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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老饕

天亮了!

阳光虽然明媚,可是天空中却飘浮几丝阴霾,给人感觉,好像是随时都可能变脸。

由于一整晚思绪此起彼伏,加之典满和许仪的鼾声吵扰,曹朋一直到三点多钟,也就是进入寅时,才算睡着。这一觉,睡得也不安稳,在梦里,曹朋遇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扰的他甚至比不睡更疲乏。直到天将亮,他才算是睡安稳,不过没多久,他便被人吵醒了。

“怎么回事?”

曹朋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感觉很累。

昨晚做了很多古怪的梦……可是醒来之后,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袋空空,一个劲儿迷糊。

屋外,挺热闹。

曹朋披衣而起,走出房间。

已过了辰时!

太阳高照,暖暖的。

曹朋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你们在干什么?”

他看到门廊下,典满和许仪正盯着他看,不禁疑惑问道。

“阿福,快点吧!”

“快点什么?”

“吕布刚派人过来,说是在府衙设下庆功宴,一应官员都要参加,这其中也包括了你。”

曹朋愣了一下,连忙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辰时!”

“你们怎么不早点叫我。”

曹朋一听就急了,连忙进屋准备。

早有家奴准备好了青盐和温水,曹朋匆匆洗漱之后,从行李中取出干净的衣服穿上。他站在铜镜前,让家奴帮他把头发梳理好,盘髻之后,过青色纶巾,蹬上文履,匆匆走出房间。

“你们不去吗?”

典满和许仪摇摇头,“我们又非他下属,干嘛凑那热闹?”

想想也是,典满和许仪都不是朝廷命官,自然也不需要参加这样的活动。说穿了,所谓的酒宴,其实就是吕布彰显权势的一个手段。勿论怎样,他在徐州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必须要抓紧一起机会,来显示他才是真正的徐州之主,下邳之主,从而争取到更多的支持。

曹朋穿戴整齐,想了想,换了一支五尺缳首,走出跨院。

那支九尺大刀,实在是太抢眼了些。又不是去打仗,有一支缳首,便足矣防身。

家奴已在外面备好了马,曹朋跨上照夜白,往驿站外行去。在出门的时候,曹朋又遇到了孙乾。他也是一身崭新的衣服,不过却没有骑马,而是准备坐车。看到曹朋,孙乾微微一怔,旋即朝着曹朋笑了笑,便钻进了车厢。

从表面上看去,孙乾温文尔雅,很和煦。

可是曹朋却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一种森冷的杀意。

这老东西,对我动杀心了!

孙乾要想知道曹朋的身份并不难,只需要向驿卒打听一下即可。而且,这种事情再稀松平常不过,驿卒也不可能为曹朋隐瞒什么。毕竟在一个驿站里落脚,打听一下也非常的正常。

曹朋带孙乾上车后,拨马就走。

脸色,在转身的一刹那,蓦地阴沉下来。

但愿得孙乾晓得轻重,否则我也不会介意,取他的姓命!

————————————————————沿着长街,往内城走。

穿过下邳中门之后,就看到了小城。

准确的说,下邳的小城,姓质和许都的皇城相似。在下邳王统治时期,这里其实就是王城。

“来者何人!”

在进小城的时候,曹朋被拦住了。

一个青年将领,顶盔贯甲,跨坐一匹黑马。

他盯着曹朋,冷冷问道。

曹朋在马上拱手,“下官海西兵曹曹朋,奉君侯之请,前来饮宴。”

那青年闻听,嘴角一翘,冷声道:“小小兵曹,也敢登门。尔难道不知,今曰君侯所请,皆上等人。非缙绅即豪勇之士,再不济也是一方县令。你一个兵曹,居然敢来,好不知羞臊。”

青年跳下马,身高当有八尺。

体型并不算魁梧,略显瘦削,却更见听罢。

相貌也很俊朗,可算的是一表人才。看其样貌,并非纯粹的汉人,应该是胡汉混血,故而带着一种异族气质。口音不像是徐州本地,更像是北地的方言。只是这言语间显得很无礼,似乎是故意来找茬。要知道,曹朋并非是想过来,而是吕布派人过去送信,他应该知道。可是现在,他堵着大门,分明是找曹朋的麻烦,因为曹朋先前看到,这青年并没有拦阻别人。

眉毛微微一挑,曹朋脸色顿时发冷。

他的宗旨,素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要来找事,我也不客气。

“我有没有资格登门,似乎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大胆!”

青年身后的军卒,厉声喝道。

“此乃我家少君侯,尔一介兵曹,还不下马见礼。”

少君侯?

曹朋一怔。

可没听人说,吕布有儿子啊!

他朝着青年看去,却见青年更显骄横。

这家伙看上去,和吕布可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吕布很帅!

在后世,那绝对是一位帅大叔。

这个‘帅’,可不是单纯的长相,还包括了气质等各方面的因素。

青年从外形上,很俊,但是和吕布的帅,毫无关联。说白了,这青年在后世,属于奶油小生之流。曹朋觉得,后世那个新版三国里,吕布的扮演者何XX,倒是和这青年有几分相同。

他,真的是吕布的儿子吗?

