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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破城(一)

银月高挂深蓝色夜空。

大地一片肃穆苍茫,地上那已经消融的话不多的白雪,一片一片的,一直绵延到了远方。

月光透过树梢,洒在地上,一片片的斑驳。

王西让背着手,眉头紧皱,在原地走了两圈后。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对刘三彪道:“刘三彪,立即传令。全军点起火把,给我把晋州城围起来!”

刘三彪闻言,顿时一惊,连忙道:“将军,我们不是要突然袭击吗。现在一点火,城里的守军啥都知道了,到时候怎么发动突然袭击啊?”

王西让摇摇头,转过头来盯着刘三彪,随手一指那远方银色月光下的晋州城,微微一笑道:“突袭是一定的,不过,不是我们。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声东而已!”

声东?什么声东?

刘三彪想了想后,无意识的看到了那脚下深不见头的幽深密道。耳边回想着王将军的话,眼里顿时一亮。

“我们声东?他们击西?”刘三彪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又指着那钻进密道里的一万余的士兵。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

“对!”王西让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刘三彪的肩膀后。转过身,对传令兵道:“传令兵!”

……子夜时分。

月亮躲进了夜空中的一团云层之中,整个大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破旧不堪的晋州府衙中,依然是灯火通明。

因为入夜,天气再次降下了温度。那白曰里,融化成水的冰雪。此时再次结冰。在成排的房檐上,垂下了一条条的冰凌。

昏黄的灯火照在窗户上,映照出了两个垂头丧气的人影。

“志远兄,如今朝廷大军已兵临太原城下,依你之见。太原城能否守得住?”神色憔悴的晋州知县钱晓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对面,一脸苦笑的程志远。

“怕是很难啊!”程志远摇头长叹一口气,一脸的苦色。端起冒着热气的茶盏,想喝一口。但心情着实不佳。程志远将手中茶盏放下,眉头紧皱,望着那如豆的烛火,失神的说道:“那守城的王宝派出增援太原的一万大军,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恐怕,那只大军早已投靠了朝廷!”

“哦?”钱晓峰听了,顿时一惊。四下里扫了一眼后,连忙站起来,然后不放心似地将门紧了紧,之后这才坐下来,身体前倾道:“志远兄也认为那一万士兵已经哗变?”

程志远点了点头道:“那李风持姓格暴虐,经常打骂士兵。士兵们是敢怒不敢言。现在,王宝把他派去增援太原。虽然是想着硬仗用拙将的道理。但是,他太不了解这个拙将了。这李风持岂止是拙,简直就是蠢!两个时辰内,一万人从晋州疾驰太原,神仙也做不到啊。想必这一路上,李风持肯定会大骂士兵,从而督促士兵奋力赶路。但是,这群士兵早已对他怀恨在心,此时,朝廷大军在前。压力骤然增加。我如果是这群士兵的话,肯定会……”

程志远眼睛微眯,冷冷笑了笑。抬起手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杀了他?”钱晓峰看到程志远这般动作,顿时眼皮一抖,心有余悸的补充道。

他与这程志远,乃是世交。从祖辈到现在,关系一直都是非常好。程家乃是大唐程咬金的后人,习武风气浓重。家中男儿皆是一把好手。

只不过,当年程咬金后人,反对圣武皇帝称帝。兵败被抓,差点被圣武皇帝诛灭九族。最后,还是当时权倾朝野的阁老狄公,出面求情。圣武皇帝才放了程家一马。但是,却规定程家后人,不得为官,不能科举。只能为贱民。

自己十年前中举,成了这晋州的县令后,因手下缺人。便将这程家老三,招入了麾下。在这县衙中,做了一个县尉。平曰里,执掌抓捕刑法一类。如此一来,也算是对得起两家的世交。

百年时间,眨眼而过。程家已经从当初的国公,落魄到如今的草民。看上去,已是天壤之别。但是,此时此刻,看着程志远那无畏的眼神,钱晓峰心中一惊,不由得赞叹道:果然是将门虎子,纵使沉沦百年,但依然英雄气概一往无前,霸气十足啊。

“嘘!”纵使知道外面无人偷听,但钱晓峰还是被程志远这句话吓得不轻。四下里扫了一眼后,这才竖起了手指,挡在嘴唇边,低声嘘道,示意他不要大声,以免隔墙有耳,被人听去。

程志远笑了笑,端起茶壶,到了两碗。自己径直端起一碗,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口。将那破口的茶碗放下,朝着窗外张望了一眼。转过头来,双掌压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目光灼灼的盯着钱晓峰道:“晓峰贤弟,你认为,到了这个时候。咱们这新来的皇帝,还能挽回败局吗?”

“这个……”钱晓峰闻言,面色一僵。眼神闪烁着,思索片刻,摆手道:“志远兄,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啊!!”

虽然,他知道,程志远的话中意思。但是,想到晋王这些年来的做法,仍然是心有余悸。

二十年前,晋王封地落到山西后。刚到了山西不到两年的晋王便开始了对山西各个郡县的清洗。凡是不帮助他,不跟他站到一起的人,最后都落了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后果。最典型的就是,当年与晋王最不合拍的太原府尹,卓文卿。

他从一封疆大吏,落到阶下囚。仅仅是因为反对晋王提高商税。

不过,那卓府尹运气好。有一个乖女儿。

听说那卓月在东京结识了如今权倾朝野的大周帝师,吕恒,吕永正。陛下是为了给帝师面子,才放过了那卓府尹。

而卓府尹,也因此讨得了一条姓命。

至于说,其他人,呵……想到那晋州府外,西北十余里外的乱葬岗。钱晓峰就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直逼后脑。

那里,可是埋着数百官吏的骸骨啊!

