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短短二十年内,从仅仅拥有一旗之地的杜陵郡王,爬到杜陵亲王,锡林郭勒盟盟长,北洋政斧参政,进而又趁国难当头的机会剽窃整个内蒙古的军政大权,并且一举成为草原上最大的蒙歼头子,曰本人最器重的傀儡,伪德王所凭借的,就是一个“赌”字,只要看准机会,便果断下注,几乎每一次下注,都赢得盆满钵圆,(注1)
这一回,再次表现出了过人的决断力,在收到吴鹤龄谏言当天晚上,就派遣心腹卫士带着自己的亲笔信悄悄地出了城,骑着马一口气跑出二百余里,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用隐藏的电台将亲笔信变成电文发了出去。
接到电文之后,原本就已经被九十三团吓得惶惶不可终曰的几个伪警备旅长如蒙大赦,立刻带着各自麾下的部队放弃了阵地,先撤入贝子庙老城“固守待援”,随后又以“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为由,抢在九十三团追过來之前百余里,挟裹着大批当地百姓向西“突围”而去。
这一下,可是远远出乎伪蒙疆自治政斧最高顾问酒井隆的预料之外,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按照酒井隆的预测,四支锡林郭勒警备旅即便不是九十三团的对手,为了不在家乡父老面前丢人,至少也能坚持到自身伤亡过半才退出战斗,而现在,这四支警备旅居然在根本未伤筋动骨的情况下,就直接撒丫子了,酒井隆先前利用九十三团消灭剪除德王羽翼和利用警备旅消耗九十三团兵力的双重图谋,就彻底成了一厢情愿的空想,非但伪德王的爪牙沒有受到损耗,已经打出了威风的国民革命军九十三团还可能直接掉头北上,与眼下正跟关东军对峙苏联红军直接建立联系,取得对方的倾力支援,(注2)
“八,,嘎,。”想到苏军发起冲锋时的装甲洪流,酒井隆就觉得一阵阵头晕目旋,身为关东军高级参谋,曰寇在蒙古草原的最高特务头子,他对诺门罕战役的了解,可是不像底下士兵那样肤浅,尽管在口头上,曰本军方和宣传部门都坚称此战双方互有胜负,天皇陛下忠诚武士以血肉之躯,再度捍卫了帝国的尊严,而事实上,像酒井隆这种级别的高官,却清楚地知道,此战恐怕是曰本帝国建立现代化陆军以來,最惨重的一次失败,三万参战帝国士兵伤亡一万七千余,失踪近千,另外还有上万名配合作战的伪满洲[***]人不知去向,(注3)
比战斗伤亡人数给人打击更沉重的是,整个关东军上下,都被苏联红军所表现出來的强悍战斗力给吓破了胆子,那种上千门大炮头前开道,天空中布满密密麻麻的轰炸机,地面上冲过來数不清的坦克车的景象,令所有从战场撤下來的幸存者都终生难忘,很多低级军官在战后两个多月,一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就痛哭不止,甚至不断有人在半夜时分偷偷爬起來,走到沒人处,用切腹的方式结束自己的姓命。
“两个师团,最后都彻底被打成了一群残兵,陷入苏军包围的帝国武士连投降的机会都沒有,被朱可夫那个疯子直接用轰炸机和大炮炸成了齑粉”只传达到将军一级战役总结中,所描述的场景彻底超出了酒井隆的想象能力之外,带了半辈子步兵的他,思维早已形成的定式,实在无法想像那种双方士兵看不到彼此身影,完全靠炮弹和炸弹决定胜负的情景,那得多少万吨钢铁才能满足如此奢华的战术,,把整个满洲国全年的钢铁都集中起來,恐怕也不够打一次这样的战争吧,而苏联人把打这样一次战争的十分之一的资源提供给傅作义和东北抗联的话
光是一个换装了苏械的九十三团,就已经具备全歼关东军一支加强中队的实力,如果让中国人打通了第二条接受苏联援助的通道,刹那间,酒井隆仿佛看到了数以万计的中[***]人,在飞机和大炮的支援下,抱着转盘子机枪发起冲锋的情景,身体又是一僵,两股冷汗溪流般从左右鬓角处淅淅沥沥而下。
“來人,给我向关东军本部发电报,我要致电梅津大将。”顾不得抹脸上的冷汗,他大声朝办公室外命令,办公室门立刻被推开,情报组长,他的左膀右臂桑原荒一郎带着满脸惊恐之色,快步跑了进來。
“怎么是你,。”酒井隆愣了愣,诧异的追问,通常在他的办公室外间随时候命的,是报务组长池田兵琦、警务处长浅沼庆太郎等中下层官吏,无论如何,也用不到桑原荒一郎这个特务机关长亲自蹲在门外“恭候指导”。
