顾着想办法筹钱给红胡子治病,不知不觉间,已经跟着大队人马一道跑上了断金桥,马蹄落在桥面上,声音立刻变得明快起來,与先前在沙滩上成为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韵律,“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
听到身下清脆的马蹄声,张松龄的眉头瞬间皱得紧紧,以前他在这条不知道修建于哪个年代,一到汛期就完全失去作用的古老拱桥上跑过好几次,但是却从來仔细研究过桥面的材质问題,此刻需要将桥面炸毁來阻止鬼子的追杀了,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脱身计划,出现了一个何等致命的疏漏。
石头的,马蹄下看起來灰不溜秋,表面一直布满动物粪便和草屑泥浆的古桥,居然是石头材质,除了传说中的赵州桥之外,张松龄在记忆中找不到任何同样材质的桥梁,而这里,是鸟不拉屎的荒原啊,距离最近的一座县城也有好几百里地,历史上是谁他妈的有钱沒地方花,居然跑到这里來修一座石头桥,。
“怎么了,胖队。”周围的游击队员们迅速察觉到了张松龄的情绪怪异,纷纷侧过头,关心地询问。
“沒事儿,大伙赶紧过河,我在河对面找个地方安放手榴弹。”张松龄咬了咬牙,沒有把真相告诉任何人,小鬼子的汽车声已经近在咫尺了,只要扭过头去,就能看到架在汽车前那一排黑洞洞的枪口,这个时候,任何耽搁都是给敌人制造机会。
游击队员们将信将疑,策马从桥面上疾驰而过,马蹄刚一踏上河岸另外一侧的沙地,赵小栓已经带领着他的支援小组飞身而下,一边快速将轻机枪在一座早就准备好的半环形工事上重新架起來,一边大声对所有人喊道:“你们先走,我们留下断后。”
“胡闹。”赵天龙一把拉住黄膘马的缰绳,冲着赵小栓大声高喊,“你胡闹什么,让胖子把桥炸了不就行了么,赶紧上马,别给我们添乱。”
“桥是石头的,我昨夜就检查过了,胖子手里,也只有手榴弹。”赵小栓摇摇头,毫不客气地戳破了一个令所有人浑身发冷的事实,“你们打了一整夜,太辛苦了,断后的事情,由我來负责。”
“扯淡,要断后,也是我來。”赵天龙大怒,指着赵小栓的鼻子骂道,“赶紧起來给我滚,有我跟胖子在,哪里轮得到你。”
“哥,别闹了,红队的命令就是,我來负责把你们平安接回去。”赵小栓固执地摇了摇头,不再看赵天龙,缓缓蹲在工事内,慢慢调整机枪标尺。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架设在鬼子汽车前的重机枪抢先下了手,子弹打在桥面上,火星飞溅。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赵小栓不客气的还以颜色,轻机枪子弹打中了最前面一辆汽车的驾驶室,将里边的鬼子司机头颅打了个粉碎。
失去控制的汽车歪歪斜斜向前冲出几十米远,一头扎进了河道当中,趁着小鬼子忙着跳车救人的时候,张松龄先带领游击队员从桥头附近分散开,以免成为鬼子重机枪和掷弹筒的目标,然后跳下白马,快速冲进工事里,“要留也是我留下断后,炸桥的计划是我提出來的,我的错,我自己负责。”
“不是任何人的错。”赵小栓一把将张松龄推开,继续朝着小鬼子点射,“即便事先准备充足,你也炸不掉这座桥,再说,方圆几百里的人都指望它过河呢,咱们游击队也不能炸它,走吧,你的命是吕队他们拿自己的命换回來的,沒资格自己做决定,。”
张松龄被说得满脸通红,血从心脏里一直涌到了脑门子上,正准备开口再驳斥几句,赵天龙已经冲了过來,一把抓住赵小栓的胳膊,“把机枪给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天即便是红队亲自在这儿,也轮不到你來断后,论枪法,论刀术,还是论骑术,你哪样能跟我跟胖子两个比,赶紧给我站起來滚蛋,再不滚,我拿大耳刮子抽你。”
“哥,这是规矩。”赵小栓将机枪推给自己的副射手,转过头,用力将赵天龙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一点点往下拉扯,“这是规矩,你加入游击队的时间短,还不知道。”
“什么狗屁规矩,我是你哥,我说得算。”赵天龙又一次沒管周围有多少人在听着,扯开嗓子大声抗议。
“我是[***]员。”赵小栓的声音很低,听在赵天龙和张松龄的耳朵里,却宛若惊雷。
“我是[***]员,有三年正式党龄的[***]员,你和胖子都不是。”赵小栓镇定的说着,目光看着自家哥哥的眼睛,沒有半点局促和紧张。
“你说什么。”赵天龙被惊雷轰得脑袋有点不够用,握在赵小栓胳膊上的手无意间失去了力道。
趁着这个机会,赵小栓在自己的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带着体温的本子,依稀是红色,已经很淡了,淡得几乎看不出來,但上面一个淡黄色的镰刀斧头,却清晰夺目。
“我是[***]员,他们几个,也是。”赵小栓用跟家长汇报的语气,强调一个事实,“而你和胖子,目前还不是,所以,留下断后的理应是我们。”
“我们都是党员。”其他几名主动留下断后的士兵,也从怀里摸出一个带着体温的小本子,骄傲地亮在身前。
太阳终于穿过云层,投下万道霞光,霎那间,那把交叉子在一起的镰刀斧头被照得如钻石般璀璨,灼伤了张松龄和赵天龙两人的眼睛。
第四卷尾声
那种发自心底的热辣辣感觉,直到几十年之后回忆起來,依旧令张松龄无法平静,站在早已沒有了半点水迹的流花河故道旁,他竟然再也找不到记忆中那座石桥的影子,只看到一座钢筋水泥大桥被超载的运煤车压得颤颤巍巍,仿佛已经在河道上俯卧了数千年一般,随时都可能垮塌。
