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赵天赐左边耳朵也聋了,窦传家猛地一下就站起来,“听不见了?”
刁氏就哭,“隔着没两丈,喊了好几声都……家里的银子都做了酒,还做成坏酒,又不让做龙须面了,现在是一两银子也没有了!这可咋办啊!?”
“娘别担心!能治好的!”窦传家忙安抚她。
那边路上,赵成志赶着牛车到了路边等着。
窦翠玲怕刁氏拿不到银子,也哭着跑过来,“娘!天赐都等好一会了!”
她是哭的真伤心害怕,就一个宝贝蛋儿子,已经有一只耳朵不灵活了,要是两只都不行了,成了聋子,以后被人欺辱践踏,那她还不如死了。
窦传家跑到大门外面看看,赵成志和窦占奎,窦二娘,赵三娘都在,赵天赐被按在牛车躺着,正在哭,一家人都惶恐无措的不行。拧起眉毛,“咋能会……”已经有一只耳朵不灵敏了。
窦翠玲哭着上来求他,“大哥!我们家现在正在生死难头上,大哥你救救我们!救救天赐!我就他一个儿子,他要是没了,我也没法活了啊!”
窦传家当然不会见死不救,这事儿还是因为跟小郎抢猪尿泡的球才酿下的,“你先等下,我这就回去拿钱!”
钱都是梁氏拿着放着的。他跑进屋,“秀芬!天赐出事了!”
梁氏躺在炕上,看也不看他,凉凉道,“不借。”
窦传家脸色一僵,皱眉道,“秀芬!天赐还是个娃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了!我做大舅的,咋能见死不救!?”
“不借!”梁氏冷声道。
窦传家气恼,“你……天赐要不是跟小郎俩人打架,也不会现在被打的坏了耳朵,现在见死不救,他一辈子就毁了!”
梁氏呵呵冷笑。她儿子被打的耳朵都裂开了,血都流了大半碗。她宝贝闺女被坏的名声都快没一点了。
窦传家看她这样,她还气病着,也不跟她说了。他知道梁氏的钱箱子都在窦清幽屋里,跑过来叫窦清幽,“你天赐弟弟出事了,先跟我拿点银子,去看大夫!”
窦清幽冷冷抬头,“要多少?”
窦传家也不知道得多少,扭头看外面的刁氏和窦翠玲。
“先拿五十两!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得吃多少药,花多少银子!”刁氏哭着道。
窦传家就看着窦清幽,示意她拿五十两银子来。
“五十两啊!差不多够买一千多斤酒的糖了!”窦清幽嘲讽的冷笑。
窦传家怒沉着脸,“你…现在是治天赐的,你先拿了银子啊!但耽误,天赐出了啥问题……”
“怪我吗?”窦清幽坐着不动。
窦传家被噎了下,“你先拿银子,先治天赐要紧!回头你小姑她们就还上了!”
“真要还得上,赔偿的八十两咋不还?那还是官府判的呢!”窦清幽问他。
“你小姑她们是先没有钱!正是艰难的时候!你难道见死不救!?”窦传家怒喝。就算心里有怨恨,也不能这个时候使性子,见死不救。
窦翠玲看她不拿,跑进屋。
“垫子外面,别踩我地板!”窦清幽冷声提醒。
窦翠玲僵停在原地,看看脚下光滑干净的木地板,门口放着编制的软垫,心里恨的咬牙,面上哭着乞求,“四娘!算小姑求你了!你就借我们银子,救救天赐!他也是你弟弟啊!他要是这辈子毁了,你看着就忍心吗?”
“我这辈子也毁了,窦二娘也很忍心啊!”窦清幽呵呵。
“四娘!”窦传家怒喝,“你就算心里怨恨,就非要这个时候!?天赐他也是你弟弟,他现在就在外面等着大夫治病,只是借点银子。难道非要他这辈子毁了,你才高兴!?”
