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占奎腿瘸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村里的人都骂这是报应!老窦家不厚道,自己作孽,所以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让窦占奎瘸了腿,还是活生生打瘸腿的!
有人路过老窦家,听见了刁氏哭着咒骂梁氏娘几个,就在村里嘲笑,“人家都是恩断义绝的人了,被占了所有家产,啥也没有的离了老窦家。还能出来救人,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不是!要不是梁氏她们去救人,窦传家他们还在大牢里关着,今年都出不来了!拿银子的时候只想占便宜,贪心不足蛇吞象,到头来报应不爽!”
“我看梁氏她们也够仁义了,给老窦家留的还有银子,还有酿酒坊呢!再跟窦翠玲家一合伙,他们还是照样酿酒赚钱!”
刁氏现在迫切的想要梁氏娘几个倒霉,灾祸,最好不死不活!可她也知道,想报复她们,现在却是不容易了。家里的几个人都被打的躺在了床上,老头子更是瘸了腿,窦传家还没好,他们现在挣钱都挣不了。
窦二娘恨的心口疼,做梦都想掐死窦清幽,撕吃了她!做梦都想挣钱发财!那个小贱人都用上丫鬟了,都成小姐了!她本该过的更好的,现在却眨眼没有了那些银子!可恨!
她漏下的,还有家里刁氏藏的,凑了二百多两银子,跟窦翠玲家合伙,再酿果酒!
“现在梨子和苹果马上就能酿了,我们要用这仅剩的银子再把那些银子赚回来!必须赚回来!”
赵成志和窦翠玲本是借了一千两银子入一股,等赚了钱就分红利。自家的那二百多两就买了山地种果树,家里又花用花用,也基本不剩下了。都指望这次赚钱,没想到赔了个精光!要是再不赚钱,他们就得喝西北风了!
现在两家加在一块就剩二百多两银子,还要看诊抓药。
窦传家前后被打了八十大板,回头就起烧,直接病倒了,也不能再干啥活儿,杨凤仙在旁伺候着。还有个陈娇娘也有伤,也得人照顾。
所以商量之后,酿酒的活儿就交给赵成志和窦翠玲,窦二娘了。
赵成志拉了弟弟赵成才,又雇了几个人出去收梨子和苹果,收了回来酿酒。
梁家的大车已经回来了,拉回来一车车的梨子和苹果。
窦清幽也收了几千斤的石榴,酿酒坊开始酿制石榴酒,梨子酒和苹果酒。
“小姐!有人快我们一步,把我们之前定的红枣和山楂给买走了。”
“哪家的?”窦清幽正在倒弄那些黑曲,准备酿些柿子酒。
李来祥看她头也没抬,犹豫了下,“奴才打听了下,那买红枣和山楂的人……不是窦家,也不是雷家,是个不认识的。”说定的东西都让人家给买走了,他连买走的人是谁都没打听出来。
“我知道了,买了别的就行。”窦清幽应声。
“小姐?”看她竟然没有生气。
窦清幽把黑曲都摆好,站起来,看他疑惑的样子,到盆架去洗手,“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有见到杜启轩,他去向很奇怪,应该是在外面也开了个酿酒坊,在酿果酒。”陈天宝帮她盯着人,早发现杜启轩行踪神秘。
“杜启轩也开了酿酒坊?杜家不是已经跟雷家合作办了酒庄,这是准备一明一暗,跟我们对上?”李来祥惊疑。
窦清幽皱着眉,“只怕他们要走另一路。”樱桃李子桃子石榴这些都能酿酒,他们也肯定会想到荔枝,龙眼,枇杷,芒果,榴莲那些南方的热带水果。她现在手还伸不了那么长,但杜家要是真去做,却是有可能的。
李来祥看着她,越来越觉的他们这位小姐真是老成聪睿的过头,比他之前主家的当家老爷都看着厉害似的,也让他们伺候的人不敢小觑了,更不敢不恭敬了。
“我们只管酿就行,先卖完今年的酒再说。”窦清幽擦干净手,吩咐。
李来祥应声,又说起梁家,“如今梁家准备建大车队,咱们家要不要也建个大车队?这样出去收果子,来回拉酒也都方便了。”
“今年先准备着,明年就建。”窦清幽点头。
李来祥又回禀,买的管理果园的两家人很快就到,果园山坡上的房子也快盖好了。
窦清幽听完,让他去忙。
村里的人窦清幽信不过,从窦家那拿回的果园,跟梁氏商量,盖一排房子,买两家人去住着管理果园。后面山坡上的果园,家里的人手已经有些管不过来,买的人更放心一些。
梁氏直接让多买两家,把葡萄沟那边也管理起来。清水湾还离得近,梁家沟离的远,总叫梁家看着也不像样。今年摘葡萄,二嫂都说过几次风凉话了。
窦家一下子作孽,被打压到啥也不是了,清水湾一带洺河畔独大。
看着果园旁建的看护房,来了一家老小管理果园的,都说梁氏离了老窦家,就彻底发达了!还有人拍马屁,说窦家就是风水不好,所以梁氏之前在窦家吃苦受罪。现在离了窦家,才有如今富贵发达的日子过!
