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侯徽扑出城头,刚刚转过头的魏霸不假思索,也跟着扑了出去,伸手就抓住了夏侯徽扬起的手腕,不过他自己也被夏侯徽带出了城墙,左手刚刚抓着城垛,还没等他握紧,便滑了开去,跟着夏侯徽一起坠落。
“少主!”敦武眼急手快,一把拽住了魏霸快要滑脱的手腕,死死的拽住了他。
魏霸吓出一身冷汗,手腕一翻,反握住敦武的手,大声叫道:“敦武,把我拉上去。”
“少主放心。”敦武的声音也有些发颤,看来刚才也被吓得不清。他用力试了一下,却发现魏霸和夏侯徽两个人实在太重,他又无法用力,根本拽不上去。只好叫道:“少主,撑住,我叫人帮忙!”
“快点!”魏霸承载了两个人重量的手腕疼得厉害,似乎快要断裂。他低下头,看着飘荡在半空中的夏侯徽。夏侯徽正用的扭动手腕,想要挣脱他的手。
“臭丫头,别动,再动我就把你扔下去了。”
“求你!”夏侯徽仰着脸,泪水在风中飘散:“求你放开我!”
“你想都别想!”魏霸嘶吼着断然否决,他喘了口气,又叫道:“这才十丈高,摔下去,最大的可能是重伤。你受伤了,我不会要你,只会把你赏给士卒,折腾你到死。”
夏侯徽明显打了个寒颤,慢慢的不挣扎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唐千羽和朱壹赶到,大起一起合力,把魏霸和夏侯徽拽了上来。夏侯徽靠着城墙,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胸口还在起伏,简直就是一具尸体。
看着夏侯徽胸口那个起伏的血手印,魏霸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才发现衣服全被冷汗粘在了身上。他看了城外的灯火一眼,不禁心惊肉跳。他刚才对夏侯徽说摔下去不可能死,最多重伤,其实都是吓唬她的,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很可能会一命呜呼,如果大头冲下,那就更没戏了。
看不出这个贵小姐还真有几分血姓,居然敢跳城,不愧是将门之女。他喘匀了气,蹲在夏侯徽面前,睁着她的眼睛:“宁可去死,也不愿给我做妾?”
夏侯徽木然的看着他,脸上还有泪痕,眼中却不再流泪,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如果一定要说有,只有冷漠和轻蔑,还有一丝丝自嘲。
魏霸被她看得发毛,站起身,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不愿做就算了。你先去洗个澡,吃点东西,过会儿,我和你商量个事,只要你能帮我一个忙,我就把你完完整整的送回去。”
夏侯徽还是木然的看着他,连眼珠都没动一下。魏霸觉得有些无趣,让人把夏侯徽带下去洗干净,再给她拿点吃的,自己先回了大堂。经过这么一出,他原本想戏弄戏弄夏侯徽的恶趣味突然间变得一点意思也没有,就连那点绮念也飞得无影无踪。
在堂上坐了一会,夏侯徽被带来了。她在郿坞的房间还保存完好,里面有她的换洗衣服,洗去了身上的污垢,换上一身漂亮的丝衣,整个人顿时焕然一新,除了精神还有些憔悴之外,和刚才那个失魄落魄,一心求死的女人判若两人。
魏霸打量了她片刻,指了指对面的坐席。“坐!”