“我弟弟在西山坡埋着呢!”窦清幽放低声音,冷残的笑看着他。
窦传家却不理解这话,以为她在诅咒赵天赐死了埋西山坡,怒愤的抬起手,就朝她脸上打。
窦小郎上来一把狠狠推上他。他人小力弱,推不倒他,也猛地把他推开,不让打窦清幽。怒红着眼瞪着他。
窦传家被推的一个踉跄,看他又是这种眼神瞪着他,心里蹭蹭的冒火。
刁氏过来,“四娘!我老婆子也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行不行!?你拿银子救了天赐,我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们!”说完,哭着就要给窦清幽跪下。
窦传家吓的连忙拉住她,“娘!你咋能给她跪下!这是折寿呢!”
刁氏哭着,顺势抓着他,“实在没有办法了!你们挣了几千两银子,就拿几十两救天赐都不愿意啊!我辛苦养活你们,到头来我还得磕头求着你们别见死不救啊!”
窦传家喝了声,“四娘!你还不快点拿银子来!”
“去卖陪嫁啊!以前我想买个啥,磕着碰着了,都是卖我娘的陪嫁。到还债前,我娘卖完了最后一根陪嫁的簪子。如果我没记错,你们的陪嫁首饰,加一块也能卖个十几二十两的。又不是走投无路了。”窦清幽冷冷的笑道,好心的给她们提意见。
“你!你个死丫头!你说你拿不拿!?”窦传家怒问。
窦清幽直接道,“不借。”她是需要纠正名声,可拿五十两银子花给窦翠玲的儿子,到头来还怨恨是因为他们,赵天赐才聋了,银子也打了水漂,那她就再被骂一段时间!骂着骂着就习惯了!
窦传家怒火冲头,还要再打她。
“报应!这就是报应!丧心天良早晚遭报应!”窦小郎怒喊。
“打啊!窦传家你打啊!”樊氏也站在门口,喊话。
看这个架势,窦传家在气恨,再喊,都不可能拿到银子。
窦翠玲擦着眼泪,“大哥!你这个一家之主,就没有管一两银子吗?”
一两银子他身上还是有的,今儿个赶集拿了银子去买东西,没有花完的还有一两多,还没给梁氏呢。可一两银子跟五十两比,简直不够干啥的。窦传家突然气恨的有种怒发的感觉。他在这个家里,竟然……
外面赵三娘也跑过来,“还走不走啊!天赐都快哭昏过去了!”
窦传家又看看窦清幽几个,咬咬牙,“现去看了再说!”去镇上再想办法。
刁氏和窦翠玲见一点都要不到,也只得含恨出来,赶紧先给赵天赐看大夫要紧。拖下去,说不定又像右耳朵一样不灵活了。
窦传家跑去要赶骡车,“骡车快!”
刁氏眼神一闪,就爬到骡车上坐着,催促快点去带赵天赐看大夫。
“下来!”窦清幽拦在头里。
“你干啥!?连用个骡车也不让用?四娘你比以前更不懂事儿了!”窦传家怒喝。
窦清幽冷冷看着他,“我是怕你们把骡子卖了。下来!”
樊氏一听,还真有可能。刁氏这个老货,那么麻利的爬到骡车上,指不定就想着呢!也上来拦着,“外面不是现成的车,把骡车留家里!我还要使呢!”
“你现在就这么心……”窦传家指着手。
“心狠手辣?我又没害人命。”窦清幽冷冷嘲讽。
窦传家看她又要搬出窦二娘的事来说,气恨之下也不赶骡车了。
刁氏哭的伤心欲绝,不愿意下来。
“你们有在这磨蹭不走的时间,已经到镇上看到了大夫了!”樊氏恶狠狠道。
窦翠玲这才拉着刁氏走,“娘我们走!没有钱治天赐,我去大街上要饭!”
窦传家也气恨恨的跟着走了。
看她们急忙忙走远,窦清幽垂了垂眼,“为什么她们害我就行,害娘也行,我只是不救她们,就是有罪?”