窦占奎养了些日子,勉强能下床,拄着拐杖在自家院子里走步,听着外面的议论,阴沉着脸出来。
“呦!翠玲她爹出来了啊!你这腿治好了吗?”村人看见他,就笑问。
窦占奎气的胸口起伏,“滚你娘的蛋!都去贴那恶毒贱人的屁股去!”
“都报应到这一步了,还横呢!”村人不以为意道。
还有人故意把梁家建大车队,梁氏她们又买下人告诉他,就眼气他。
让窦占奎气恨的两眼外突,却又不能咋样,回去就摔拐杖。
不拄着拐杖也能走,就是走路姿势有些斜歪,有点颠。今儿个要不是气恨的太狠,他也不敢出门,就恨那些人会说嘴,看见了更笑话他。
娘几个从山坡果园上下来,正好碰到窦占奎在外面,那拄着拐杖走路斜歪的姿势,梁氏冷哼,暗骂报应。
窦占奎气恨不过,就高声叫喊窦清幽和窦小郎,“你们俩小贱种给我过来!”
窦小郎顿时阴了小脸,怒眼瞪着他。
窦清幽拉了他一下,“疯狗若冲你狂吠,你也回头去咬他吗?”
“我才不咬疯狗呢!”窦小郎不满的嘀咕,都报应到这一步了,还骂他们,该死的老不死!
见他们竟然不理,窦占奎怒恨的提高声音,“你们两个小贱种,是不是还姓窦?你们有本事别姓窦!该死的小野种,别姓我们家的姓啊!姓了我们家的,老子叫你们,你们还敢不应!?”
窦小郎顿时忍不了了。
梁氏怒愤的转头大骂,“你个老贱种你骂谁!?窦是你家的吗?!你也老贱种才姓了别人家的姓呢!你连自己是谁的种都不知道!你们才不配姓窦呢!”
“你……你…。”窦占奎一时间气恨的脸色发,怒指着梁氏说不出话来。
窦清幽冷眼看着他,“都是窦家抱养的,老窦家之前也是仁善之家,不应该留奸恶阴毒之人,也该挑拣挑拣的!窦氏一族也该管管事儿,把窦氏一族的规矩立起来,才能发展长久!”
“你们……”窦占奎听这话,顿时又恨毒又怨怒又心里害怕。
除了姓杨的,就是姓窦的,村东头这边住的多是窦姓人,有人听见,还真随着应和,“就是啊!咱们虽然远离了窦氏本宗,但咱们在清水湾可是一族的!都是一个老祖宗!既然要往发展,咱们也该立一立窦氏一族的规矩!把那奸恶阴毒的人家逐出窦氏一族!”
村子里的窦姓人家和一盘散沙差不多,外来户发展到现在的,不像梁家沟全是梁姓人,都是一个族的也有族规,有凝聚力。
但要是村里窦姓人真合到一块,又有杨里正他们支持,老窦家就没得好儿了!
窦占奎嘴上没占到便宜,还被狠狠鄙夷,只能眼睁睁看着娘几个气势足劲的离开。
回到家,跟刁氏一说,刁氏也惊了一跳,随后就摇头,“不可能!没人敢站出来做这个恶人!除非她们花大价钱,真要赶我们!”
“那她们要是花大价钱赶我们呢?”窦占奎恨怒道。
刁氏拧着眉,“她们舍不得花那多银子!也不是所有人都偏信她们的!”
窦清幽现在不会赶他们走,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要在清水湾继续待着。虽然弄个别的村的户籍也容易,在别的村安家也不难。她要在清水湾住着,看着!