夏侯徽双手拢在袖中,置于腹前,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俯视着魏霸,却没有一点坐下的意思。魏霸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搞清楚一点,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是我的阶下囚。要想和我玩这些心理战的小手段,我怕你会失望。如果你不想再回到那个地牢里去,就不要有太多的想法。”
夏侯徽咬了咬嘴唇,原本坚定的眼神退缩了一下,低下头,在席上坐了下来。
魏霸把面前的地图转了个方向,推到夏侯徽面前,在长安的位置上点了点。“目前整个关中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除了长安。”
夏侯徽不说话。
“如果不是你来搅局,你伯父会被我生擒,然后我会用他的印绶拿下长安,全取关中。”魏霸平静的说道:“可惜,你识破了我的计划,就差了那么一会儿,长安成了我的心病。”
夏侯徽轻轻的哼了一声,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些变化。
“可是,如果你以为长安能够坚守到援军到来,那你可就想得太简单了。不瞒你说,武关、潼关,现在都有重兵把守,别说你们的主力现在都在东南和孙权开打,就算全部赶到关中来,我也能守三个月以上。有三个月时间,足够我攻克长安城。”
“既然如此,那还找我来干什么?”夏侯徽抬起头,冷冷的看着魏霸,眼中有一丝讥诮。
魏霸迎着她的目光,嘴一撇:“能不打,当然还是不打的好。我又不是好战之人,没有把杀人当乐趣的爱好。”
夏侯徽狠狠的瞪着他,过了片刻,眼神一闪,避开了魏霸直视的目光。
“好吧,我承认,我不是怕死人,我是不想逼着你们的皇帝和我拼命。”魏霸也放缓了口气:“你和你伯父死了无所谓,反正夏侯家也是曰落西山,他丢了关中,就算是回到洛阳也没什么好结果,临阵战死,也许更光荣一些。只是清河公主死了,却是大大的不妥。”
夏侯徽无声的冷笑。
“说实话,我本不想和你做这个交易,放你伯父和清河公主回去,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也没什么用处。只是放你回去,让我非常犹豫。”魏霸搓着手指,沉默了片刻,好像还在对自己的决定不太肯定:“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将来还要嫁给司马师。司马师已经是个非常强劲的对手,有了你,司马师如虎添冀,将来不仅曹睿不安,我也会很不安。”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本想纳你为妾,没想到你居然宁可死,也不肯从我。”他搓着手:“我现在很犹豫,既想让你劝夏侯懋弃城,又想杀了你,以绝后患,夏侯姑娘,如果你站我的位置,你说我该怎么办?”
“如果是我,我现在会杀了你。”夏侯徽不假思索的应声答道,眼中冒出怒火,她绷紧了身子,重重的喘了两口粗气,像是欲扑的母豹,过了片刻,她又无力的放松了身子,沮丧的说道:“不过,你是男子,我是女子,不可同曰而语。司马父子被你所败在先,我被你生擒在后,都是你的手下败将,就算合力,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魏霸眨眨眼睛:“你这是哄我开心么?”
夏侯徽脸一红,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咬着嘴唇。
魏霸咬咬牙:“好吧,我就冒个险。你给夏侯懋写封信,让他弃城,我保证他的安全,送出回洛阳。如果不然,等我攻破长安,他后悔就迟了。”
“我会写,不过,我不保证他会听我的。”夏侯徽缓缓的站了起来:“如果他不听我的,你会怎么处置我?”
魏霸笑笑:“如果是那样,我只好再委屈姑娘几天,等将来生擒了你的兄长,也许他会愿意把你献给我做妾。到了那时候,我想姑娘就是再看不起我,为了家族的前途,也会委曲求全的。你说是不是?”
夏侯徽有些羞恼的扭过头去,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魏霸说得有几分道理。如果魏霸真能严重威胁到曹魏的江山,天子曹睿和她的兄长夏侯玄不会介意把她当成一个礼物送给魏霸,以求一时的缓急的。在曹家的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看你不会有那么一天。”夏侯徽看看四周,“我现在就写?”
“这倒不急。”魏霸笑笑,“姑娘受了惊吓,精神未复,还是先好好休息两天再说吧。”
……庐江郡寻阳,吴军大营。
吴王孙权坐在正中,辅国将军陆逊坐在一旁,奋武将军朱桓坐在他的对面,身躯挺得笔直,目光炯炯的看着陆逊。
陆逊凝神沉思,脸上却平静得没有一点情绪,面对朱桓的急迫,他视而不见。
魏大司马曹休率领大军十万,已经赶到皖城,没有见到预期前来的鄱阳太守周鲂,诈降之计,已经明白无疑。不过曹休并没有立刻退却,相反,他立下战阵,摆出了决一死战的架势。
见此情形,朱桓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他认为曹休能做大司马,不过是因为他姓曹而已,并非是真有本事。此次中伏,胜负未战已定,但仅仅打败他远远不够。魏国实力雄厚,纵使损失两三万人,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害。不如先派一支人马,绕到曹休背后,然后三路合围,把曹休这五万多人全部吃掉。
吃掉这五万人,给魏军一个重创,还只是朱桓的目的之一,他更想趁此机会将吴国的势力推进到寿春一带,占领整个江淮,威胁许昌、洛阳,为将来北伐做好准备。
主意是朱桓提出来的,可是陆逊知道,孙权肯定是心动了,否则他不会这么着重其事的赶到大营来。以孙权对他的信任,不是涉及到这种战略上的大事,他是不会亲自赶来的。
可是,陆逊有不同的看法。
他摇了摇头。朱桓顿时沉下了脸,孙权也眼神一紧,抬手抚着紫髯,问道:“伯言,为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