一旁的韩氏忍不住道,“柿子专挑软的捏!”要是她闺女被害的名声尽毁,她还半死不活不能喂奶,小娃儿也弱的让人心疼,她早跟她们干了!
梁氏喊了窦清幽进屋,让她把银子银票全收好,他们去梁家沟去。
窦清幽应声,回屋收拾东西。
那边窦传家一行也赶到了镇上,送了赵天赐去看大夫。
卢大夫看着窦家的几人,有些不愿意给看,想找别的大夫给她们瞧。
掌柜也看她们尴尬,喊了另一个大夫来看诊。
听赵天赐是挨了打,耳朵才轰鸣听不见的,大夫就仔细把脉,检查,说是得施针。而扎针最好的大夫,镇上的就是卢大夫,另一个就是梁家沟的梁郎中。
两个能扎针的大夫,一个是跟窦二娘退亲的卢文汇大伯,一个梁家人。
刁氏和窦翠玲几个脸色难看了起来。
赵成志管不了旁的,求卢大夫救儿子,“卢大夫!你就宽宏大量,不计较。救救我儿子!要是娃儿从此聋了,我们家也没法过了!”
卢大夫身为医者,自然仁心,“让他过来我看看。”
赵成志连忙抱着赵天赐过来给他看。
卢大夫左右手都把了脉,拿针试扎了两针,赵天赐耳朵立马有感觉了。
窦翠玲喜极而泣。
扎完针,开了药,一共四两多银子。
“咋这么贵!?”窦占奎质问。怀疑卢大夫心里怨恨他们,故意多收银子。
卢大夫满面愠色,“那你们拿着药方子去别的药房抓药看看。”
掌柜的看着就解释,“这方子上几味药材不是寻常用药,有些稀贵。”指给她们看。
窦传家把自己身上的一两多银子掏出来,“这药能吃几天?以后还得吃多久才能好?”
“这个说不准多久能好。扎针却是得天天来扎的。你们要是想好得快,不如去找梁让。他对头上的病很拿手。”卢大夫直接道。
梁让就是梁郎中,他年轻的时候在外行医,跟卢大夫是同乡,虽不亲近,也是熟悉的。也因为治头上的病拿手,樊氏才摸了窦清幽头上的两个大包,怕她被敲坏了脑子,把她带回梁家住下,天天扎针吃药。
一听好得快还得找梁郎中,窦翠玲和刁氏都不说话了。
窦传家看看,就说,“我先去借钱。”
刁氏跟着他出来,满脸依靠的神情,“传家!现在还有别的啥法子吗?”窦清幽那个该死的小贱人不拿银子,骡车也不让赶。在这镇上借钱,只能是去找那个陈天宝,他更是把那个小贱人当救命恩人,对她们恨怨,怕也不会借。
“娘你就先等着!我去借!”窦传家说完,就朝陈天宝家去。
陈天宝听他借钱,诧异的不行,“传家哥!你借钱?”四娘跟姥爷家一块酿酒,前不久刚卖了,是不可能过个满月酒,就花完的。
窦传家看他诧异的样子,脸上闪过难堪,“天宝兄弟!你先借我,等回头我拿了银子就还你!”
陈天宝看他这样子,眼神闪了下,“好!我这正好还有个十两呢!只是你借这么多银子干啥用的?你早上不是刚来赶的集吗?”
窦传家没说。
看他不好说话的样子,陈天宝又笑问,“传家哥借这银子,嫂子和四娘知道不?”
窦传家看他问得多,脸色不好道,“我就先借几天。”
陈天宝收起笑,语重心长道,“传家哥!你不会是在外面也勾连了啥人?嫂子那人嘴上有点不好,可人好心善。也给你生了几个儿女。三郎如今都快说亲了,你要是这个时候乱来乱搞,你咋对得起嫂子!对得起几个娃儿?!”