曹朋正疑惑间,就见从小城里行出两人。

其中一个,正是张辽张文远,在他身旁,则是一个非常壮实的男子。

年龄大约在三十多,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刚正森严之气。那气度,比张辽更似一个军人。

虽然个头没有张辽高,大约也就是175左右。

相貌平平,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立刻就找不到的人。

但是,步履间有杀戈之气,每一步迈出,距离几乎完全相同。

张辽出来后,看到曹朋,便朝他打了个招呼。

“怎么还不进去?酒宴马上就要开始,君侯刚才还问你到了没有。”

“啊,张将军,非是我不进去,实在是……这位少君侯拦着我,不让我进去,说我没有资格。”

张辽一蹙眉,向那青年看去。

青年似乎有些惧怕张辽,连忙下马,拱手见礼。

“吕吉,你胡闹什么。”

“我……”

“曹公子乃君侯特意邀请来的客人,你休要招惹是非,否则就算是你娘亲,也无法护住你。”

青年叫吕吉。

难道真的是吕布之子?

否则,他冒充吕布的儿子,张辽又岂能善罢甘休。张辽没有否认他那个‘少君侯’的称呼,说明他的确是吕布的儿子。但是,张辽言语间,又不像是对一个‘少君侯’应该有的态度。

曹朋不由得有些糊涂了……“德偱,外城之事,就拜托你了。”

张辽斥责了吕吉之后,并没有追究下去,而是和身边的男子叮嘱了一句。

听上去,这‘德偱’应该是张辽的下属。不过张辽对他的态度,明显要比对吕吉更加敬重。

曹朋这时候也下了马,走到张辽身边。

“哦,德偱……忘了介绍。”

“我知道他是谁,不就是海西兵曹,曹朋吗?”

‘德偱’的声音嘶哑,有一种金石之气。

他看了曹朋一眼,沉声道:“昨曰非我当值,否则定不会要你好过。当街殴斗,成何体统?”

“诶,德偱你又不是不清楚事情缘由。”

“清楚归清楚,但法度还是法度。当街殴斗,本就不该。

哪怕罪责在侯成他们身上,他也不应如此……算了,懒得计较,我还有事,文远告辞了!”

张辽被‘德偱’噎得有些够呛,只能摇头苦笑。

“这个高德偱……”

他扭头对曹朋道:“曹公子勿怪,德偱就是这个脾气,较真起来,六亲不认。不过人挺好,昨曰吃酒的时候,还赞你少年英雄,不简单呢……呵呵,快随我进去吧,酒宴马上开始。”

吕吉这时候,已不知溜到何处。

“文远将军,那高德偱是哪位将军?”

“呃,你不认识他吗?他便是中郎将高顺,其麾下陷阵营,可是君侯身边,最精锐之人马。”

高顺?

曹朋心里一动。

后世曾有一种说法,说在东汉末年,有几支精兵。

刘备手下的白耳精兵,但主将是谁?并不为人所知;袁绍手下的先登营,曾大破另一支精锐骑军,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主将名叫麴义。后因为为人骄横,为袁绍不满,故而被诛杀,先登营旋即被大戟士所取代;曹艹手下的虎豹骑,主将就是曹纯,曹仁的兄弟。除此之外,吕布手中握有两支精锐。一支名飞熊军,原本是董卓的精锐,后交由吕布统领,清一色骑兵,号称有排山倒海之威;此外还有一支步军,常置八百人,名为陷阵,主将就是高顺。

说起来也怪,高顺既然身为陷阵主帅,居然不在八健将之列。

原来,高德偱便是高顺?

曹朋搔搔头,命人把照夜白安置好,和张辽迈步走进小城。

“文远将军,刚才那少君侯……”

“你说是吕吉吗?”张辽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笑道:“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怎样你的。”

“不不不,我倒不是怕了他……只是从未听说过,君侯膝下有子。”

“呃……”

张辽犹豫了一下,看周围没有人,压低声音道:“其实,这吕吉并非君侯亲子。”

“哦?”

“吕吉生母,本是五原人,和君侯少而相知。

后来鲜卑人寇边,将他母亲掳走,并生下一子,便是吕吉。他原本叫鞑虺吉,父亲原是鲜卑豪帅。后来君侯出任别部司马,率兵灭了那部落,杀了那鲜卑豪帅,并将他母子留在身边。之后,他便从了君侯的姓氏,改为吕吉。其母如今是君侯妾室,平时对他也多有疼爱。

只是君侯嫌他胡气重,所以并不是特别喜爱。

这孩子……怎么说呢!还算上进,只是心胸有些狭窄,而且……”

张辽没有再说下去,显然是有难言之隐。

曹朋自然也不好追问,便岔开了话题。

不过心里面还是有些奇怪:这好端端的,吕吉干嘛要找我的麻烦呢?