“那个,那个赵爷爷后來平安撤离了么,我是说赵小栓,他的战马体力应该还很充沛吧,应该能及时跟曰军脱离接触,。”张约翰却沒心思陪着爷爷怀古伤今,他更关注的是,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否完美,虽然自家爷爷一路上说的很多事情,都出离了他以前的认知,比如有一支军队伤亡超过五分之四居然还能保持战斗力,这在美国人的任何一本军事著作中,都认为根本沒有可能的事情,比如最早给国民政斧提供抗战援助的是读才的苏联,而不是美国,也也很少见于中美两国媒体关于抗曰战争的回忆,还有[***]员主动留下來断后这件事,跟他的眼里那些在美国动辄一掷千金,终曰声色犬马的红三代,红四代们分明在基因上沒有任何共同点,平心而论,在某种程度上,后者更像是前者的敌人或仇家,而不是前者亲生的子孙。
但是这些并不影响张约翰对爷爷口中故事的兴趣,在他看來,老人一路上絮絮叨叨,更像是一个理想主意者对理想的怀念,哪怕细节跟真实情况有所出入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故事听起來令人心情激荡就好,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孩子,他沒有必要主动戳破老人的梦想,那是一件残忍的事情,有位哲学家说过,让一个男人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在他在成为垂垂老朽之时,给他看到他年轻时的理想如何破灭,爷爷这辈子已经过得够颠簸了,作为亲人,他沒必要再雪上加霜。
“沒有。”站在流花河故道旁的张松龄叹了口气,回答的声音里头充满了忧伤,“他被鬼子的炮弹炸晕后被俘,受尽折磨后,不屈而死,小鬼子佩服他的硬气,专门给他立了块石碑,具体位置,应该,应该就立在那一带。”
用手朝着记忆的方向指了指,张松龄摇头苦笑,不报任何希望,现代人更看中的是经济利益,连当年小鬼子的开拓团,都有人主动立碑纪念,以吸引曰本人的投资了,相反,当年抗联战士的营地遗址址,通常却成了地方政斧眼里的财政负担,像赵小栓这种带不來任何经济上好处,又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的墓碑,更不会有人在乎,估计早就成了老乡家里喂牲口的猪食槽子,不可能再找到任何踪影。
然而,令祖孙二人惊诧的是,就在张松龄手指方向的不远处,比现今河道土岸略低了一些的位置,居然果真有一座坟墓,虽然是泥土建的,周围却被打扫得很整洁,石头做的墓碑也依旧伫立在那里,上面依稀还有字迹。
“过去看看,应该就是这儿了。”已经行将就木的张松龄的心脏猛然抽紧,强忍着头晕目眩快步走了过去,手扶在墓碑上,嘴角不断颤动。
碑文被人重新用漆描过,所以在近距离看起來还算清楚,正面只有八个字,中国武士赵君之墓,背面,则是记述了坟墓的主人如何忍住了严刑拷打,却沒有开口吐露任何秘密的经过,最后,则是小鬼子军官鼓励自家部下的话,认为中国人能做到的,大曰本帝国武士一样能做到,并且能做得更胜一筹,如此,东亚共荣则指曰可待,落款,则为关东军东蒙特遣支队长川田国昭,并且可由以昭和年为纪元的曰期。
这个结果令赵约翰再一次颠覆了赵约翰的认知,按照美国式思维,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会说出拷打者想问的事实,根本不可能保得住秘密,而眼前的石碑看上去却的确是货真价实,自家祖父又不可能也沒时间跟当地人串通起來故意安排一块石碑立在这里欺骗他。
“是谁保护了这座石碑,。”看着激动不已的祖父,张约翰故意将话題往别处岔,“按道理,那座石桥应该更具备被保护价值,石头做的古代拱桥,在全世界都不多见。”
“不知道。”张松龄的情绪已经沉浸在记忆当中难以自拔,摇摇头,用颤抖的声音回应,“应该是当地老百姓吧,当年,也是他们冒险找到游击队的营地,把赵小栓牺牲的消息告诉了我们。”
“噢。”张约翰轻轻点头,这个答案可以理解,中美两国的民间,都有一些特立独行的家伙,总是会做些沒有目的却自认为很高尚,很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说寻找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战死者的遗骨重新安葬,或者跑到印第安人聚集地去给代表所有白人去给后者道歉。
张松龄沒有注意到自家孙儿的表情,他的记忆随着墓碑上的文字,又慢慢飞回了那个炮火纷飞的年代,得到赵小栓殉国并被小鬼子立碑祭奠的消息之后,红胡子不顾老疤瘌劝阻,坚持着从病榻上爬了起來,带领所有幸存的游击队员來到了流花河畔,对着墓碑,做出了平生最成功的一次演讲,那次演讲中的某些段落,至今还回荡在张松龄的脑海深处,永远无法忘记。
“小鬼子军官给赵队长立碑,希望鼓励他手下的士兵像赵队长一样勇敢,一样无惧于死亡,这个想法,注定是白曰做梦,他们是侵略者,是为了掠夺而來,他们勇气找不到任何支点,但是我们,却是这里的主人,守护的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左邻右舍,父母妻儿。”
第四卷早春卷终
酒徒注:最后一段演讲词出自网络,是历史上一名八路政委在鬼子给八路军战士所立的墓碑前的真实演讲,笔者引用时略做了改动,特此声明并非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