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华待二人离开后,叫过侍画、侍墨和小橙子三人吩咐,“爹和娘快到了,你们收拾一番,给他们择一处距离这里近点儿的房间安置。再吩咐厨房,准备些他们爱吃的饭菜”,三人齐齐点头。
“除了爹和娘,还有谁也来了渔人关?”谢芳华问。
“听说了程公子、宋公子,还有八皇子。”三人道,“小姐就别操心了,这里这么多人,总有人会安排好的。”
谢芳华笑着点头,无奈地道,“我如今就跟个废人一样,若不是因为我,也不必劳烦他们二老从京城老远的跑来这里。”
“小姐可不能这么说,让小王爷听见,又该不高兴了。小姐是孕妇,孕妇本来就娇气,更何况您身子不好。如今能这样,已然是最厉害的了。”侍画连忙道,“王爷和王妃是想看看您,在京中太远,不放心,王妃的脾气您知道,肯定早就坐不住了,想是王爷拦不住,也跟着来了。”
谢芳华低声说,“娘就秦铮一个儿子,可却因为我,如今命跟我的悬在一起,我总觉得对不起她。如今见她,着实无颜。”
“小姐快别这么想,您和小王爷两情相悦,且基于前世的缘分,也怨不得小姐。”侍画劝慰她,“王妃是明智之人,小王爷不能没有您,王妃心里明白,这不是您的错,她定然不会怪小姐的。”
谢芳华叹了口气,“虽是这么说,但到底是因为我。”
“小姐,您再这样想下去,就会加重身体负荷,对孩子不好。”侍画道,“也不是王妃所乐见的。”
谢芳华笑了笑,嗔了侍画一眼,“就你会宽慰我。”顿了顿,她道,“如今想这么多,的确也没什么用处。”话落,道,“我昏睡这几日,秦铮都做了什么?”
“小王爷每日陪着您,寸步不离的,照料您饮食起居,都不用奴婢们,都自己包揽了。”侍画道,“奴婢们才觉得自己是无用之人呢。”
谢芳华失笑,“再没了?”
侍画想了想,道,“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儿。小王爷似乎将青岩派出去了。”
“将青岩派出去了?去了哪里?”谢芳华问。
侍画摇摇头,“奴婢只知道青岩似乎得了小王爷的吩咐,出了渔人关,但不知去了哪里,似乎是很重要的事儿。”
谢芳华点点头,暗暗想着,如今他的私兵也都交给秦钰了,都在河阳城外驻地,秦钰在渔人关内,用不到传信,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派青岩去呢?
秦铮与秦钰、燕亭,再议事厅里一待就是大半日。三人出了议事厅后,有人禀告,“王爷和王妃的队伍,已经到渔人关了。”
秦铮笑了笑,“他们来的倒是比预计的快。”
“大伯父和大伯母指不定怎么急着赶路呢。”秦钰笑道。
秦铮不置可否,说话间,见谢芳华匆匆从内院走出,他连忙走了过去。
秦钰站在原地,见秦铮走过去后,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板着脸,似是训斥她走得太快,而谢芳华嗔了他一眼,眉间尽是暖暖的温情。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旁人似乎都不存在。他看了片刻,不由得笑了笑。
只要他们好好的,他倒也不觉得有遗憾。英亲王和英亲王妃的队伍来到将军府,挑开帘幕,二人一眼便看到了秦钰、秦铮、谢芳华等人等在门口。谢芳华小腹隆起,十分显怀。英亲王激动得嘴角抖了抖,没说出话来。
英亲王妃不用婢女搀扶,自己快速地下了马车,上前一把攥住谢芳华的手,责怪地道,“你这丫头,如今天凉了,怎么不在屋里等着?在这大门口吹风等着我们做什么?”
谢芳华刚要说话,她转头给了秦铮一巴掌,怒道,“死小子,你怎么照顾人的?带着她出来吹风,着凉了,染了寒气怎么办?穿的这么少!”
秦铮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无奈地退后一步,摊手,“您以为我乐意她出来接你们!是她听说你们来了,早就坐不住了,自己非要急着出来接。”
“你还狡辩!”英亲王妃又一巴掌打了过去,“这么多日子,你连个信也不往京里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了?”
秦铮又后退了一步,“不是怕您担心吗?”