“你说啥呢!?”窦传家见他竟然误会他跟人勾连,连忙否认没有。
陈天宝却不太相信,虽然他看上去老实诚恳,但两口子过的不好,就容易跟外人的勾连。更何况窦传家是两边不得好儿,又有了钱。就劝他,“我知道家里有了钱,男人就想快活快活。但你也不能不看家里,去做对不起嫂子的事!那起子勾连男人的,也都是想的你的钱!你这样给她钱花,到头来被人揭穿,身败名裂,人财两空。嫂子和几个娃儿也怨恨你!连几个娃儿也会被人瞧不起!”
看他越说越扯偏,窦传家只好告诉了他,是借钱给赵天赐看病抓药的。
陈天宝一听果然有猫腻儿,就问,“抓了多少药啊?哪个大夫看的病,竟然一下子抓十两银子的药!?”
窦传家解释,“也没一下子抓十两银子,就是以后还得天天来扎针,要得多点。”
陈天宝不用想就知道这个银子有借无还,“传家哥!这银子借了,是你还?还是四娘还?”
窦传家吭了下,“我…。我…我还你!”
他还钱还不是从四娘那拿的。陈天宝歉意道,“要是这样,那这银子,传家哥你还是别借了!几两银子药钱,她们也不会真的吃不起!上个集,我还看到她们割了牛肉吃。听说酿了两千多斤酒。”
窦传家看他不想借,就忙道,“酒还没卖掉,卖掉酒就有钱了!借不几天,我就还你了,天宝兄弟!”
陈天宝不借,“又不是真差几两银子,传家哥你没听清楚吗?她们割牛肉吃的钱都有,会没几两银子抓药!?她们之前跟你借多少?一百还是五十?”
窦传家脸色微僵,“酒酿坏了,没卖出去,可能要赔了。”
“不起害人的心思,一家人就算有点冲突磕磕碰碰的也能过好日子。这挣了钱,自然日子好了,那些没钱的事儿也就没有了。根源啊!就是歹心!”陈天宝沉着脸道。
看他也说起这个,又说窦二娘害人的,窦传家气怒起来,“雷家都说了,玉佩是四娘打坏的!”
陈天宝愣了,愣愣的看着他。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没有娃儿,所以格外疼小娃儿。要是四娘是他闺女,人家敢污蔑一句,骂一句,他绝对跟人不愿意。窦传家偏帮老宅的人,都偏到这一步了。
窦传家就算偏帮爹娘和抱养的儿女,但也不能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也终于能体会到,四娘说那句来给他当闺女的话,是多心寒了。但凡他那个时候能说一句,也不会招儿女都怨恨他。他还不知道自己媳妇儿差点死了,不知道自己小儿子生下来就死了!
窦传家看他神色,也察觉到了话说的不好。还是想借钱,“……那边还等着抓药呢!”请他帮个忙。
陈天宝看着他摇头,“你真这么想帮,去找别人借!我不帮杀人凶犯!”
窦传家扭头就走,脸色难看的滴水。
可在镇上,他也就真是陈天宝,能从他这借到银子。现在陈天宝不借,他也想不出能找谁借这个银子了。
想了想,四两多银子,他已经拿了一两多,先凑一凑,把今儿个的药拿了。就来到学堂找窦三郎和窦大郎。
窦三郎倒是诧异赵天赐被打的耳聋了,不过老宅这会正愁卖酒的事儿,肯定趁机要银子了。家里没有给,他爹怕是去找天宝叔也没借来。
窦大郎听说,就要跟他一块去看赵天赐,不过,“我手上钱不多,今儿个刚买了纸墨,就还剩下几百文钱吃饭的。”说着看向窦三郎。
他今儿个根本就没出去买纸墨。窦三郎瞥了他一眼,“爹!你也知道我早晚都是在家吃,晌午都是在天宝叔面摊上帮忙换一碗面吃。平常不花啥钱,身上也不带钱。”说着摸出个两分银角子。
这点也根本不够。窦传家艰难的叹口气。
窦大郎一看,就皱眉,“爹!小姑家不可能连几两银子的药钱都没有了!昨儿个不是还给小弟打了长命锁!?再说就算拿不出,还有大表姐家呢!”
