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莫离在庭院中练剑。一袭白衣胜雪,一柄寒剑泛着冷光,剑花飞舞,并不是什么江湖上什么有名的剑法,只是他信手挥来,但是举手之间仍是行云流水。片片绿叶被剑气震落,在此般宁静的盛夏,他却是心乱如麻。
他从前是放荡江湖的翩翩贵公子,是劫富济贫无牵无挂的江湖侠客。他从前没有亲人,孑然一身,茕茕孑立。
可是现在他突然间知道自己有了父亲,这个父亲还是这万人之上的皇帝。最不想被束缚的人突然间有了这世界上最不可能冲破的枷锁,身为皇家的血脉,就和这偌大的皇宫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即使清高如他,当得知自己有了父亲之后,那份欣喜还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是多么快乐啊,他小时候多么羡慕那些有父亲的小男孩,羡慕那些小男孩可以坐在父亲的肩膀看端午的花灯,甚至羡慕夫亲的责骂。
可是当他看见他的父亲穿着龙袍宝相庄严的坐在朝堂之上,他真的平生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他的父亲是皇帝,他是皇帝的嫡长子。他从今以后别说是劫富济贫行走江湖,就连走出这皇宫都要万人护持。
皇上也因为失而复得欣喜若狂,他的孩子如今这么优秀,毫发未损的回到他身边。因为嫡长子的制度,加上皇上失而复得的恩宠,所以皇上想把他册为太子。
白莫离回想起刚刚在御书房里皇上对他的这番话,他当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不可能,他白莫离还要行侠仗义呢,他才不是这深宫大院中的笼中之鸟。这绝不可能。
突然地,他将那柄寒剑向空中一抛。血红的剑穗和青翠欲滴的树木对比鲜明,锋利的剑锋轻而易举的戳破了土壤,他拂袖离去。
他来到云若雪的住处明熹堂。
“若雪,皇帝刚刚找我谈了话,他……想放弃楚浅墨,立我为太子。”白莫离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任何犹豫,他想让云若雪知道这件事。
可是他究竟为什么想让云若雪知道这件事。他想知道她的想法,在他和楚浅墨之间,她想让谁当这个太子,或者更直白一些,她想让谁陪她自由。
“不知道师傅是怎么回答的?”
“你觉得我怎么回答的呢?”白莫离有些玩味的说道。
“依着师傅的性子,遇到这种困住师傅让师傅不得自由的事,一定是会断然拒绝的。但是这次有些不一样,师傅一定是拒绝之后,又对刚父子相认后就违逆了皇帝的要求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才来问我吧。”云若雪说道。
“哈哈哈……知我者,云若雪也。”白莫离就知道,云若雪早就摸清楚了,他的脾气秉性。什么皇位什么王权他一点也没在乎,他在乎的,只不过是父子亲情,是他的朋友们,还有他的小徒弟。
“只是……”云若雪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你可不是这么喜欢说话吞吞吐吐的人呀。”
“只是师傅的才能,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您一身武艺,熟读兵书,绝不仅仅是个普通劫富济贫的江湖侠士,您有经天纬地之能,您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总之你若是成为了太子,往后这天下一定是一副海晏河清天下升平,皇上放过你,是整个天下的损失。雪儿觉得,您是不该大隐隐于市的。”
“我在你心中……当真就这么好吗?”
“师傅在雪儿心中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绝无半句虚言。”云若雪嗫嚅道,“只是这大主意还得由师傅来决定,无论师傅是选择当太子还是选择当侠客,雪儿都无条件的服从和支持。”
看着云若雪清澈的双眸,白莫离有些犹豫。云若雪一直喜欢外面,喜欢江河湖海,喜欢花鸟鱼虫,喜欢这世界上所有能让她感到快乐和自由的东西。
可她爱的这里面,是不包括皇宫的。白莫离知道她有多喜欢楚浅墨,如果……如果他代替楚浅墨当这个太子,云若雪就再也不必被束缚在这皇宫。牺牲他的自由,成全云若雪和楚浅墨。
值得吗?他反复思量,值得。
太值得了。
爱,是放手。
“我会向皇上禀明当这个太子的。”
另一边,楚浅墨知道了是隐水设计杀害了他敬重的老师,心有忿忿。隐水陷害他也就算了,可他还是没料到隐水竟然会做的这么绝。正好他得知隐水最近新得了一尊玉佛,正打算献给皇上。
夜深人静之时,储存玉佛的阁楼里,一个黑影闪过。
果不其然,第二日皇帝满心欢喜的打开盒子看见一尊碎佛之时,大为震怒。皇帝认为隐水在诅咒他,当即将隐水软禁了起来。
更巧的是,愉妃娘娘一会就提溜着一个小宫女踉踉跄跄的来到皇上面前。
“你说!你这个死丫头!”愉妃娘娘把那宫女扔到皇上跟前,全然不顾皇妃的端庄与仪态。
“陛下……奴婢那日听到杏儿和隐水殿下私会……隐水殿下让杏儿在愉妃娘娘的保胎药里面加上红花,还嫁祸给二殿下!”那婢女吞吞吐吐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这个贱婢,本宫的孩子死的冤枉啊!皇上,您要为我们的孩子做主啊!皇上!”愉妃娘娘此时哭的涕泪横陈,妆都花的不像样子。
“奴婢和杏儿交好,不忍心看到她受到牵连,只是一再劝她悔改知错,可是杏儿对隐水殿下一片痴心怎么也听不进去奴婢的话。可是隐水殿下把杏儿当成一颗棋子,事成之后,就派人杀了杏儿。”
“奴婢找到杏儿时,她口吐鲜血,告诉我说一定要告诉皇上此事。二殿下是清白的,还让我告诉皇上,接下来,隐水殿下的目标就是除掉白莫离。”
“贱婢!你要是早说哪有这么多事!”愉妃娘娘嗓子都哑了,“皇上要替咱们的孩子做主啊!”
“都别说了!”皇帝一声怒吼,龙岩震怒,“来人啊!写圣旨,把隐水刺死,一再残害皇嗣,觊觎皇位,朕今日不斩了他,有何颜面面对这天下人。是朕的家教不严,竟然生出了这种残害兄弟的畜生!其罪当诛其罪当诛!”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除非谋朝篡位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皇帝才能处死皇嗣,否则皇帝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是要到灵庙里问问历代祖先的意见的。皇帝不能杀他。
所以皇帝动笔写圣旨的时候,下笔写上让三皇子出嗣给恭亲王,从自己这一脉中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