“你不声不响,连华丫头怀孕都瞒着我们,我知道后就不担心了?混账东西!”英亲王妃说着话,又连着打了好几巴掌。
秦铮在娘面前,只能挨打的份,眸光扫见谢芳华站在一边笑,顿时被气笑,“娘,您当着我儿子的面打我,小心他长大后不孝。”
英亲王妃手顿住,连忙转头看谢芳华的肚子。谢芳华嗔了秦铮一眼,也有些好笑。英亲王妃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忽然,她手颤了一下,惊呼,“华丫头,他都会动了啊,在踢我!”
谢芳华也愣了一下,呆了呆,“好像是呢。”
英亲王妃顿时激动得话音都颤了,“踢得好有力,定是个男孩子。”话落,她一脸担心地道,“他不会真生气我刚刚打他爹了吧?这是不高兴呢。”
谢芳华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今天是第一次动呢。”
“什么?”英亲王妃又惊了,“第一次动?”
秦铮此时也走过来,脸色怪异,“他真在动?”
秦钰、英亲王、程铭、宋方、就连秦倾等人也都看过来。
谢芳华一时间被众多眼睛盯着,咳嗽了一声,点头,“是啊,按理说,四个多月,是该会动了。”话落,她笑着说,“不是不高兴,是因为爹和娘来了,太高兴了,打招呼呢。”
英亲王妃顿时高兴得合不拢嘴,转头找英亲王,“王爷,真的在动,这是跟我打招呼呢。”
英亲王显然也十分激动,但毕竟年纪一大把了,尽量地克制着情绪,点了点头,连连说,“辛苦华丫头了!”
秦铮此时上前,伸手去摸,半响后,道,“没有动啊。”
谢芳华对他肯定地道,“刚刚的确是在动了,我都感觉到了。”
“臭小子!”秦铮嘟囔了一声,撤回手,扫了一眼众人,道,“爹和娘一路劳累,先安置休息吧。”
程铭、宋方、秦倾等人回过神来,一众人拜见皇上。秦钰笑着摆摆手,“不是在京中,无须多礼。大伯父、大伯母先安置吧。”
英亲王妃这才转头看秦钰,心疼地道,“皇上都瘦了,打仗就是辛苦事儿,别太逼迫自己了。我们来的路上就听说了,这一次,南秦大胜,北齐大败,我们南秦的兵马都攻到河阳城外了。百姓们都欢呼有个好皇上。好样的!就是要让北齐看看,我们南秦的儿郎们不是好惹的。”
秦钰笑着点头,英亲王道,“以利制弊,以少胜多,连环计谋,运兵如神。史册上会记下,名垂千古。”
秦钰笑道,“朕没想名垂千古,护住我南秦国土不被侵犯,保住祖宗的基业不被践踏,便是初衷。如今迫于形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能一举攻入北齐皇城。那么,这天下一统,要了也不怕。”
“好!”英亲王赞扬。
秦铮扫了秦钰一眼,“事情既然商议好了,你还不启程回军营?”
“明日一早走。”秦钰道,“今晚和大伯父喝两杯。”
英亲王笑着点头,“此战大获全胜,是该喝两杯。”
英亲王妃瞪了英亲王一眼,“如今你高兴了,不是拦着我不让我来的时候了?”话落,挽着谢芳华,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道,“这些日子在京中,我闲来无事,做了许多小衣服、小鞋子、小袜子,一会儿拿出来给你瞧瞧,你看看可喜欢?”
谢芳华笑着说,“娘做什么,我都是喜欢的。”
英亲王笑着点点她额头,“除了我做的,还有太后、永康侯夫人、左相夫人、右相夫人、燕岚、金燕……知道你有喜了,这一阵子,男人们打仗,忙着朝政理事儿,我们女人们帮不上什么忙,却都跟着做起了小孩子的东西,整整装了一车厢。”
谢芳华闻言摸着小腹,感动地说,“这个孩子有福气。”
“可不是有福气吗?能托生到你的肚子里,就是天大的福气。”英亲王妃笑着说。
谢芳华脚步略微的顿了顿,这个孩子托生到她肚子里,不见得真是孩子的福气,是她的福气还差不多。若是没爹没娘……她不敢往下想,只笑笑,不再接话。
英亲王妃似乎没察觉她情绪变化,笑着跟她说着给小孩子做衣服的趣事儿。这一日,因英亲王、英亲王妃等人到来,渔人关十分热闹。
将军府摆了宴席,秦钰、秦铮、英亲王、程铭、宋方、燕亭、秦倾等人坐在一处吃酒。谢芳华和英亲王妃则在屋中摆弄小孩子的东西。
小孩子的东西卸下车后,足足堆了一间屋子。除了小衣服、小鞋子、小袜子外,还有小枕头,小被子、褥子、小肚兜、小玩具等等。具都是上等的料子所做,一针一线,都十分考究,十分精致。
谢芳华看着,感慨道,“也许娘说对了,他真是有福气。”
英亲王妃笑着道,“你、铮儿、还有这孩子,都有福气。”
谢芳华动了动嘴角,犹豫了半响,还是低声道,“娘,您不会怪我吧?”
