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黄三儿把我的家底抖落出来,头就是一晕。但是转念想想,以张龙虎这种身份,这种性情,他即便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会怎么样。
“七门的人?”张龙虎停下脚步,上上下下又打量了我一番。
“对,舅舅,他是七门的人,心地很好。”黄三儿嬉皮笑脸就贴着张龙虎说道:“舅舅,你刚才说他身上有什么什么魂灯?能帮他,就帮帮他呗。”
“你们七门的庞大,如今还好吗?”张龙虎瞥了黄三儿一眼,瞧的出来,他拿黄三儿也很没脾气,干脆就不理他。
“大掌灯的行踪,我现在也不知道。”
“我年轻的时候,跟庞大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仅仅只是一面之缘,可他的为人,我很佩服。”张龙虎显然早年和大掌灯庞大有交集,知道我的身份之后,言语就更随和了。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话既然说开了,有些事情就没必要瞒着,我说了道无名追赶我的事,又说了那盏很要命的魂灯。
“道无名在我身上留着魂灯的事,也是听别人提起的,可我不知道魂灯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
“你瞧着我的眼睛。”张龙虎转身站到我跟前,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我。
两个人距离如此之近,我看的非常清楚。张龙虎的眼睛里,倒影着我的身影,我正全神贯注的看,张龙虎冷不防眨了一下眼。
就这么眨眼之间,我在他眼睛里的倒影,似乎有所变化。
我看见自己的眉心上方大概两寸左右的地方,顶着一团小小的亮光,像是一盏豆般的灯,又像是一团微微跳跃燃烧的火。
“龙虎真人。”我赶紧就求他:“你能把这劳什子魂灯给熄灭吗?魂灯不灭,那个疯子迟早还会找到我。”
“这不算难事。”
张龙虎抬起左手,用右手的之间在掌心飞快的划动了几下,尽管只是指头划动,可他的掌心里似乎有一道闪光的符箓。他把掌心按在我的额头上,接着又轻轻一拍。
他用的力气很轻很轻,但是我整个人就随着一震,仿佛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从身体里脱壳而出。
噗……
我感觉眉心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跳脱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抬头,张龙虎随手一抓,似乎是把那东西给抓在手里。
“魂灯无形,你看不到的。”张龙虎攥着拳头,片刻之间,从他的指缝里冒出了几缕淡淡的轻烟。
“这个魂灯,熄灭了?”黄三儿比我都心急,站在旁边问。
“灭了。”
我长长出了口气,心想着有本事就是不一样,这盏魂灯把我折磨的够呛,一刻也不得安宁,但在张龙虎这样的行家面前,灭了魂灯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只觉得一身轻松,走路仿佛都轻快起来。黄三儿的嘴皮子依然不停,他之前听我说的,道无名是因为一口石棺才开始追击我,当时就来了精神,问东问西,估计也是想问清楚了,打石棺的主意。
“那石棺,你连碰都不要碰!”张龙虎看到黄三儿心存不轨,声音一下就严厉起来,呵斥道:“你要摊上了石棺的事,连我也救不了你!”
“那石棺是啥来路。”黄三儿显得挺委屈,也挺不服:“舅舅,还有你斗不过的东西?”
“鼠目寸光!”张龙虎好像和黄三儿多说一句话就头晕:“那石棺,不是凡物!”
我听着他们俩的对话,心里就猜测到,张龙虎多少应该对石棺有一些了解,否则的话,他不会这么声色俱厉的警告黄三儿。虽然他训斥黄三儿,但肯定是为了黄三儿好,石棺的确不是普通人所能染指的。
“龙虎真人,你知道石棺的来历吗?”
“知道一些,都是道听途说。”张龙虎把黄三儿拽到一边儿,对我说道:“不过,我相信这些道听途说并非空穴来风。”
张龙虎二十二岁去了龙虎山,在龙虎山修了二十二年,回到河滩之后,一直隐居在松树岭,偶尔会外出走走,云游一番,不过一年里头有大半年还是留在隐居地的。
张龙虎还没定居在松树岭的时候,松树岭就有一只老狐狸,道行很深。狐狸是民间传闻中的八大妖仙之首,最通灵性的。张龙虎认识了这只老狐狸,时常在一起聚一聚。
道家说,万物有灵,有灵者皆可修行。人是万物之首,起码在修行上,比别的东西占据了更多的优势。比如说,一只狐狸,修上两百年三百年,费尽心力,逆夺造化,也不过就是勉强可以显化出人形而已。因此,妖仙修行,就要另辟蹊径,在某些方面,比人更能通灵。张龙虎和老狐狸认识了一段日子,受益匪浅。
这只老狐狸活的年头太久了,已经到了生命将近的地步。闲着没事的时候,它就会把这一辈子所见所闻,当成闲话跟张龙虎说说。张龙虎二十多年不在大河滩,也愿意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
老狐狸就曾经在闲聊的时候,跟张龙虎讲过黄河里面石棺的往事。关于石棺的事,老狐狸并非亲眼所见,它也是从父辈嘴里听到的,而它的父辈,多半也没有目睹,又是从家族更早之前的老辈那里听来。也就是说,石棺的事,是一代代口口相传流传下来的。
石棺的事,年代久远的无法追溯,已经说不清究竟发生在何年何月了。当时估计是死了什么大人物,很多很多人送葬,送葬的人带着一口石棺,一直到了黄河边儿。石棺被葬入河中的时候,晴朗的天突然就下起了大雨,人都说,这是老天爷哭了。
石棺葬入河中,一切似乎都结束了。但是没过多久,一大群人又来送葬,他们带来了第二口石棺。石棺虽然瞧着都一样,只是棺体外面的纹络不同,如果真仔细的看,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第二口石棺依然葬入了大河,石棺入河的时候,又是瓢泼大雨。
这件事情一开始,仿佛就没完了,过了不多久,一大群人第三次来到河滩,葬入了第三口石棺。
如此往复不停,这些人一共来了九次,每次都带着一口石棺,前前后后一共九口。
在最后一口石棺下葬的时候,天象大乱,沿河的那些山精野怪都吓的连头也不敢抬。石棺缓缓入河,仿佛有无数的人的哭号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天又下了雨,但是那雨,和血一样殷红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