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如莲来到白莲会停靠在河岸的船只时,才发现船上已经有人,她虽然心急如焚,但不敢冒然靠近,只能硬等。
“六哥,你莫怪我来的太迟了,我不怕船上的人把我怎么样……只是……只是现在只能我救你,要是我再有什么事,就没人救你了……”
我听了如莲的话,心里又是一阵说不出来的感动。
如莲的经历,我算是彻底的清楚了,只不过,我还是放心不下神通总把,他到底怎么样了?
白莲女说了,神通总把中了什么五鬼钉,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一听名字,就觉得不是善物。与此同时,我还想起来神通总把逃出排营的时候,后脑上那一闪而过的黑漆漆的脸。
只是这个时候,无论我还是如莲,都没有任何能力去找孙神通,保住我们自己的命,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如莲背着我不停的跑了很久,排教跟十八水道的人在这边争斗,消息肯定已经传开,足足十来里过去,都没有一条渡船。我能感觉到,如莲其实早就吃不消了,我想让她休息休息,以免累垮,可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干着急。
就这样又走了二三里,河滩上出现一个小渡口,渡口有一条小船,正要离开。如莲加快脚步跑了过去,拦住船家,央求他把我们带走。
平时在河滩行船的人,其实消息是很灵通的,船家明知道十八水道和排教闹的正凶,又看我趴在如莲背上不能动弹,所以心里犯忌讳,就是不肯。说来说去,如莲有些焦急,拿出身上的钱袋,也不管里面有多少钱,直接塞给了船家。
“船家,行行好,这些钱给你,只求你带我们一程。”
船家打开钱袋看了看,眼睛就直了,辛苦奔波只为了挣钱,黑眼珠盯着白银子,没有不动心的。
“好!”船家猛的收起钱袋,抬头朝四周看了看:“赶紧上船,赶紧走,这地方现在不太平……”
如莲把我放上船,直到小船开动了,她才重重的吁了口气,身子前后一晃,差点一头栽倒。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的神智,又一次开始恍惚,我已经记不得,从小到大,除了庞独之外,还有谁如此掏心的对过我。
小船开的很快,如莲稍稍顿了顿,在我身边坐下,小心的用沾了水的布巾替我擦去脸上的血渍和污垢。
“六哥,你困了吧?咱们上了船了,就没事了,你安心的睡一觉,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哪儿都不去……”
这时候,我怎么可能睡的着,但是不能动,又不能言语,我只有转动眼珠,把念头告诉如莲。
“你要是睡不着,那我陪你说说话。”如莲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笑容,就这么短短一天一夜,她仿佛憔悴的老了好几岁,可是,她不想在我面前露出一点点倦容,强打精神,说道:“六哥,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对你,只是我看见你为了别人,奋不顾身,连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我就想着,你对外人尚且如此,若是对自己亲近的人,岂不是……我只想……只想……不管怎么样,都要让你活下去……”
“你们两个,说话声音小一些成么?”船家掌着船,扭头说道:“我老婆死了五年了,我孤零零一个人,你们在这里你情我愿的,也不管我听了心里难受不难受?”
如莲的脸一红,赶紧咳嗽了一声,背对着船家,替我整了整衣服。
“六哥,你不要担心。”如莲把声音压的很低,她或许能看出我眼神中的焦虑,焦虑身中的僵木散是否可以化解,小声安慰道:“你跟我说的,僵木散,我都记住了,等咱们坐船走远了,没有危险之后,我带你去找大夫,我认得一个好大夫,是我爹以前的朋友,医术很是高明,没有他治不了的病,一定能好的,六哥,你安心……”
如莲一直陪我小心的说话,以便让我心神不至于沉浸在焦虑之中。不知不觉,小船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已经远离了排营。
我们找了个合适的地方下船,如莲又带着我找了辆大车,幸亏我身上的钱袋还没有遗落,才应付了一路的花销。
大车颠颠簸簸,可连着这么久没有合眼,我的确是困乏了,迷迷糊糊的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如莲一直在熬着,实在熬不住了,打个盹就又醒过来,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
如莲带我去的地方,走水路不行,得走陆路,陆路慢了许多,中途连着换了三次大车,耗费了差不多四五天的时间。这四五天的时间里,我无数次尝试过,想看看自己的胳膊腿脚能否动弹,但越尝试,我的心越凉,情况不仅没有任何好转,而且似乎连眼皮子开合的都吃力了,整个人仿佛要完全变成一截毫无知觉的木头。
如此又走了两天,如莲跟我说,距离她要去的地方已经不远了,要是中途没有意外,大约明天这个时候就能到达。
我心里清楚,僵木散是来自三苗的秘方,估计很难解,但我又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如莲带我去找的大夫,真能把僵木散给解掉。加上如莲一直都在不断的劝慰,我稍稍了心安了一些,当天晚上也睡的比较沉。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刚刚发亮,我就苏醒了过来,尽管我不能出声,但我刚一醒,如莲就跟着醒了。
“六哥,饿了吧?我叫车夫停一下,给你熬些粥。”如莲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熬粥,我现在这个样子,连饭都吃不成,只能靠如莲喂我一些清汤寡水:“今天的天气不错,六哥,你……”
如莲一边掀着车窗的窗帘,一边回头跟我说话,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猛然就停住了,望向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了一圈。
“六哥!你!?”
我不知道如莲到底看见了什么,只觉得她的眼睛里都是惊恐。
“六哥……”如莲一下扑到我身边,抓着我的胳膊轻轻晃了几下。
如此一来,我就感觉到,是不是我的胳膊出了什么意外。可我的头不能动,实在看不到,自己的胳膊到底是怎么了。
“六哥……你看……”如莲慌忙中把我的一条手臂举起来,放到我的眼前。
这一瞬间,我顿时就看清楚了,脑袋嗡的一下子,开始阵阵轰鸣。
我两只手的手背连同小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根一根细密的枝叶,枝叶稀稀疏疏,但看的一清二楚,就好像皮肉里有草木的种子,破土而出。
这一下子我就想到了瞎子当时说的话,他说,中了僵木散,不仅身子不能动了,说不定还会抽枝发芽。
我头一天晚上才稍稍放松的心境,此刻又和弓弦般的紧绷了起来,腿脚四肢是感觉不到疼痛麻痒,然而,像这样拖延下去,说不定我整个人都会像一棵树,长满枝叶。
我心慌不已,如莲更加慌乱,抓着我的胳膊看了一会儿,想要伸手把皮肤上那些细密的枝叶拔掉,但又不敢,唯恐会带来什么更严重的后果。
“车夫,快!赶车!赶车!!!”如莲顾不上熬粥了,匆忙招呼车夫上路,这里离目的地已经不远,她想尽快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