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雷已坐在帅案后,身穿黑袍,身后立着背斧佩剑的冷脸少女银眸。
这模样当真已有些一方枭雄的派头。
他圈着手坐在那里,偶尔还打声哈欠,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很。可程大雷越是如此,十八家头领就越紧张。
他们无法不紧张,这样一个人,来到此地才短短半年,便取莫鸣米而代之。他就像银眸背上那柄斧头一样,看上去又蠢又笨,事实上却无比锋利。
如今莫鸣米已死在他的斧下,当他的斧头再次挥动时,死的会是哪个?
于是这些人心情都忐忑难安,程大雷连道几声后,他们才慌慌张张的坐下。
“我知道你们以前都是莫鸣米的人……”
哗啦!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坐,坐。”程大雷压压手掌:“站着做什么,今天就是叫大家过来聊聊天。”
众人战战兢兢,此刻程大雷重新提这个做什么,是要算旧账,找后茬么。
大家刚坐下,就听程大雷道:“跟着莫鸣米也做了不少坏事。”
哗啦。
又是整齐的声响,这些人同时起立。
“唉,你们站起来做什么,快坐,快坐。”
“程当家,我们还是站着说话吧。”云中龙道了一声,心想这坐下又起来的也麻烦不是。
程大雷目光扫视一圈,眼前这些人都是一地匪首,而像窦竹仝,自然也有别的人取代。
“那就站着说话吧。”程大雷点点头:“虽然你们做了很多坏事,但我知道,罪过全在莫鸣米,其实和你们没什么关系。这莫鸣米在琴川关为非作歹多少年了,但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才是帝国封的安边校尉。”
程大雷将代表自己军职的虎符传着让所有人看了一圈,大家面面相觑,这虎符自然是真的,那么程大雷这军衔也是真的么?
帝国封的是牛三斤,程大雷也没心情解释。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程大雷祭出这重身份,就是讲究个名正言顺。
“可那莫鸣米雀占鸠巢多久了!”程大雷忽然咬牙切齿起来:“凌霸乡里,掳民为奴,大家想想,他在这里做了多少坏事!”
程大雷这句话自然勾起了众人的话头,至于程大雷这虎符是真是假,众人其实已经不太计较。既然程大雷已经开始抨击莫鸣米了,大家也得顺着他说。
“程当家这话算是说对了,那莫鸣米简直可以说丧尽天良,无恶不作……”
“他曾经杀了人一家三十六口,只因为人在琴川关吐了一口痰。”
“还有很多人被他掳到琴川关挖铁矿,有些活活累死在矿井里。”
“他这个人好色如命,上到八十八,下到刚满月是一个都不放过。”
……
此地俨然成了对莫鸣米的批判大会,有些真有些假,有些也根本不可能发生。程大雷也乐意看到这一幕发生。
“总之,程当家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最后云中龙做了总结发言。
“把你们说的都记下来,写清楚莫鸣米的罪状,把这些张贴到各村各镇,让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人心是个好东西,程大雷可不能丢。只要消息散播出去,自己这琴川之主的位置就算做稳了。
“莫鸣米以前给你们定的什么规矩?”程大雷问。
云中龙清清嗓子:“他把盐铁都握在自己手中,凡是从琴川过的商队都要交巨额保护费,我们每月都要向他上贡一定的钱粮。”
这些程大雷自然事先已经知道,只不过此刻需要借云中龙口中说出。事实上,琴川的商业已经被莫鸣米搞残了。不仅过路的商队要索取钱粮,对十八家头领的压榨也是重的。所以很少有商队再来琴川,没有商队,十八家头领就没有收入,但还必须每月向莫鸣米上贡,众人都有些苦不堪言。
没有钱向莫鸣米上贡,就只能抢劫附近村镇,因此本来富饶的琴川,被搞得民不聊生。
“看看,这完全就是没有商业头脑么。商业是双赢的事情,你把所有好处都占了,谁还给你做生意。”程大雷批评莫鸣米两句,道:“现在我来了,规矩自然就要改一改。”
程大雷说这话,也在大家的预料之中。一代人一代规矩,程大雷刚刚走马上任,自然不可能沿袭以前的规矩。
“我们都听程当家的,程当家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云中龙早已唯莫鸣米马首是瞻。
“首先,你们要搬一搬家。”程大雷取出一份琴川八百里的地图,当然不太精确,只是能大概看个位置。
十八家山寨的布局完全就是满天星,乱发展,丝毫形成不了战略防御。
程大雷就是要给他们挪挪地方。
“云中龙,你守走马原,乔鹤守西川谷,林雷守灰熊林……”程大雷一一给他们布好位置,如果能完全按照程大雷的布局来,再加上落玉寨和蛤蟆岛,就像二十颗钉子扎在八百里琴川,主要关隘都有了程大雷的人。
这些人安土重迁,实在不愿搬家,可碍于程大雷的强势,却也不敢违抗。不仅如此,表面还要做出很支持的模样。
“所有人需要在十天内安好家,每一地建设一处烽火台,一方有事,所有人都可同时知道。”
程大雷说罢,看到诸人闪烁的目光,心中也明白大家在想什么。
“放心,觉得有困难的,我可以派人帮你们搬家,我的人干活都是很有力气的。”
说是帮助,但谁知道怎么帮,是用刀还是用枪呢。一听这话,大家都是一激灵,口中忙道:“不用不用,十天之内我们一定全部搬完。”
程大雷点点头,欣慰道:“放心,大家齐心协力,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我这颗心,其实都惦记着大家伙。对了,琴川关要办一所学堂,把你们的儿女都送过来吧,你们可都是吃了没读书的亏,孩子的教育可是不能放松啊。”
程大雷语重心长的话,却像刀子一般扎进每个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