英亲王妃握住她的手,“华丫头,我明白你的意思。自从铮儿喜欢你,非你不娶,那些日子里,我就想过了以后会出现最坏的那一种情况,来的路上,我也想过了。但这不怪你。只能说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你和铮儿,姻缘是该有这个劫。你凡事儿,往开了想,往好了想,兴许真能平安地度过去呢!万一,度不过去,娘也认了,就如老侯爷抚养你和子归一般,我和你爹,就给你们抚养这个孩子。一定让他好好长大成人。”
谢芳华听罢,顿时落下泪来,哽咽地喊了一声,“娘……”
英亲王妃伸手抱住她,眼眶发红,也哽咽地说,“你这孩子,哭什么?你怀着孩子,最忌心思重。要好好养胎,生出来的孩子才能健健康康。”
谢芳华强行将眼泪收了回去,点了点头,低声说,“能做您儿媳妇儿,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英亲王妃顿时笑了,“这些酸麻的话,就别说了,铮儿娶了你这丫头,才是我几辈子的福气呢。通情达理,心性坚韧,有家国大义,南秦的百姓们都颂扬你,我这一路走来,听了许多赞扬你的好话,心里美滋滋的。”
谢芳华好笑,轻声且坚定地说,“娘放心,不到最后一刻,不到万不得已无力回天时,我决不放弃。”
“好孩子!”英亲王妃拍拍她的手,欣慰地点头。
第二日,秦钰启程,前往军营。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燕亭、程铭、宋方、秦倾。英亲王本来也想随着去军营看看,但被秦钰给拦住了,又考虑到谢芳华身体状况和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不放心,陪着英亲王妃一起,待在了渔人关。
秦铮自然不去前线,守在谢芳华身边。谢芳华想去前线的打算,因为英亲王和英亲王妃的到来,自然也打消了。她心中清楚,英亲王妃说什么都不会再让她去前线的。
她私下小声地问秦铮,“若是齐云雪再用魅术,我们南秦,谁来对付她?”
秦铮还是那句话,“会有人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谢芳华问不出什么,也只能作罢。毕竟如今齐云雪还是有伤在身,短时间内,想必不会下杀手锏,前线应该无事儿。
秦钰离开后的第二日,谢墨含回到了渔人关。谢芳华见了他,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伸手捶他,“哥,你可将我吓死了,幸好有初迟,否则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想过没有?”
谢墨含任她捶了两拳头,笑着说,“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南秦可以没我,却不能没有皇上。后来皇上背我回来的路上,我就想着,若是我真挺不住去了,爷爷年纪大了,可怎么办?你身子不好,若是伤心过度,可又怎么办。”
谢芳华上前一步,靠近他怀里,“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后面还有很长时间的仗要打,齐云雪心狠手辣,若是你再有个好歹,初迟再没法救你一次了。”
“我知道。”谢墨含伸手抱住他,“后面的仗,秦铮兄、皇上商议的结果是稳着点儿打。不会太危险了。你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才是主要的。”
谢芳华点了点头,谢墨含在渔人关歇了一日后,就要启程回军营,秦铮拦住了他。
谢墨含不解,秦铮道,“等一个人来了,你带着他一起走,他这两日应该就到了。”
谢芳华在一旁纳闷道,“谁来?”
“他来了你就知道了。”秦铮道。
谢芳华瞪了他一眼,“你还跟我卖关子?”秦铮摸摸他的脑袋,不是卖关子,是不想提他的名字。谢芳华更是纳闷,但秦铮牙关咬的紧,她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作罢。谢墨含听他这样说,便也不急着走了。
两日后,渔人关当真来了一人。王意安!
谢芳华听闻来的人是王意安,愣了许久,才看向秦铮,“原来你说要来的人是意安?”
