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声炸响,地动山摇。
抱着必死之心的魏军从一开始就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击,曹植的战旗迎风呼啸,每一个走过战旗的将士都深深的看了战旗一眼,然后决然的走向蜀汉军的战阵。
他们都清楚,走过这面战旗,就没有多少生还的机会,要么英勇的战死在阵前,要么屈辱的死在曹植的刀下。而曹植本人也将跟着他们的步伐,迎着蜀汉军的箭矢和刀矛,走向死亡。
没有人奢望还有生还的机会,除非他们能击败两三倍于己的敌人,他们想的只是尽可能在死之前杀死几个敌人,让自己死得不那么亏。
在这种必死信念的支撑下,在曹植坚毅目光的注视下,五百名魏军将士推着由辎重车改装成的大盾,义无反顾的走上了战场。
曹植在陈仓打造了不少军械,现在,他全部带到汧县来了。他进入关中的时候,带了一些辎重车,在鸿门击败马谡,又缴获了不少辎重车,还有不少重型军械,这些都被他带在身边。要带着这些东西赶路可不是易事,可是连曹植本人都步行,又有谁敢有怨言?
付出最大代价的是那些俘虏,一路上,他们承担着最重的劳役,却只能分到最少的口粮。谁要是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或者是跟不上大军的步伐,那就只有一个结果,被魏军无情的杀死,扔在路边。。
前前后后三千多俘虏,现在还不到五百,其他人都已经抛尸荒野。而魏军付出了几乎相同的人命,才把这些军械带到了汧县。
现在,这些用数千人命换来的军械开始发挥作用,一辆辆辎重盾车被推到了阵前,组成一道可以移动的堡垒,在盾车的身后,连弩车被安放到位,拆解成零件运输的霹雳车被重新组装起来,挺立在阵前。
两军本来就只相距三百步,已经在强弩的攻击范围以内,魏军再向前推进一百五十步,双方其实已经接触。在魏军组装霹雳车的时候,蜀汉军已经开始攻击,连弩车、霹雳车一起咆哮,将锋利的箭矢和石块送上天空,再砸向魏军的阵地。
魏军躲在盾车后面,耐心的等待着。
连弩车开始还击,随着一声声轰鸣,一枝枝利箭飞驰而出,呼啸着扑向蜀汉军的阵地。
组装霹雳车的士卒虽然有盾车掩护,在蜀汉军密集的箭雨打击下,还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个接一个的士卒被利箭射中,每一架霹雳车上都血迹斑斑。
一个又一个魏军士卒倒下,却没有人后退,霹雳车在蜀汉军猛烈的打击下,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组装起来,然后开始怒吼。
霹雳车开始发威后,魏军开始了真正的攻击,两百人推着盾车,嘶吼着冲向蜀汉军的阵地。他们躬着腰,用盾牌护住自己的头顶,紧握手中的战刀,血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
箭羽交驰,石弹破空,战鼓声越来越急,震耳欲聋。
有箭穿过盾牌的空隙,射穿了魏军士卒的札甲,刺破了他们的肌肤骨肉,鲜血飞溅。有人倒了下去,有人则坚持着继续向前走,在身后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
有石弹砸在了盾牌上,发出一声声脆响,盾牌飞散,盾牌下的士卒被砸得血肉模糊。后面的士卒让开同伴的尸体,沉默的继续向前。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两百魏军士卒已经倒下了一半,四辆盾车也被砸坏了两辆,可是魏军士卒的步伐却越来越快。他们齐声大吼,推着盾车开始飞奔。沉重的盾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带着轰隆隆的巨响,冲向了蜀军的战阵。
“杀!”盾车后面的魏军士卒咆哮着,冲了过来。
“轰”的一声,盾车撞上了蜀汉军列在阵前的拒马,四分五裂,藏在阵中的蜀汉军士卒下意识的用盾牌挡住了脸。可是那些魏军士卒却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挥舞着战刀,扑向阵中的蜀汉军士卒。
在奔跑中,他们有的被拒马巨大的尖刺刺中,有的被飞驰的箭矢射中,有的被埋伏在后面的蜀汉军士卒手中的长矛刺中,可是他们却毫不畏惧,怒吼着杀入,即使同时面对数名敌人也没有任何退让。
双方杀在一起。
蜀汉军以逸待劳,又有拒马护身,更有身后的连弩车掩护,可是魏军却只有必死的信念,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奋不顾身的杀入蜀汉军的阵地,舍命搏杀。用刀砍,用盾砸,即使受了重伤,他们也不肯倒下,扑上来,任由敌人的武器刺入自己的身体,抱住敌人,拼命厮咬。
他们不再是普通的人,而是疯狂的野兽。