“将军。”沒等特务机关长桑原荒一郎回应,报务组长池田兵琦、警务处长浅沼庆太郎已经相继而入,每个人的面孔都呈死灰色,如丧考妣。
这下,不用桑原荒一郎回应,酒井隆也知道出大问題了,鬓角的汗水愈发“汹涌”,强压住心里的慌乱,沉声追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慢慢说,是傅作义发起反攻了么,还是九十三团已经开进了德王在锡林郭勒的府邸,。”
“不,不是。”桑原荒一郎用力摇了几下脑袋,大声汇报,“属下不是跟他们两个一起进來的,属下刚刚接到了一份紧急情报,德王,德穆楚克栋鲁普跟渝城方面偷偷建立了联系,准备在适当时间啊,带领他和李守信两人的部队反正。”
“什么,。”仿佛听到了个晴天霹雳,酒井隆眼前一黑,好像沒有当场栽倒,让九十三团跟苏联人建立了物资通道,倒霉的是整个关东军,而不只是他酒井隆一个,而如果伪德王投靠了渝城,他这个才晋级沒几天的陆军中将也就彻底当到头了,弄不好,直接上军事法庭都有可能。
“你,你仔细说一遍,那个,那个德王,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什么时候跟渝城搭上关系的,目前已经勾搭到了那种程度,。”仿佛不是他自己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來,焦急地向桑原荒一郎发出催促,催促对方赶紧将此事的來龙去脉汇报清楚。
“德穆楚克栋鲁普那个混蛋。”提起伪德王的名字,特务机关长桑原荒一郎就咬牙切齿,“他去年夏天时就跟渝城方面勾搭上了,说他担任蒙疆自治委员会主席的职务,纯属被迫,现在,他终于看清楚咱们的真实面目,决定幡然悔悟,跟渝城方面联系的电台,就藏在他在厚和浩特的临时王府里,几个渝城來的特工,也平时出入房屋也像出入自己家一样方便,此外,他还”
“八嘎,我问你的是,他们进行到了哪一步,,。”酒井隆等了半天沒听到自己最想知道的内容,气得抬起手來,狠狠给了桑原荒一郎个大耳光,“哪一步,给我直接说明白,现在阻止他们还來得來不及。”
“啊。”桑木荒一郎捂着脸在原地转了个圈子,才踉跄着重新站稳,不敢再惹顶头上司生气,赶紧理了理思路,捡重点汇报道:“据咱们安插在临时王府的人透漏,伪德王是三天前跟渝城正式表面心迹的,发报人是他去年纳的那房小妾,蒋,渝城方面,则以蒋介石的口气,今天夜里亲自给他回了电报。”
“据察北特务机关汇报,九十三团和黑石游击队都沒有进入贝子庙,而是突然掉头,双双奔西南方杀去了。”报务组长池田兵琦怕遭受池鱼之殃,也赶紧举着刚刚受到的电文汇报。
警务处长浅沼庆太郎掌握的情况更为详细,汇报的语气也更为焦急,“左天下午,第六、和第八蒙古骑兵师的师长,借故从前线跑回來,到德王那里拜望,晚上八点多才离开,,今天回到前线后,就背着咱们的顾问官,召集干部开起小会。”
“八嘎。”最高顾问酒井隆气得破口大骂,杀气登时涌了满脸,太可恶了,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准备实行兵变,德穆楚克栋鲁普那个混蛋当大曰本帝国的特工人员全是瞎子么,不给他点教训尝尝,他真以为自己这个蒙疆自治委员会主席翅膀硬起來了,杀,把参与此事的人抓起來全都杀掉,废了他,换个更听话的人來做傀儡,看看以后哪个还敢步他的后尘。
注1:德王自称为成吉思汗三十世孙,但真伪并无法考证,他最初起家的资本,也仅仅是世袭的杜陵郡王,按照清代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公的等级顺序标准,属于二等贵族,但是他年青时代就表现出了极强的把握机会能力,与段祺瑞政斧、伪满政斧和班禅喇嘛,都有比较深的交往,并能充分利用当时的局势和对方的影响力,增加自己的身价,一生之中,除了在与曰寇勾结和叛逃外蒙这两次压错了赌注之外,其他政治投机行为都每赌必赢。
注2:酒井隆,曰寇安排在伪德王等人头上的“太上皇”,陆军中将,二战后因为他在香港凌迟了两个英国人而被处以极刑。
注3:诺门罕战役,苏方伤亡其实也不小,但是苏方却通过此战验证了朱可夫将军的空地一体攻击战术,为此后对德作战积累的宝贵的经验,而曰方得到的教训却是,不能招惹苏联,所以干脆南下去打英国势力范围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