秦铮“嗯”了一声。谢芳华恍然,“你派青岩出去办的重要的事儿是将意安请来了渔人关?”
秦铮又“嗯”了一声。
谢芳华又问,“你说让哥哥带着他走,是让意安相助,对付齐云雪?”
秦铮又“嗯”了一声。
谢芳华看着他,“你是用什么办法将意安请动的?”
秦铮摸摸她的头,“你如今还是不知道的好。”话落,柔声哄她,“乖,好生待着,我出去迎迎他。”
谢芳华只能作罢,秦铮出去了两个时辰,之后是自己回来的。
“意安呢?”谢芳华问,“怎么没见他跟你一起进将军府?”
“他说不累,随子归兄启程去军营了。”秦铮道。
谢芳华瞪着他,“这么急?”
秦铮道,“齐云雪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那个女人伤一旦稍好,就定然会出兵。河阳城的兵事不能耽搁太久,更何况南秦粮草本就不充裕,若是王意安不来相助,我和秦钰商议,稳着点儿打,既然他来相助了,那么,还是要速战速决的好。战事拖久了,国内亏空,军饷应急,对战事不利。”
谢芳华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请到了王意安,但想必自有打算,这打算里包含的东西十分不易,她谈了口气,“有意安相助自是最好,齐云雪应该奈何不得他,言宸中了毒,昏迷不醒,北齐王又受伤了,就算不受伤,他也不是秦钰的对手。齐言轻更不必说。这样一来,南秦大胜,指日可待。”
“嗯。”秦铮点头,“所以,你就好好安胎吧,什么也别想。”
“好吧。”谢芳华靠近他怀里,不得不说,王意安相助南秦出兵,她这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谢墨含带着王意安回到河阳城外三十里的南秦军营,秦钰亲自出营迎接。第二日,南秦出兵河阳城。齐云雪伤势未愈,但也不惧南秦,毕竟她知道谢芳华身体定然不能再拿魅术对付她。但在战场上,她没想到南秦竟然请到了王意安。
她恼怒地看着王意安,“你怎么相助南秦?谢芳华不顾你的性命,执意嫁给秦铮,拖着你一起去死,你竟然还帮她。”
王意安冷然地道,“我来是给父亲报仇。”
“报仇?”齐云雪大笑,“王意安,你脑子没毛病吧?谁是你的父亲?青云关的王老将军?”
“生父和养父一样都恩重如山。”王意安道,“你杀了他,这笔账,我是记得的。”
齐云雪见再说无意,无法用言语劝退一心要为王老将军报仇的王意安,只能与他交手。
齐云雪得了兰长老真传,对于魅族术法,显然刻苦地修习过。但王意安毕竟是真正的魅族王室继承人,术法纯正浩然,清灵之气恰能克制齐云雪身上的戾气。二人交手后,齐云雪明显不敌,但她聪明狡诈,在王意安的手下还是逃脱了。
三日后,南秦攻陷了河阳城。北齐王、齐云雪、齐言轻带着兵马撤退到了风谷口。南秦修整了几日,进攻风谷口。十日后,南秦攻破风谷口,北齐再次败退,撤退到了虎口山。虎口山顾名思义,山势的入口如老虎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吞噬进入虎口山的人。
玉兆天在虎口山养了千只猛虎,这位被废了武功的国舅,依然有着余威,千余只猛虎都交给了齐云雪。齐云雪自知魅术抵不过王意安,便发了狠地运用兵谋布置猛虎看山,势必将南秦阻挡在虎口山外。
南秦士兵、马匹、都甚惧猛虎,一时间,无法攻山,在虎口山前止步不前。消息传回渔人关,秦铮对谢芳华道,“我怕是要去一趟虎口山。”
谢芳华看着他,“你去驱虎?”
