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猴讲到这里,我算是全明白了。这个怪人,果然是九黎的,而且身份颇为要紧,是九黎苗尊的嫡子。
“这么做,太……”我也跟着火猴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苗不同被抓到的时候只有几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如今落到这样的下场,让人于心不忍。
“不要冒充圣人来说教我!”火猴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它的语气骤然凌厉了一些,低声喝道:“若换了是你,你要怎么做!?”
“冤有头债有主,你心里有冤屈,去找相干的人报复,那也没什么,但……”
“什么是相干,什么是不相干,不要说现在的世间了,就算九黎,就算自然道,一样是弱肉强食!”火猴根本不理我的劝解:“他不死,我就要死,我面前就这么两条路,你叫我怎么选!?”
我一时也说不出什么了,人,我见过太多太多,人原本就是自私的。
“这世上的人啊,说起别人来,一个个都和圣人似的,头头是道,但事情真放到自己身上呢?又有几个能和自己说的那样去做?”火猴似乎对这些说教嗤之以鼻:“各扫门前雪,谁也不要说谁,真是脱光了衣服比一比,谁又能比谁干净些呢?”
我没反驳火猴,苗不同已经成这样子,现在说的再多,于事无补。我还想跟火猴多聊聊,从它嘴里得到些线索,没必要现在为了一句话就翻脸。
“是啊,你说的,不是没有理。”我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刚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有人要杀我,我也没办法,我不还手,就会死,还手了,他会死,选来选去,还是他死吧……”
“这才像句人话。”火猴听到我这几句话,好像顺了它的心,神色缓和了点儿:“有什么话,敞开了说,也比人面兽心的强。”
本来我们正说着正事,被这么一打岔,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我赶紧把话题重新引到天机盘和天崩上面去。
“你不会不知道天崩。”火猴很肯定的说道:“九星图的传人,必然知道天崩。”
“为什么九星图的传人就必然知道天崩?”
“九星图,源自天崩,天崩,就源自自然道,你说九星图的传人知道不知道天崩?别和我打马虎眼。”
火猴本来是自然道门下,但是被挤兑的离开门庭,在外流浪,早已经不把自己看成自然道的一份子,什么话都往外说。不过我心里很清楚,这绝对是它看出来我和九星图有关联,所以才知无不言,要是换个人,火猴恐怕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我明白,九黎始祖曾去昆仑山求见过一个人,那人给了九黎始祖一些东西,紧跟着,九黎始祖就在大河埋下了天崩祸根。如果按照火猴的说法,那么昆仑山的这个人,和自然道肯定脱不开干系。
“那人,就是自然道的开山祖师。”火猴说道:“开山祖师赐给了九黎始祖天崩的根源,同时又创立了自然道,自然道的门人,只有一条教义和宗旨,那就是不遗余力,推动天崩。”
“自然道的祖师,是什么人?”
“说来可笑,我在自然道那么多年,真的不知道自然道的祖师爷是谁。”火猴自失的摇摇头,带着一丝自嘲的语气:“你说,这么多年,我是不是白混了。”
自然道的传承一直是个谜,即便很多门内人也不知情。和别的宗派一样,自然道每过三年,要进行一次祭祖,祭奠的就是山门的开山祖师。但这种祭祖活动隆重又隐秘,身份地位低微的人是没有资格参与的。火猴在自然道那么多年,没有参加过一次祭祖。不参加祭祖,就不知道山门的祖师到底是什么人。
“祖师的神像,是在祭堂内,我没去过,未曾亲眼目睹。”
“那祭堂呢?祭堂在什么地方?”
“祭堂,没人知道在哪儿,我只是听说过,祭堂在自然天宫。”
“自然天宫?”我心里一动,虽然火猴说的比较含糊笼统,可是事情关系到昆仑山,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黄僧衣交给我的那幅画儿。
远远的群山,无尽的雾霭,在画卷极尽的远处,被云烟所包裹的天穹上,好像有一座殿宇的一角。
“你快看看,这个是不是自然天宫!”我立刻从身上取出了那幅用油布紧紧包裹着的画,展开之后指着画卷尽头那座若隐若现的云岚殿宇:“是不是这里?”
“对!就是这里!”火猴看看画儿,又转身朝着西南方向望去,好像要用目光跨越千山万水:“就是昆仑山的自然天宫!”
茫茫的昆仑群山,幅员辽阔,但整座昆仑山里,只有传说中的一座殿宇,叫做自然天宫。那个地方,是自然道开山祖师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传闻是在云端仙境之间。自然道的门人虽然都是开山祖师的后裔,但从来没有人进入过自然天宫。每逢三年一次的祭祖时,都由经验丰富的老人引领着有资格进行祭拜的人,在自然天宫附近找到祭堂。
自然道的门人,平时也不会一直聚集在自然天宫附近,三年时间,多半是流露在各处群山中。
千百年来,除了自然天宫的人,极少有外人前往自然天宫。那是一条在云雾间穿行的路,隐蔽之极,就算穷尽时间去寻找,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不要再扯这些没用的了,你就算知道自然天宫的事情,又能怎么样?你就算有一点小本事,能强的过当年的大禹吗?大禹都没踏进自然天宫的门,更何况是你。”火猴看我一直在询问昆仑山以及自然天宫的事情,好像就有点不耐烦了:“还是说一点有用的事吧。”
“什么事有用?”
“现在最要紧的,莫过于找到天机盘。”火猴细细的跟我解释道:“天崩将要爆发,却被阻止了,为什么被阻止?被什么人阻止?这些都要弄明白,否则要是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就力有不及了。只有找到天机盘,把天机盘最后一次推演出的结果尽收眼中,才能明白这一切。”
天机盘就在这条大河里,可是千里长河里的一块天机盘,就和一粒沙子一样,如大海捞针般的困难。说心里话,我也很想找到天机盘,看看天机盘承载的推演结果是什么,但我在河边长大,我深知,刻意在大河里寻找那么小的东西,几乎没有可能。
“就算用心去找,能找得到吗?”
“怎么找不到?”火猴说道:“天机盘被九黎始祖遗失在大河里,后来,自然道的人不是找到过一次吗?他们能找到,我为什么就找不到?”
说着话,火猴打量了我一眼,看的我心里有点发毛。
“你是九星图的传人,我不想为难你,但现在,我得借借你的力,不白借,你也有好处。”
“怎么借我的力?”
“你的口音,是纯正大河滩的口音,肯定在这里土生土长,对这儿很熟。”火猴说道:“另外,我得借用你的黑石头。”
毫无疑问,黑石头是天机盘的边角料,其实同出于一块大料上。火猴说,那个自然道的老头儿之所以用黑石头当饵垂钓,就是因为黑石头和天机盘之间,有隐隐的联系,如果彼此出现在同一片范围之内,黑石头会有异动,天机盘同样会有异动。
“我借你的力,找到天机盘之后,我只看看天机盘里的推演结果,等看完,天机盘就归你了。”火猴跟我解释完,就许下了承诺:“天机盘虽然废了,但毕竟曾经是至宝,即便再也推演不出天机,可是占卜一些别的事情,依然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