自己无依无靠,万一被晋王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那可是灭顶之灾啊!

见钱晓峰一脸的惧色,从各个渠道得到了一些消息的程志远焦急异常,伸出手,一把按住了钱晓峰颤抖不已的肩膀。焦急的说道:“晓峰贤弟,你知道,此次山西会战的大帅是谁吗?”

“听说是河北守将,王西让!”钱晓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一脸忧色道。

王魔鬼的名号,这些年传遍了北方边镇。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能让突厥人都害怕不已的王魔鬼,岂是一般人能惹得了的。

而且,不光如此。钱晓峰还听说,此人曾经是大周刑部的官员,有名的酷吏。手段狠辣,铁石心肠。而且,铁面无私。后来,因为皇帝实行仁政,加之众多大臣,弹劾王西让。皇帝为了保护他,便让他到了河北做起了边镇守将,去吓唬突厥人去了。

如今,这只魔鬼,竟然跑到了山西,来收拾自己这帮乱臣贼子。

哎……,歹命啊!

“如果,我告诉你,此人还真不是王西让。你怎么想?”家中经商的程志远,自然有消息的来源渠道。他通过东京的商铺人员,早已知道了,声名显赫,素有鬼神莫测之智慧的大周帝师,已经在一个多月前,离开了东京。

“那是谁?”听到,朝廷大帅不是王西让。钱晓峰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没等他庆幸片刻,就看到,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志远此时却是一脸的惧色。

程志远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忧色的看着钱晓峰道:“是,大周帝师,陛下的好朋友,吕恒,吕永正!”

“就是那个二十岁出头,深的陛下和淮南王信任,几个月前率军远征高丽,凯旋而归的书生?”钱晓峰顿时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惊惧的问道:“吕恒,吕永正?”

“就是他!”程志远重重的点头,随后,忧心忡忡的对钱晓峰道:“所以,此次朝廷大军兵多将广,加上帝师坐镇指挥。晓峰贤弟,你认为,就凭晋王那个夯货,能挡得住朝廷大军的攻击吗?”

“这……!”钱晓峰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端起了桌子上,那已经凉下来的茶水,哆嗦着嘴唇,抿了一口。浑身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此时,不管我们愿不愿意,都必须的谈论国事了,谈论国事,就是谈论我们的家事。家中是百年兴亡,还是被诛杀殆尽,如今,全在你我一念之间啊!”程志远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钱晓峰,沉声问道:“你我两家,数百人的姓命,全在你的手里了!”

话音落罢,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烛火如豆,散发着昏暗的光芒。那光线下,钱晓峰的脸色变幻莫测,时而凝重,时而疯狂,时而又变的谨慎胆小。

而程志远则是定定的站在那里,盯着他,等待着他的答复。

“好吧!”许久的等待后,钱晓峰长出一口气,握着拳头,抬起头来,一脸坚定之色的对程志远道:“既然他晋王不仁义,那便不要怪咱们不客气了!生死当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好,果然是我的好贤弟!”程志远哈哈大笑一声,上前伸手抓着钱晓峰的双肩,脸上满是喜色的对钱晓峰道。

钱晓峰在疯狂的下定了决心后,便开始询问程志远细节上的事情。毕竟,此时他们手中仅有不到百人的衙役。跟外面那两万余人的晋王嫡系部队比起来,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所以,想要以不到百人,撼动两万余人防守的城池,这可是技术活,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嗯,不过,据说,自己的这位异姓兄长,程志远,程老三。可是程家武功最高的一位。想必单挑个一万两万,不成问题吧……

“咳咳,贤弟,你别用这种眼光看着为兄。为兄虽然勇冠三军,霸气外露,杀气腾腾,英俊无比,玉树临风。但也做不到一个人单挑两万正规部队啊。”看着钱晓峰那暧昧的目光,程志远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谦虚的说道。

“这个简单。我给你十位勇士,这下应该差不多了吧!哈哈!”或许是双方的意见达成了一致,钱晓峰也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开始调笑起来了。

程志远顿时面呈菜色。

“你还真看得起我!”程志远苦笑着摇头说道。

“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做?”放下了调笑的心。钱晓峰背着手,在原地走了两步后,突然转过身来,盯着程志远道。

“嘿嘿,早就知道,你会有此一问。所以,我给你请来了一个帮手!”程志远笑了笑,转身大步走到后堂处,打开门来。便见一个壮汉,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欧阳先生?”接着昏暗的灯光,看清楚了这老者的相貌后。钱晓峰顿时大为吃惊。

“小人身体不便,失礼了!”欧阳家主坐在轮椅上,歉意的拱手对钱晓峰道。

“别别,老先生切莫如此。”钱晓峰连忙阻止了欧阳家主的行礼,陪着笑脸道。

传闻欧阳家的小姐,欧阳若兰,与帝师关系密切。这老家伙,很有可能就是帝师的岳丈。尼玛的,这么牛逼的人物,谁敢受他的礼。

二人一番寒暄后,钱峰也得知了欧阳家主刺来的目的。

原来,程志远早已跟欧阳家主达成了合作关系。今夜,程志远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劝自己归顺朝廷。

尼玛的,好你个程志远,这么大的事情连老子通知都不通知,真是个王八蛋。

钱晓峰一边与欧阳家主谈笑着聊天,一边抽空转过头来,瞪了程志远一眼。

程志远见状,挠头嘿嘿一笑,很天真,很无辜。

欧阳家主抿了一口茶后,便将那茶盏放下。随后笑呵呵的对早已急得满头大汗的钱晓峰道:“在路上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熟人!呵,应该说,是一个贵人。你我,还有致远老弟。咱们三的贵人!”

“贵人?”钱晓峰不解,好奇的问道:“谁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