秦铮道,“驭狼术与驱虎术想必不相悖,能驭狼,自然能驱虎。”
谢芳华点点头,“我也与你一起吧,我不放心你。”
“有王意安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秦铮低头吻她,柔声哄道,“带着你我才是不安心,爹娘也不安心。你好好在这里带着,你放心,我处理了那些猛虎,会尽快回来。多不过半个月。”
谢芳华无奈地点了点头。秦铮出发,前往虎口山。十日后,虎口山传出消息,千余只猛虎皆被秦铮收服,反噬北齐军,齐云雪气得吐血,北齐又撤兵到了凤凰谷。秦铮折返回渔人关,正好半个月。
谢芳华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比四个月时,显然肚子又大了些,她的身体虽然一直有初迟在调理,但到底也十分耗费心神,每日有大半日在睡觉,剩下的小半日,在府内略微走动。
秦铮离开这些日子,谢芳华虽然知道他会平安无事儿,但每日晚上都睡不安稳。英亲王妃陪着她,一夜要起来照看她数次,短短半个月,王妃也给累瘦了,谢芳华十分过意不去。
王妃却宽慰她,“我这算什么,比起你怀孕这么辛苦,娘这差得远了。你别有太多心思,好好养胎,这才五个月,你便大半日在睡觉,后面还有五个月呢,要打起精神来。”
谢芳华遂放下了心思,如此地步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生怕挺不住,不敢太耗心神。秦铮回来后,有他在身边,她顿时放宽了心,晚上睡得十分安稳,肚子里的小东西也不乱踢乱踹惹她不得好眠了。英亲王妃啧啧称奇,对秦铮道,“这娘俩看来还就得你照顾,娘累了半天,也照顾不好。你这一回来,顿时就安稳了,华丫头的气色也好了。”
秦铮好笑地看着累得瘦了一圈的英亲王妃,懒洋洋地道,“辛苦娘了,等臭小子生下来后,我替你教训他。有这么不给祖母面子的臭小子吗?该揍!”
“你敢!”英亲王妃顿时不干了,“不准打我孙子。”秦铮啧啧了两声。
英亲王妃瞪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当初你皇祖母就护着你,我还有点儿不满,怕把你给宠坏了,如今总算是体会到了当祖母的心情。”
秦铮道,“说得好像您不宠我似的。”
“也是。”英亲王妃笑着点头承认,“我也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能不宠?”
谢芳华在一旁听着好笑。一个月后,南秦攻陷了凤凰谷、凌阳郡。两个月后,南秦攻陷了妃子关、沣州。三个月后,南秦粮草军饷告急。这时,已经入了冬,粮草军饷告急,又是在冬天,意味着将士们的性命被刀架在了脖子上。
谢芳华已经怀孕八个月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是在床上养胎。初迟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因为救了谢墨含后使他气血亏损极重,本该好好将养,却因为谢芳华,整日里钻研医术,可是,却也没办法抑制她生命渐渐流失的迹象。
随着月份大,她的生命似乎流失的更快了,心头血似乎以着一日千里的速度在损耗。初迟整日里眉峰凝着,脸色难看。秦铮抿着唇,整日里绷着一根神经。英亲王和英亲王妃整日里提着心,日夜不能安稳,生怕哪一日刚睡着,突然就出事儿了。
整个渔人关将军府内的所有人,都不见笑容。粮草告急的消息传回渔人关后,秦铮对青岩吩咐,“联络舅舅和谢伊,你亲自去,将他们筹备的粮草,运往沣州。”
青岩犹豫地看着秦铮,秦铮意会,对他道,“你此次去,顺便告诉王意安,时间差不多了,让他不要再手软,再晚来不及了。你押送粮草到沣州后,让他尽快赶回来。”
“是。”青岩领命去了。
半个月后,传回消息,粮草军饷顺利运到了沣州。又半个月后,传回消息,王意安杀了齐云雪。同时,谢伊为救秦钰毙命在了齐云雪的掌下。消息传回后,谢芳华手中的药碗摔碎了。
齐云雪死了?谢伊为救秦钰也死了?英亲王妃看到谢芳华的样子,吓了够呛,“华丫头,你可不能激动……”
秦铮伸手抱住谢芳华,谢芳华身子发颤,眼圈发红,“伊妹妹怎么会……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为救秦钰……”
秦铮没说话,“你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谢芳华看着秦铮问。
“据说是齐云雪疯了,不顾一切地要杀秦钰,当时情况危急,偷偷扮做士兵的谢伊冲了过去,挡在了秦钰的面前。”秦铮抿了抿唇,道,“秦钰来信说,若非谢伊,死的人就是他,王意安当时也受了伤,营救不及。齐云雪的确是心狠手辣,以命搏命。”
以命搏命?竟然是以命搏命?谢芳华一时心中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为着齐云雪的疯狂!
她想起了在情花谷所看到的那句诗:锁情春恨晚,烽火人不归。难道,这是齐云雪的命?
