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终于离开了市区,将热闹与繁华抛在了车尾,后座的郑队又仔细看了一遍新版的维尔纳岛的地图,他总觉得这座岛屿这些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一次他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还没有繁华的街道,整个城市都和现在的郊区相差无几。
“你说的是韦斯利汽车旅店,没错吧?”
出租车司机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最近是旅游旺季,他每天都要接送无数远道而来的游客,唯独这位客人出了机场就直奔郊区而来,而且还说出了一个只有他们这些在维尔纳岛生活了好几十年的人才听说过的地名。
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取代了维尔纳岛人原本的生活方式,往日的渔民之乡也逐渐成了令联邦无数人神往的精英城市,而在一片繁荣的背后,也有着许多无法跟上时代浪潮的旧时代产物。
韦斯利汽车旅店就是其中之一。
“嗯,就是韦斯利汽车旅店。”
“那就没错了,我们到了。”出租车向右侧一拐,停在了路边。
郑队往车窗外看了一眼,说道:“我要去的是韦斯利汽车旅店,不是韦斯利鬼屋。”
车窗外只有一片破败的老建筑,路口的标牌已经毁坏了,远远看去,简直和鬼片里的那些无人旅店一模一样。
“这里就是韦斯利汽车旅店,不过在十几年前就倒闭了。”
“韦斯利夫妇病逝后,他们的女儿不想继续经营这家旅店,葬礼结束没多久就把这里变卖掉了……怎么,你认识韦斯利夫妇?”
“认识,不过那就说来话长了。”
郑队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维尔纳岛,上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他还是从警校刚刚毕业的新人,有着新人的通病,他不知怎么地搞丢了行李,在他饥困交迫的状况下,韦斯利夫妇收留了他几个晚上,直到警队的前辈终于意识到自己带来的实习生已经失踪几天了才把他接了回去。
他汽车旅店的情结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司机这么一说,郑队多少看出了些轮廓来。
当年这标牌还亮着霓虹灯,远远地就能看见韦斯利汽车旅店这几个大字。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们的女儿,现在汽车旅店早就开不下去了。”司机也感叹了一句:“游客都去住高档酒店了,但要我说,汽车旅馆也有高档酒店体会不到的风土人情。”
住在汽车旅店的时候,人们到了晚上就会聚在院子里,韦斯利夫妇有时候还会提供一些免费的烧烤,所有人会坐在一起,聊上一些自己的旅行见闻。而现在的酒店,门始终是关着的,陌生人之间毫无交流。
改变的不只是旅店的形式,人们自己也发生了变化。
“要拉你回去么?我知道几家平价的酒店。”
“不了。”郑队立刻摇头。
坐在后座,开着窗户,迎面的海风让两人心旷神怡,直到他注意到已经快要到三位数的计价器:“就90联邦币吧,刚才聊天的时候涨得一块钱不算。”
嗯,这倒是旧时代的感觉。
郑队下了车,司机朝他招了招手——这个时代,和出租车司机讲价的客人已经不多见了。
郑队把行李放到路边,却并没有立刻返程的打算。
韦斯利夫妇病逝了,这家汽车旅店也只剩下了一个残破的外壳,但他还是想进去看上一眼,此刻站在这里,本就是充满仪式感的旅行。可惜他的计划还是落了空,他本来想把徐子清介绍给韦斯利夫妇认识,现在看来他永远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对于见惯了尸体的郑队来说,触景生情顶多让他感怀片刻,拜访完这里,果然还是去住别墅吧!
他就是一个小小的跨区刑警,这辈子还没住过高档别墅呢……嗯?
郑队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地上有轮胎的痕迹,痕迹看起来很新,似乎就是不久之前留下的。刑警职业习惯让他观察到了这些细节,他弯下腰探了探痕迹的深浅。
留下痕迹时间点应该在今天凌晨,也就是他正打算在网上订机票的那段时间。有两辆车,先开进来的是一辆吉普或是面包车,车身很重,在地上留下了非常明显的轮胎印,另一辆车是小型轿车,最终停在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
郑队沿着面包车的轮胎印慢慢往前走去。
两辆车之间隔了将近十几米的距离,这很可能意味着双方不是一伙人,相隔的距离,意味着双方都在提防对方。
面包车上的人下来之后,应该是打算和轿车上的人会面或是谈判,按照正常的行走路线……郑队停在了自己想象出的位置。如果面包车上的人也对轿车上的人有所警觉的话,就是这里了。
“果然。”
看着干干净净,连沙尘都没沾上多少的地面,郑队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
如果他晚来一两天,这块明显比周围干净许多的区域就会被重新盖上沙尘,细节和线索也会就此淹没了。
两拨人离开前,清理过现场。
看来谈判进行的并不顺利,被清理掉的很可能是血迹,从面包车到轿车之间没有任何掩体,面包车上下来的人很不幸地成为了活靶子。
但是……细节隐藏着暗含的信息。
有人会在这里中弹,似乎也意味着轿车上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交易或是谈判,在面包车上的人接近他之前,他就开枪了。
如果这是一场黑帮火拼,赢的人究竟是哪一方?
说不准。
虽然轿车里的人先动手了,但面包车上的人应该还有同伴。现场已经被人清理过了,绝大多数信息都不复存在,想要了解事情完整的经过,就只能从头查起。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路中的郑队习惯性地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小何么?帮我查一下昨天凌晨的录像,目标是一辆吉普车或面包车以及一辆小型轿车。”
“没问题,地点是?”
“维尔纳岛郊区。”
……
这句话一说出来,两人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郑队,您觉得,我该怎么才能调出别的国家的交通录像呢?”小何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咳,搞错了。”
郑队挠了挠头,他刚才过于投入,以至于忘记自己现在是在异国他乡了:“打扰了,你先忙吧。”
挂断电话之后,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那么问题来了。
有谁能帮他调出当时的交通录像呢?
要免费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