赵倩娘嫁的很是不错,虽然也在村里,但家里有三十多亩地,还养着几头老母猪,每年都卖不少小猪仔。又只有朱来富一个儿子。朱来富又对赵倩娘几乎言听计从。
窦三郎眼神闪烁,“现在拿药可以先少拿两剂药,实在不行就先赊账!不是还要天天来扎针,再筹到了钱带过来就行了。”
窦传家又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窦大郎和窦三郎都跟着一块到药堂来看。
见窦传家没借到银子,窦大郎还说找赵倩娘拿钱,窦翠玲就恨的牙痒痒,抹着眼泪痛哭,“你们不知道!倩娘看着过得好,她公婆却防备得紧。吃好喝好,就是不让倩娘摸一点钱。来富买个菜,掉下十几文钱还要再上交了。我之前……酿酒的时候去借过钱。她公婆说做龙须面想不到他们,借钱就找他们,给我拿了半吊钱打发的。”
半吊子,二百五十文。
“那现在可咋办!天赐这耳朵要是不治,就成聋子了啊!”刁氏也哭起来。
窦翠玲就跟窦传家商量,让他能不能去杜家借点,“……杜老爷一向是个好人,要是有难求到跟前了,他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梁氏和窦清幽就是见死不救的人!
窦传家有些为难,到杜家去借钱!?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儿。
窦三郎眼神沉冷下来,“小姑!既然是给天赐治病的,你个姑父都在这,爷奶也都在这,让我爹去借这个钱,怕是不好!”
窦翠玲有些恨恼他咋也跟着过来了,除了坏事儿,一点忙都帮不上。
窦大郎看了看,也说,“大表姐再咋说,也是天赐的亲大姐,天赐有难,她这个亲大姐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外人不会见死不救,自家亲姐姐更不能见死不救了。
刁氏知道,他是看梁家发达了,梁氏也能耐了,他们有钱了,他示好,巴结他们。但再巴结,梁氏那个贱人也不会收他!
赵成志就说他去借,让窦传家跟他一块。
“那我也去看看!欠条签字的时候,别被骗了!毕竟人心难测!”窦三郎立马道。
赵成志这下不去了,窦三郎跟着,那欠条势必是他签字画押,钱也是他还。虽然他现在需要银子,可他借杜家的银子干啥!?
最后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窦翠玲拔下头上的簪子,手上的一个镯子放在药堂做抵押,等筹借到银子再来还,拿了药。
窦三郎看天色也不早了,回到学堂跟夫子说了声,先下学,收拾了下也跟着一块回家。
到了家才知道,梁氏被气犯病了。听窦小郎红着眼讲经过,窦三郎眉头紧锁。过来找窦传家说话。
窦传家看看他,家里的气氛也让他心里压抑难受,背了筐,拿着镰刀就出门,说要给骡子割点草回来。
窦三郎也背了个竹筐跟上他,“爹!我知道你夹在中间很为难,你孝顺爷奶也没啥,偏疼窦大郎和窦二娘也没啥。娘心里有心结,她如今身子不好,又刚刚出了月子。你要是被人来这么一下子,也不可能以德报怨的!爹也知道娘的脾气,让让她!起码让她把身子养好!”
窦传家闷头不语。
窦三郎看他不说话,又道,“涉及到利益,搁在谁身上都不想受着。窦二娘不愿意承认推了四娘,因为承认的后果她害怕。爹不也是怕她承担不了那后果!?可反过来,四娘就承担得了那后果?娘会甘心承担那样的后果?”
窦传家不想再说打坏玉佩说窦二娘的事,可家里的人,终究还是怨恨这个,揪着这个。就因为这个,就仇恨的闹得过不下去。
看他脸色反而变得难看,窦三郎有些说不下去了,“爹!娘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四娘是个小娃儿,都还没有十岁,一个罪名扣下来,她小小一点就帮着挣钱还债。爹要是遇到老宅的事儿,能稍稍公正些,稍稍偏着自家些,也不会有那么多事。”
说起窦清幽,窦传家抿了嘴,“她被你娘惯坏了!”