可是她找死也就罢了,拉上了谢伊,那样鲜活年轻的生命,那样聪明伶俐的人儿……
只因她喜欢秦钰。用她的生命诠释了她的喜欢。
她忍不住落泪,扑进秦铮怀里大哭出声。英亲王妃见此,也难受地哭了起来。
秦铮轻轻地拍着她,低声说,“也许,这才是她最想要的结局。不能让秦钰娶了她,却能成为他肋下的刀口,阴天下雨就会疼。”
谢芳华想起谢伊的音容笑貌,谢氏的女儿里,她与她最是亲近,更是哭得伤心。
英亲王府见她哭得伤心欲绝,连忙止了泪劝她,“华丫头,小心身子,所谓人死不能复生。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千万要……”
她话音未落,谢芳华面色一变,忽然伸手捂住肚子。
秦铮立即看向她,“怎么了?”
谢芳华泪痕犹在,脸色发白,“我的肚子……肚子……好痛……”
秦铮大惊,连忙对外面喊,“来人,快去喊初迟。”
小橙子应了一声,慌张地向外跑去。
“快,将华丫头放去床上。”英亲王妃连忙道。
秦铮抱起谢芳华,快步走到床上,见她脸白的跟纸一般,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华儿,你怎么样?除了肚子痛,还有哪里难受……”
谢芳华摇头,紧紧地反扣住他的手,“我……怕是要生了。”
“这还有一个月呢。”英亲王妃脸刷地白了,声音发颤,“华丫头,你……”
谢芳华肯定地点头,“娘,我感觉……感觉宫口裂开了……”
秦铮闻言整个人懵了,颤着身子问她,“什么裂开了?”
“你出去!”谢芳华松开他的手,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去够英亲王妃,“娘,快请产婆……我……”
英亲王妃毕竟是过来人,她从京城出来时,虽然走的匆忙,但还是没忘了带上了四个产婆。闻言立即对外面喊,“来人,快,去请产婆。”
侍画、侍墨闻言吓坏了,想着还有一个月呢,小姐这是要早产,连忙向外跑去。
“既然华儿要生,铮儿,你出去。”英亲王妃上前一步,赶秦铮。
秦铮僵硬地摇头,紧紧地握住谢芳华的手,强硬地道,“我不出去,我就要在这里陪着她。”
谢芳华喘息地道,“我没事儿,就是生孩子,我受得住,你……”
“不要再说了,我说什么也不出去,我不放心你。”秦铮强硬地道,“我就在这里。”
谢芳华见赶不走她,身体又难受得厉害,看向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一咬牙,道,“虽然自古没有男人在产房待着的道理,但是你的情况不同,若没有臭小子在,娘这心也慌得上。就让他在这里吧,有他陪着你,你别怕。”
谢芳华闭上了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秦铮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恨不得替她难受,过了片刻,他脸色大变,骇然地道,“华儿,你流血了。”
“臭小子,别大惊小怪地吓人,你要是在产房里待着,就不准说话。”英亲王妃伸手给了秦铮一巴掌,连忙上前,亲手帮谢芳华脱了衣服,给她盖上被子,血顿时染红了被褥。
秦铮看到了刺目的血红,受不住地闭上了眼睛,须臾,又睁开,睁得大大的,沙哑恐惧地喊,“娘。”
英亲王妃舍不得再骂他,宽慰说,“没事儿,宫口裂开,孩子才能生出来,这正常。”
秦铮稳了稳心神,住了口,浑身如雕像一般,一动不敢动。谢芳华咬着牙关,承受着身体带来的剧痛,她不敢叫出声,生怕吓坏秦铮。
“华丫头,要疼就叫出来。”英亲王妃心疼地道。
谢芳华摇摇头,英亲王妃看了一眼秦铮,拿出一块帕子,叠好,放在她嘴边。谢芳华张口咬住了帕子。
秦铮立即说,“娘,你给她塞帕子做什么?把她捂坏了怎么办?”
英亲王妃板起脸,“你若是再说话,就给我滚出去,没生过孩子的人,你知道什么?”
秦铮住了口,却更是害怕地盯着谢芳华咬住的帕子。不多时,初迟匆匆赶来了。与他一同来的人还有四个产婆。
初迟本是男子,按理说,不能进房间,但如今非常时期,再加之谢芳华的身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进了屋,只见谢芳华盖着的被子上全是血,他也吓得脸顿时白了,连忙冲上前,伸手给她把脉。
秦铮紧紧地盯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