但这话倒是把老窦家的人吓着了,因为村里还真有人喊话,把他们一家赶出村子,不能因为老窦家一个老鼠屎,坏了他们清水湾一个村。不过没人担事儿,没人真出来主持,就吓唬他们。
窦二娘倒是想走,离开这个地方。她在这里已经没啥好名声了,姥姥还说有一门富贵人家好亲事等着她,就找刁氏问情况,“咱们也该去问问了?”她都十五了,要是不去问,人家也不可能等着她,倒时候已经娶了亲,她难道要去做小?
刁氏没出过龙溪镇,去县城也是先前送龙须面,她很知道要去外面落脚更不容易。
老窦家很快老实了下来,没事儿不出门,也不跟人搭话,就在家里酿酒,养伤。
一场秋雨下来,麦子都出来了。
棉花也拔掉,翻地重新种上麦子。
一般种棉花的人家都是冬天里种上些菠菜萝卜啥的,闲着地,等来年春播种棉花。从窦清幽教的该种麦子种麦子,只要撇出棉花趟子,预留了种棉花,几家试验了一年,不仅棉花没啥影响,还收了些麦子。附近村民都学了起来。因为打叉子,掐头的棉花,今年确实多收了棉花。
因为家里酿酒,梁氏也没空闲纺棉花,更没空闲织布做活儿了,“等今年冬天闲了,我也给你们一人织一条床单。”
最近些年,兴起了给闺女每年织一床被单,攒着做嫁妆的。梁氏听见那些人讨论商量的,也十分心动。闺女马上十一了,也该攒嫁妆了。
“好啊!”窦清幽看她兴趣很大,就笑着应声,“不过先把手头的酒酿完,等闲下来,就空出一半练字管账的时间去织布!”
梁氏翻了她一眼,“死丫头!当夫子很过瘾啊!”
窦清幽回头,冲她笑笑,“给娘当夫子,的确挺过瘾的!”
“抽你两句还上天了!”梁氏瞪她,“快点把这批苹果酒酿完才是!”
窦清幽应声,不是多招了人手,在酿了嘛!又问她,“今年要做多少腊肉腊鸡腊鱼的?要是做的多,你哪有空织布?”
梁氏噎了下,“明年春上的时候织,总行了!?”她还想弄个小作坊做腊肉,也卖钱。正好冬天里也不酿酒,能有空闲了。多赚一笔是一笔。明年的大车队,商队都要砸大把的银子。都学会了酿酒,还要跟那些人争货源。
窦清幽笑笑。
最后一批苹果酒酿完,酿酒坊这才算彻底歇下来。
梁氏也松了口气,“都休息!彻底休息两天!好好歇歇!”
窦清幽应声,“明儿个磨豆子,煮豆浆喝!”她还在长身体。
程妈妈连连应是,“小姐还是个孩子,当时比大人还当用!正是长个的时候,可得好好补补!”
这一点梁氏从来不吝啬,家里只要是窦清幽喜欢吃的,基本不断,鸡鱼肉蛋更是天天不断。
估算着梁家的梨子酒和苹果酒要多,还得几天忙不完。梁氏就说大歇息,歇完了去梁家一趟,看建的大车队咋样了,她们明年也要建大车队。
突然来拉酒的人又来了,这次来的还有官兵,朱县令也一块来的,直接到梁家,让梁贵众人接旨。
“接纸?接啥纸啊!?”黄氏看还都叫回家,不明白。
柳氏和常月梅对视一眼,震惊,“接旨是真的假的?”
梁大郎听说,也激动欣喜万分,“爷爷!爷爷!是圣旨!是圣旨啊!”
梁贵都懵了,“接圣旨!?让我们家接圣旨!?”
朱县令提前派了差役过来打招呼,让他们准备,“传旨大人和县太爷随后就到!你们赶紧的准备!摆上供桌,准备茶水!”
常远平赶紧的拉着梁贵就恭喜,“老哥哥!这是可天大的喜事!快!咱赶紧的准备起来!传旨大人就要来了!赶紧的摆供桌,准备茶水点心!”
梁贵有些懵的点头,“哎!哎!摆供桌!摆!茶水点心!”