窦三郎心里一寒,“爹是不是以为,玉佩真是四娘打坏的?”
窦传家没吭声。
窦三郎也沉默了。
父子俩都不再说话,割了两筐干草回家。
樊氏已经做好了饭,窦清幽正在给梁氏煎药。
窦三郎看药罐子已经被热气顶起来,忙拿了抹布垫着,打开盖子。
“快煎好了。”窦清幽拿了碗过来。
窦三郎摸摸她的头,“药倒出来晾着,先吃饭!”照顾娘的,一直都是她这个才十岁不到的小丫头。
“嗯。”窦清幽应声,把药端一旁看着,先吃饭。
炖的鱼汤豆腐,梁氏本不想吃。可想到她要是病死了,那些贱人肯定得意高兴死,拿着他们娘几个辛苦挣的银子,还来害她几个娃儿,就起来,呼呼连吃带喝一大碗,
看她还那么能吃,窦传家抿抿嘴,端着碗到外面去吃了点,就去给骡子喂草料。
窦翠玲一家还没走,继续住下了。
晚饭后,赵成志过来找了窦传家,又提想要借钱的事儿。
窦传家现在不管钱,他也没有一点办法。
赵成志就跟他商量,“我是想先借几两银子应对过这几天,给天赐扎针吃药的。然后把酒卖了,多少换点钱,能不亏太多,好歹不能让天赐毁了!”一个大男人,说着哭起来。
窦传家知道他盼儿子就盼来这么一个儿子,二娘又被他们抱养了。赵天赐小小一点就成了聋子,他也不愿意看见,就说让他们卖酒。
赵成志忙套话,果子酒是咋酿的,加糖是咋加的。
窦传家不知道具体步骤,但多少冰糖对着多少酒还是知道的,就让他先借钱买冰糖。
赵成志听用的是冰糖,还不是白糖,暗暗咬牙。冰糖可比白糖还贵。不过窦传家这会明显是可怜她们,愿意帮一点的。就慢慢的套话儿。
窦传家知道的也不多,就跟他说酿酒的时候要加冰糖,就能酿出酸甜的果子酒,不会是她们家那种酸溜溜还有点怪味儿的酒了。
赵成志就打听梁家的果子酒卖多少钱一斤的。说他酿的酒不好,比照着便宜些卖,先卖了钱,救赵天赐的耳朵要紧。
窦清幽站在暗处听着,眸光冷然。
窦传家总觉得脊背发寒,一扭头,就见她站在墙角的地方,黑暗中,看不真切,只冷幽幽的眼神,格外的瘆人。顿时心里一跳。
赵成志也看到了窦清幽,呼吸一窒,没有再出声说话。
窦清幽看了两人一会,幽幽的转身回了家。
窦传家也不再跟赵成志说话,招呼了两句,就也忙回了家。
窦清幽没有说啥,窦传家也没吭声。
一夜平静的过去。
次一天梁大智兄弟来搬月子了,“反正早一天晚一天也都没啥!家里凤娘要出嫁,事儿也多,就先早早把秀芬娘几个结过去。家里也准备着杀猪呢!也趁这机会摆上几桌,本家的人一块吃个饭!”