第一批两百人的士卒还没有冲到蜀汉军的阵前,曹植就派出了第二批,紧拉又是第三批。魏军迎着密集的阵雨,前仆后继。他们冲过蜀汉军的箭阵堵截,冲入蜀汉军的阵中,亡命搏杀。
面对疯狂的敌人,蜀汉军士卒不敢怠慢,他们强压心中的恐惧,艹纵着连弩车、霹雳车,不断的射击,压制魏军的攻击。拒马阵中的勇士则倚仗着地利,不断的反击,将一个个敌人砍倒在阵中。
双方血战。
曹植站在战旗下,面无表情的看着血肉横飞的战场,不断的下达着攻击的命令。在他的面前,有三辆盾车,在他的身边,有两百多名勇士。他们有的是曹植的亲卫,有的是曹睿安排来保护曹植的虎贲,有的是曹真交给曹植的亲卫营。不管是来自于哪个阵营,现在他们都只有一个信念,在自己战死之前,不能让陈王殿下受到任何伤坏。
曹植的位置靠前,已经在蜀汉军的强弩和霹雳车的攻击范围以内,在诸葛亮的指挥下,蜀汉军集中了十余架强弩、霹雳车集中射击,箭矢混杂着石弹,不断的轰击着这个阵地,一辆盾车被推上来,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被砸成了碎片,而不少亲卫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被箭矢射中,惨哼着倒地,或者被石弹砸中,顷刻间就一命呜呼。
可是曹植却岿然不动,也许是因为亲卫们的舍命相护,也许是冥冥中有神明保护,他居然没有受一点点轻伤,而他头顶飞舞的战旗虽然连中数箭,被射得千疮百孔,却依然高扬。
短短的半天时间,魏军就损失了两千多人,但是他们成功的突破了蜀汉军的第一道阵地,将藏在拒马阵中的五百蜀汉军砍死大半,硬生生的拔下了这根刺。横七竖八的尸体,令人欲呕的血腥,遍地如茅草般的箭羽,将大地砸出一个个坑的石弹到处都是,一旁的汧水已经被血染红。
曹植将战旗再向前一百五十步,插在了刚刚夺取的蜀汉军阵地上。
魏军士气大震,越战越勇。
看着那面破损的战旗,看着战旗下曹植的身影,杨仪凛然心惊,面色苍白。
“不用担心。”诸葛亮摇了摇手中的羽扇,不紧不慢的说道:“曹植这么搏命,正说明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只能垂死一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坚持不了太久。”
向朗笑了一声,附和道:“丞相所言甚是,他攻破了我军一道拒马阵,就付出了大约两千人,而我军还有五道拒马阵,他那一万多人连我军本阵都碰不到,大概就要全部折在这里了。”
诸葛亮微微一笑,眼神却依然警惕:“可是我相信,曹植不会这么简单的蛮干,也许他还藏着什么杀招,只等我们露出破绽。”
“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杀招?”杨仪诧异的问道。
“问题就在于此,我们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招术。”诸葛亮的目光投向远处,那里有夏侯霸的战旗:“不过,我想他的杀招应该落在那些骑兵的身上。向公,你觉得呢?”
向朗含笑点头:“丞相所言甚是,我也是如此想。”
远处,夏侯霸坐在一块石头上,嘴里叨着一根草茎,草茎已经被他咬破了,淡淡的苦味弥漫在他的口中,刺激着他的鼻子。听着阵前一直就没有停过的战鼓声,他不敢抬头看,生怕看到最可怕的一幕。他知道曹植在什么位置,他怕看到曹植的战旗倒下。
他在等待出击的命令,他已经精心挑选出两千骑士和三千匹战马,等待着最后一击的开始。可是他又不想听到这个命令,因为当曹植发出这个命令的时候,往往代表着他已经直面死亡。
夏侯霸幼年起就在军营中度过,定军山一役,他亲眼看到父亲夏侯渊和弟弟夏侯荣战死,他觉得自己已经看淡了生死,可是现在,当他看着曹植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时,他却感到了一阵阵紧张。
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政治见识,他当然知道曹植必须死,死在这里或许是他最好的选择。而能不能让曹植的死变得有意义,就要看他夏侯霸能不能完成曹植的目标,顺利的击溃姜维,接应张郃入关。
其实,如果不是牛金重伤未愈,没有其他人能够担起这个重任,他宁愿和曹植并肩作战,哪怕一起死在这里。
他相信,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心愿,而是所有将士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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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