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莫天晴似乎完全变了,我能看见她的手上粘满了鲜血,血光映着她的脸庞,透出了些许的阴森。
我根本想象不到,如此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会显露出令人心悸的一面。
“绝不能手软!”莫天晴又嘱咐了我一句。
聚宝堂的大院里,有人在来回的巡视,沙帮在这里立足多年了,从来没有出过任何意外,任谁也难以想象,会有人来打劫他们的聚宝堂。
“我没有进过聚宝堂,不过我知道。”莫天晴伏在院门里头的一片黑暗中,指着后面一间灯火通明的房子,小声说道:“那房子地下,就是钱库,现在他们正在算账,是动手的好机会。”
我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莫天晴已经猫腰悄悄的溜到了前方。我毕竟心虚,蹑手蹑脚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一不小心踢掉了花坛上的一块砖头。
砖头掉落的声音不算很大,可是在这僻静的院子里,已经很扎耳了,来回巡视在院中的人立即警觉。
叮铃……
莫天晴轻轻晃动手里的千眼铃铛,小小的铃铛,散发的声音里附着着难以形容的魔音。奔着花坛而来的人,立即被铃铛声搅扰了,头重脚轻,一时间难分东南西北。
铃铛声引来了更多的人,沙帮的渡口就在附近,每天晚上,渡口那边的沙帮人都会到镇子里来,地位比较高的,一般聚集在聚宝堂。铃铛声还有那些人的倒地声,就是讯号,左右两边的屋子房门洞开,唰唰的冲出来一帮人。
叮铃……
莫天晴不停的晃着千眼铃铛,铃铛声连绵不绝。聚宝堂到底有多少人,我还不知道,但铃铛声完全飘荡于院落中的时候,我察觉到,有的人勉强还能顶住千眼铃铛的魔音。
铃铛声绕动人的心绪,这属于一种外力,心神不宁,实则是自己的心境不够强大。但凡能在铃铛声中勉强不倒的,都不是普通打手。
“在……在那边……”
没有倒地的人,估摸有十来个,循着铃铛的声音,一起扑向了花坛这边。
“六哥,你挡住这些人,咱们不能耽误时间。”莫天晴带着急促,跟我交代道:“我要先到钱库去,把里面的人都制服,外头这些交给你!”
话音一落,莫天晴手里的铃铛骤然间响声大作,那十多个正在蜂拥而来的人,仿佛面前出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都滴溜溜的在原地打转。趁着这个机会,莫天晴继续压低身子,从花坛一边绕了过去,直奔着聚宝堂的钱库而去。
她这么一走,铃铛声就渐渐消散,那些在原地打转的人稍稍恢复了神智,我被留在原地,一下子成为众人的目标。
我跟沙帮的人无冤无仇,可是被逼到了这一步,不动手也得动手。和我所想的一样,能在铃铛声的影响下还撑得住的,都不好对付。
跟对付无仇,我自然而然的就留了手,没有朝死里打。这些人受了铃铛的搅扰,可毕竟人多,我一留手,渐渐就被围在了正中。莫天晴已经跑到了钱库那边,铃铛声若有若无,我闪身躲开两个人的左右夹击,脚步还没站稳,背后就嘭的挨了一棍子。
这一棍子着实不轻,我的身子朝前一扑,眼前也随即一黑,差点就喷出一口鲜血。这时候,莫天晴刚才说的话,不由自主的又飘荡在了耳边。
“你不杀他们,等他们清醒些,一定会杀你……”
嘭!!!
我稍稍一分心,左边肩膀又挨了一下,整条手臂仿佛都麻了。事到如今,我完全没有了退路,猛的一咬牙,劈手从身后那人手中夺下一条棍子,呼呼的扫动起来。
这一次,我加了几分力道,棍子带着强劲的风声,挡者披靡。这些人总归还是没有彻底从铃铛声中挣脱出来,身形感官都不如平时那么灵活,我打起精神,一番冲杀,把这些人全部打翻在地。
可我还是下不去狠手,眼瞅着对方暂时失去了反抗之力,也没有趁势追杀。
这个时候,钱库那边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我提着棍子就赶了过去。一路走,一路把那些还没有彻底倒下的人都打倒在地。
人太多了,我必须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才能对付,就这么跌跌撞撞的冲到了钱库跟前。钱库所在的房子里面,到处都是血迹,贴着墙角,有一道倾斜而下的斜梯,我跑到斜梯下头,伸头朝里看了看。
钱库里有三四个人,全部倒在血泊中,莫天晴的短褂上面浸染透了鲜血,她已经收起了手里的铃铛和刀子,随手掀开身边的一口大箱。
箱子里,满满的全是银元,数都数不清楚。
“六哥,成了。”莫天晴脸上沾着血,站在下面灿然一笑:“这些都归咱们了,来帮忙。”
我摇了摇头,顺着斜梯下去,帮着莫天晴把箱子朝上面搬。箱子沉重的要死,两个人没法搬上斜梯,只能忍痛扒拉出来一些银元,减轻重量。
我们俩人抬着一只箱子,从钱库出来,莫天晴走了几步,脸色骤然一沉。
“六哥,叫你把那些人都杀了,人呢?”
我抬眼看了看,因为我没有杀心,所以不下杀手,只是把阻拦的人打倒就算完事。等我和莫天晴出来的时候,之前被打倒的人里,至少有六七个都不见了。
“我不知道……”
“快!”莫天晴也来不及多说了,催促我加快脚步。
等我们到了院门口,那辆之前停在镇子东边的马车,已经赶了过来,箱子搬上马车,莫天晴还不罢手,拖着我又跑回钱库,重新搬了一箱。
“差不多了。”我看看两只箱子,尽管里面的银元被扒拉出来了一部分,但剩下那些,也足够人躺着花一辈子。
“不行,再搬一箱!”
莫天晴不由分说,又冲回了钱库。等到我们俩拖着第三只箱子到了院门的时候,莫天晴猛的一回头,我意识到情况不妙,斜眼一看,就看见有人躲在花坛那边,举着枪对准我们。
那不是乡下猎人打猎用的土枪,而是河滩外边那些连年混战的兵爷们打仗用的枪,黑洞洞的枪口在摇曳的灯火光中若隐若现。
“快点!”莫天晴招呼我把箱子搬上马车。
我拖着箱子上了车,莫天晴跟在后面,尽管我们的动作已经非常非常快,但就在这一刻,院子里嘭嘭两声枪响,我就看见莫天晴的身子晃了晃,一股鲜血飚飞到了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