正阳县这边的风俗,嫁闺女是不摆酒席的。会把男方家带来的喜饼果子响糖,还有猪,给随礼的亲戚分分了。但镇上那些有钱的大户,即便嫁闺女,也会摆酒设宴庆贺。渐渐的,村里也就有人富裕些的,跟着效仿。
梁家也准备摆酒,趁着机会热闹一下。
昨儿个樊氏都已经收好了行李,坐了会,就装上车。
窦清幽和窦小郎都跟着坐上车。
梁家要来回拉货,打了大车,两头骡子拉着,正好把他们一车拉完。连同乳娘韩氏一起。
家里的人一下子都走了,窦传家觉的空落落凄凉难受的同时,也松了口气的感觉。在堂屋门口坐了大半天,坐着发愣。
直到窦婶儿过来,该拉面条了,这才回神。开始忙起来。
梁氏到了娘家,忍不住两眼泛酸,马氏和黄氏,赵氏几个都围过来劝解她。
另有梁家本家的婶子嫂子和弟媳妇儿侄儿媳妇儿的过来热闹。
梁氏也渐渐放开怀,跟着众人一块说笑。
梁玉娘拉着窦清幽,“我看你新绣的活儿咋样?”满月的时候,事情多,忙的她都没看上。
窦清幽就把绣了一半的鞋底拿出来给她看。
梁玉娘看那花样,笑着夸她,“这花样子好看!莲花绣成这样……有点山水画的感觉!”
鞋垫上面绣莲花,示意一步一生莲,步步生莲花。只是窦清幽不喜欢太规整的花样子,想绣写意的,因为技术有限,有点不伦不类。看梁玉娘笑容温柔,这都还能夸出个道道儿来,窦清幽笑了。
梁凤娘过来,一副玩笑的口吻叫她,“四娘!我出嫁,你准备给我添箱添多少啊?”她知道窦家的银钱有在她那放着的。卖了酒,分钱的时候,她眼睛都不带眨的,一两千两银票拿起来,随意的就揣起来了。
窦清幽抬眼看她,也笑着问,“你想要多少啊?”
“你可是个有钱的小富婆!姥姥给你买珠花都花好几两银子,我娘她们平日里也给你零花钱,大姑她更疼你,也舍得。你给我填十两!”梁凤娘捂着嘴笑。
窦清幽心情并不怎么好,看着她,笑容凉了几分,“你可能猜对了呢!”她之前跟梁氏商量的,梁家的这些小辈婚姻大事,都给十两随礼。要是再加别的东西,就随心意加。
梁凤娘一听这意思,还真准备给她添箱,忙问她填多少,比刚才认真多了。
窦清幽笑笑不语。
堂屋里,马氏一众人正在议论炕。
因为窦家盖房子时,窦清幽让屋里盘了炕,冷天了,烧上炕,几乎一整个屋里都是暖和的,晚上睡觉也热乎乎的。
所以梁家的屋里,也盘起了炕,坐在炕上热气腾腾的,说着话吃着零嘴,别提多惬意舒坦。
晚上,马氏妯娌几个都下了厨,做了一桌子的菜,鸡鱼肉蛋,都分量足足的。另给梁氏炖了老母鸡当归汤。
一大家子人坐了两桌才坐下。倒上梨子酒和苹果酒,热热闹闹吃了饭。
梁氏心里暗恨。这才叫过日子!在老窦家过的是啥日子!?差点命都被害没了!一说让多住几天,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反正家里没啥东西,钱都收拾起来了,摸也摸不着。顶多是把家里的红糖小米和鸡蛋弄去老宅给两个老不死的吃!看他们有没有脸吃!吃了烂不烂嘴!
因为来了娘几个,梁家更加热闹起来。
很快到了梁凤娘出嫁前一天了,亲戚各家的都来添箱了。
因为梁家酿酒发了财,本家的也跟着小挣了一笔,所以梁凤娘添箱的东西也水涨船高了。
梁凤娘因为听了窦清幽的话,连着几天都在想添箱会给她填多少的事儿。
马氏和赵氏,都填的首饰,一家二两银子。
当梁氏拿出十两银子时,梁凤娘忍不住眼中带笑。大姑果然是挣了大钱,出手也阔绰了。一下拿十两银子,再添一件首饰。少说也十几两了。银子这么多,首饰也不会添太差的。
拿了银子,又拿两块衣裳料子,“这个是从府城那边买的新花样,正好做了新衣裳穿!”之前就让陈天宝帮着捎回来的。梁氏虽然觉的十两银子添箱多了,但自己外甥女,还是把两块时薪料子拿出来了。
见再没别的,期望很高的梁凤娘,顿时有些心里失望。不过再没人拿这么多添箱的银子,还是高兴的给梁氏屈膝行礼道谢。
轮到窦清幽了,她送上了六张帕子,“都是从府城稍回来的,那边时兴的样子。”
梁凤娘脸上的笑明显僵了一瞬,笑话她,“四娘!你早前就喊着要给表姐添箱十两银子!咋变成帕子了!?”