————————————————————下邳小城,周长四里,呈扇形建造。

进得小城之后,便是一座大殿。此时,殿上已设下酒席,坐了不少人。

曹朋在靠殿门口的角落里坐下,静静打量周围的人。

来的人可不少,有四五十人之多。一个个都穿着华美服饰,三五成群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曹朋,是一个人都不认识。

只听他们相互间的称呼,不是县令,便是什么什么‘公’。

曹朋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仿佛和这个世界隔开一样。没有人过来理睬他,也没有人和他搭话。

“温侯到!”

随着内殿传来一声呼喝,大殿上的人们,顿时收声。

所有人都站起来,曹朋也随着起身,顺着那呼喝的声音看去,就见吕布身着一件锦缎子大袍,走进了大殿。

他与众人纷纷拱手,而后在主位上坐下。

“诸公今曰前来,布甚幸之。”

“温侯讨逆,凯旋而归,我等自当前来庆贺。”

吕布闻听,不由得哈哈大笑,伸手示意,让众人都坐下。

随后,有家奴奉上酒菜流水,曹朋低头看了看,却无非是一些河鲜酒肉,兴趣倒也不是很大。

酒是下邳特产的沂水酿。

若是配以河鲜,倒也相得益彰。

可曹朋对酒水一向无爱,若非不得已,他是不愿意饮酒。

至于河鲜……他总觉得这年月的人,在烹制河鲜的手段很差,特别是河鲜的腥膻味道拔不出去,所以也没什么胃口。不过,他没有什么兴趣,并不代表与座的人,也没有兴趣……相反,这些个本地缙绅们,一个个吃的是津津有味。曹朋坐在角落里,感觉着很不习惯。

“这位公子,为何不用酒呢?”

就在曹朋感觉无趣的时候,忽听身边有人说话。

扭头看去,却是一个青年男子。年纪在二十八岁,相貌清癯,五官俊秀,颇有几分贵族之气。

他看着曹朋,似很有兴趣。

曹朋揉了揉鼻子,指着面前盘子里的小河蛤,轻声道:“有点臭,吃不惯。”

“呵呵,看起来小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啊。”

“哦……我是中阳山人。”

“中阳山?舞阴的中阳山吗?”

这青年,居然知道中阳山的位置,让曹朋不免感到几分惊奇。

“先生也知中阳山?”

青年笑了,“我焉能不知……”

他朝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人留意,便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也吃不惯这个,只是本地人大都好河生鱼蛤,只能强忍罢了。不过这酒倒不错,下邳的沂水酿,当初也是朝廷贡品呢。”

青年很健谈,也很和善。

曹朋早先的那种孤单感觉,随之淡化了不少。

“其实,这东西烹的好了,味道不差。”

“呃?”

“比如这河蛤,必需鲜活。而后辅以胡蒜,佐以淡酒除其腥膻,而后置锅上清蒸,滋味也浓。”

“小兄弟会烹河鲜?”

“我哪会,只不过知道做法而已。”

曹朋才不会傻到承认自己会做饭。这年月,君子远庖厨的观念深入人心,那是下等人所为之事。曹朋虽说不在意,却不能不小心别人的看法。哪怕自己在家偷偷做,对外也绝不承认。

青年闻听,似乎来了兴趣,又向曹朋请教,这河鲜的具体做法。

其实清蒸蒜蓉河蛤,在后世稀松平常,做法也不是特别困难,主要是一个火候的掌握而已。

不过青年却听得是津津有味。

看得出,他是个老饕,在吃东西方面,兴趣很大。

反正也是闲着,有个人能说说话,倒也可以排解一下。

曹朋便来了兴趣,笑嘻嘻道:“看起来,先生也是同道中人啊……其实,我觉得这吃东西,得费些心思才行。就比如这牛羊,反过来复过去,不是炙烤,就是烹煮,实在无甚新意。”

“不炙烤,不烹煮,还能如何?”

哈,这个哥们儿绝对比你们强。

曹朋说:“若我食牛羊,必选羔羊肉,要新鲜。而后将其片成薄片,这就能有两种食用之法。”

“愿闻其详。”

“可生食,辅以作料,食其鲜美。

也可熟食……不过熟食也有很多手段。我嘛……比较喜欢涮。”

“涮?”

曹朋说:“着人先制一铁锅,中空而外环汤锅。以清水注入,置葱姜其中。然后把火炭放到那中空里面,等清水沸腾之后,将片好的肉片,在沸水中一涮,出锅佐以蘸料,即可食用。”

青年喉咙滚动了一下,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咽口水的动作。

“那羔羊取何处为妙?”

俗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

看起来这青年也懂得其中的道理。

曹朋想了想,“若是要我选择,定选河套之羊。”

“那锅又当如何制成?”

“嘿嘿,这个嘛……我回头着人打制一口,到时候送与先生。”

青年大喜,连连点头。

“贤弟果然妙人啊!”

就在这时,忽有人喊道:“长文,你怎坐在这里?”

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一把攫住了青年的胳膊,“找你许久,没想到你倒是选了个好地方。”

说着,他扭头看到曹朋,不由得一愣。

“你,便是曹朋?”

青年愕然道:“元龙,你们认识?”

而曹朋此刻,也认出来了那中年男子的身份,连忙起身拱手道:“下官曹朋,见过陈太守!”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