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要是换了别的人,被茅天师一颗震天雷丢过来,多半就躲不过了。但此时此刻,站在茅天师面前的是当年杀遍河滩无敌手的“南云天”。
唐云天轻轻的一扭身,借着扭身的一瞬间,抬手就搭住了疾飞而来的震天雷,他本就以小巧功夫见长,这个时候,更是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手掌翻飞,如同穿花引线,那颗黑黝黝的震天雷,就在唐云天的掌心滴溜溜的打转。
茅天师的脸色变的更难看了,他当年还是籍籍无名之辈的时候,已经见识过唐云天的厉害,几十年过去,他可能料想不到,唐云天的功夫更加炉火纯青。就凭这么一手,茅天师已经彻底察觉到,自己就算把命都豁出去,也绝然不是唐云天的对手。
嗖……
茅天师趁着那颗震天雷在唐云天掌心中打转的时候,抽身就跑。他能做到阴山道的掌教,自然不可能一无是处,又遇到这样需要拼死逃命的关头,茅天师使出了浑身解数。但他的脚步刚刚迈动,唐云天也跟着动了。
还是那句话,我就觉得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跑的比唐云天更快,唐云天一动,随即就奔到了茅天师的背后。
“给我挡住他!”茅天师看着眼前一大群乱糟糟的旁门人,还想要指挥人来阻截唐云天,但大难临头,各人顾各人,都在想方设法的从后院逃走,再也没人听从茅天师的调遣,茅天师实在没有办法,又猛冲了几步,抓着两个阴山道的属下,硬把他们推到后面:“挡住他!”
这两个阴山道的人,平时也算是茅天师的得力助手,手上的功夫着实不弱,但是茅天师硬赶鸭子上架,把两个毫无斗志的人硬推过来,压根就无法阻挡唐云天的脚步。
唐云天面对两个踉跄冲来的阴山道的人,身形不停,快到跟前的时候才扭动身躯,用左手随手在其中一个人身上一扒。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扒,却让这人陀螺般的连着转了十几个圈。
“去!”唐云天又跟着一拍,这个人跌跌撞撞的就朝着茅天师那边奔了过去,茅天师不顾一切的想要继续逃遁,只不过还是迟了一步,唐云天身如电光,从后面一把拽住了茅天师的衣领。
这一切其实都发生在一瞬间,直到唐云天一手抓住茅天师的时候,他右手掌心中的震天雷,还在打转。
茅天师想要挣扎,说起来,他毕竟是一派宗师,功夫和经验,自然跟那些杂鱼烂虾不可同日而语,只不过,他一被唐云天抓住,就完全挣脱不开了。
“我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本不想多造杀孽,但是我不杀你,我七门的后辈,不知道要有多少死在你们手里!”唐云天死死的控住茅天师,瘦小的身躯里,勃发着一股浓重的杀机,那双精芒四射的眼睛,眯的只剩下一条缝隙,盯着茅天师:“我只有以杀止杀!”
唐云天的手,又穿花一般的来回闪动,茅天师只剩下招架之力,我的眼睛几乎看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转眼的功夫,只看见茅天师的嘴巴被唐云天捏着下巴硬捏开了。
紧跟着,唐云天把手心里那颗震天雷塞到茅天师的嘴巴里,抬手抽了他一巴掌。茅天师的脑袋一歪,震天雷嘭的一声在他的嘴里爆裂开来。
震天雷有多大的威力,我心里很清楚,茅天师的半边脸直接被炸的稀烂,身子一抽,仰面倒在地上。
“茅天师!茅天师死了……”
周围那些正在抱头鼠窜的旁门人看到茅天师被炸的亲爹都认不出来,更是慌成了一团。
唐云天继续在人群里冲杀,他的目标很明确,这些旁门的小喽啰无关紧要,哪怕杀了一百一千,还是能招揽的来,唐云天只盯着各家的主事掌灯,在纷乱的人群中来回杀了一阵,三四个掌灯接连倒在血泊中。
“都别乱了!要是不冲出个口子,大伙儿都要死在这里!”
有人还算是有点见识和眼力,知道这个时候越乱越麻烦,人群开始慢慢的汇集,各家的高手拼死拖着唐云天,其余的则全力要从黄僧衣把守的大门冲到前院去。
这是一场乱战,我们七门只靠着唐云天和黄僧衣两个人,就把旁门杀的大败。黄僧衣依然威猛绝伦,一条龙头棍把大门守的如同钢打铁铸。但是旁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后院的人不顾一切的朝前院冲,残留在前院和中院的人,也不顾一切的从后方攻杀。两伙人齐心协力,场面就有些控制不住,又过了一会儿,二十多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直接把一堵院墙推翻。
院墙倒了至少四五丈那么宽,如此巨大的缺口,黄僧衣一个人实在是守不住,人群呼啦啦的顺着缺口就逃了出去。
“狗日的!还想跑!”宋百义一看旁门大举溃退,提着棍子要去追:“把我大哥祸害成这样,还跑!?”
“罢了,不要追了。”黄僧衣收回龙头棍,招呼我们即刻退走。眼下虽然是占据了优势,但我们毕竟人少,旁门的人要是真拧成一股绳,也是巨大的威胁,反正这次来到岳家营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再继续逗留。
我们几个人带着庞独就跑到了后院的院墙,依次翻了上去,唐云天又在周围转了一大圈,尾随而来。等我爬上院墙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院留下了不少尸体,除了那些小喽啰,主事和掌灯至少死了五六个,事情只要传扬出去,三十六旁门的脸面将会尽失。而且,从此之后,不管是西边,还是旁门,知道当年的七门三英尚未死绝,他们再对七门下手的时候,就会心有顾虑。
我们翻墙跳下,飞快的离开了岳家营,一口气跑出去很远,孙世勇找回提前隐藏在这儿的马,几个人疾驰而去,不停不歇的奔走了好几十里,这才放慢了速度。
我们停下没多久,小白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围着庞独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拿着伤药给他敷。庞独救回来了,可是当我看着黄僧衣的时候,心头的滋味,依然形容不出。
他给了我这条命,但又对我弃之不管,任凭我无依无靠,从我行走河滩之后,黄僧衣一定知道我的行踪,然而,不管我身陷何种境地,他都没有及时出现过。
他真的是陈一魁吗?是我嫡亲的爹吗?这一刻,我的脑子恍恍惚惚,忍不住又想起了我娘。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七门的人,重情重义,但七门的人,又是那么冷酷无情。
小白给庞独仔细的裹伤,孙世勇和宋百义悄悄的生了堆火,烧水烤干粮。因为唐云天这样的老辈人在场,所以大伙儿都很老实,一句多余的废话也不敢说。
在岳家营的时候,唐云天威风凛凛,但是离开岳家营,他又好像变成了一个弯腰驼背的乡下瘦老头儿,蹲在火堆旁,伸手烤火。
“七叔。”黄僧衣走到唐云天面前,轻轻跪下来,磕了个头,他只喊了唐云天一声,再没说多余的话。
“嗯。”唐云天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两个人仿佛心有默契。
等到唐云天一点头,黄僧衣慢慢起身,突然加快了脚步,转身就走。我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又要和前次一样,不辞而别。
我忍不住了,先是楞了楞神,等到黄僧衣走出去了十几丈远,我才陡然惊醒过来,我有话想要问他,如果这一次不追上他,我不知道下次再相遇,会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