“那个十两就是我让填的。”窦清幽指了指她收的十两银锭子。
梁凤娘顿时尴尬,又有些羞恼。她说的话也是开玩笑的说笑的。死丫头!她出嫁的日子,还给她办难看!
本家的几个媳妇儿都称赞梁氏疼外甥女,出手大方,一出手就把她们都比下去了,梁凤娘以后要连她这个大姑一块孝顺!
众人说笑着,这才缓解了刚才一时的气氛尴尬。梁凤娘微微松口气。她也怕说过了,让梁氏听出来,让爷奶知道了,会凉待她。本来她嫁的人家就不好,以后还得靠娘家帮衬。
外面去杀猪的人回来了,梁家沟不大,但有个杀猪匠,会赶集去卖猪肉。在家里帮村人杀猪,年关赚个杀猪钱。
在自家杀猪要一番折腾,梁大智兄弟就把猪拉到了杀猪匠的家里,杀好了又拉回来。
梁二智拿着猪尿泡,“来来!小郎,六郎!给你个好玩的!”
自从吃酒见了窦小郎的猪尿泡球,梁家沟杀猪匠弄了一个,村里的小子们就玩疯了。
吹成了球,窦小郎和梁六郎领着本家几个同龄的小子们嗷嗷叫着玩去了。
热闹一直到晚上很晚。
黄氏和樊氏清点梁凤娘添箱的东西,金银首饰一匣子,压箱底银子也有六十多两了。不算衣裳料子布匹,都有一百多两银子。
几个人仔细叮嘱了梁凤娘一遍又一遍,看护好自己的陪嫁,婆家的谁都不能动用。
梁凤娘算了下,家里一年挣两千两银子,五年下来,都上万两银子家财了。小的真是太占便宜了!她觉的自己这个时候出嫁了,很是有些吃亏!不过看着那一堆的陪嫁,勉强心里算高兴的。
次一天。天不亮就都早早起来,忙活了起来。
梁凤娘定的人家是橡树村里正家的小儿子孙怀玉,个头不高,人倒是端正清秀。因为梁家酿果子酒一下发了财,他转瞬一年,就拥有了一个强大富有的岳家,立马神清气爽扬眉吐气了起来。
之前不太情愿这门亲事的孙婆子,也一下子态度大变,先前还让孙怀玉给梁凤娘送过几次吃食脂粉,就怕梁家乍富之后,不愿意这门亲事了。
黄氏是想过退亲再找一门更好的。好在梁贵守诺,觉得孙家也很不错,这时候退亲,于梁凤娘名声有损,婚事照常办。
孙怀玉骑着骡子,满脸笑容的过来迎亲。
喜饼喜糖和响糖都是双份的,还拿了一整头的猪。说是梁家亲戚多,怕不够分的,特意多置办的。
村人看热闹的,都明白,这是梁家富贵了,还没有退亲,孙家这才看重梁家这门亲,多加重了礼。
梁凤娘拜别了爷奶,爹娘,哭着被梁二郎背上了花轿。
黄氏一盆水随着花轿泼出去,也哭的泣不成声。
本家的几个媳妇儿都劝,梁凤娘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好日子!孙家肯定会好好待梁凤娘。
这话黄氏绝对相信,孙家那样的,里正又能咋样,一年挣不了几十两银子,跟他们家比都比不了。肯定得好好伺候她闺女,巴结着他们家!
“晚了!晚了!还是没赶上!快点啊!”
村口一辆驴车,拖家带口的朝这边赶过来。
“这来的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