樊氏激动的落泪,都有点不知道干啥了。
马氏也慌的不行。
赵氏深吸两口气,“大哥二哥你们快抬桌子,跟爹摆供桌!我去准备茶水!”家里还有点心!昨儿个她做的大福饼和果酱馅儿月饼,本来自家吃,正好可以摆上去。
常远平好歹见过些市面,没见过人家接旨,但也听人讲过,赶紧帮着摆了供桌。
家里没有好茶叶,赵氏烧了水,泡了果酱茶和菊花茶。
这边刚准备好,村里的人也都得了消息,又震惊又激动的都围过来看。
大路上远远一堆人马过来,梁贵带头,后面三个儿子,梁大智梁二智和梁三智。
看朱县令领着传旨大人过来,立马激动的上前,跪下磕头见礼。
朱县令给传旨大人介绍几句这就是梁家,当家人梁贵的话。
“都起来!”一声阴柔尖细的声音响起。
梁二智顿觉的这声音让他浑身都像咋了一样,忍不住抬头看一眼。
只见那传旨大人穿着一身蓝色绣飞鸟纹的长袍,三十来岁,神情阴柔,蔑视,相貌男不男,女不女,猜他是个太监。
朱县令一边要在梁家众人和村人面前端威严,又要对传旨大人得恭敬,也有点不够用的样子,“先传旨?还是先歇歇脚?”
看了眼梁家的房屋,传旨太监细声道,“先传旨!”
“跪!”
梁贵带着众人赶紧恭敬的跪下。
除了梁家人,来的村人也都赶紧的在外面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素有仁义之家,天德善厚……。”
随着传旨太监阴柔尖细的声音,到了最后才明白过来,梁家以后要为宫里酿造贡酒了!梁家成皇商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贵激动的接过圣旨,眼眶都湿了。
樊氏和马氏几个也都激动哭了。
常远平提醒,赶紧把朱县令和传旨大人让进屋里喝茶。
梁贵回神,连忙恭敬的请朱县令和传旨太监进屋。
赵氏把茶水准备好,让梁三智端呈上去。
走了一路也的确口渴了,县衙又没啥好茶。看那菊花茶还普通,另一种茶却是没见过的,传旨太监端起喝了一口,“这果味儿的茶倒是奇巧。”
梁贵松了口气,“回大人!这都是家里酿制果酒,那些有稍微碰破皮儿的果子不能酿酒,就做成了果酱,这泡的是果酱茶!这点心也是果酱点心!”
传旨太监吃了一口大福,又看那果酱小月饼挺是精巧,吃了两口,“倒是有几分手艺,也怪不得贵人们要喝你们家的果酒!只是这以后是为天家贵人酿制贡酒,你们可不能有丝毫马虎,出半分差错!”说着声音阴厉尖锐起来。
梁贵头上都有点冒汗,连连应是,说不敢丝毫马虎的。
朱县令看梁家人都噤若寒蝉,呵呵笑道,“这梁家的确是仁善之家,不仅自家酿果酒,还带动十里八村把荒山荒地种上果树,过了年,教家家户户都酿造果酒,以后龙溪镇遍地果树,果酒。我们正阳县也发展成果酒酿造发源地,为一县百姓造福,我们这一方百姓也能富足起来!”
“呦!真能做成,这倒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儿!”传旨太监说着瞥了眼梁贵几个,又跟朱县令道,“到时候你这县令也是功绩一件啊!”
朱县令笑,他让梁家梁氏他们这么搞,也是因为功绩,老百姓也说他是个好官,富庶了一方百姓!到时候他升迁就有望了!
茶不错,酒也喝了,但乡下的菜传旨太监可不想吃,想要走。
赵氏拉了梁三智,“龙须面!我跟四娘学了那几种口味的拌面,让县令大人和传旨大人留下吃饭!”她不知道圣旨下到他们家了,四娘家有没有。要是没有……那她们家的龙须面,能不能也做贡品?那是大姐梦见了飞龙得了启示,这龙须面也能得大雅之堂的!
梁贵虽然也想,但想了想就作罢了,拿了五百两银子塞那传旨太监,说是家里简陋,让他喝茶吃饭的。又给朱县令塞了二百两。
朱县令也觉的梁家简陋,拿了银子就带着传旨太监回县衙。
梁贵和梁大智去作陪,家里交给梁二智几个。
只圣旨上要进贡的果酒,有樱桃酒,葚子酒,野葡萄酒,石榴酒,这些都是梁家没有酿的。
赵氏听着眼神闪烁,小声问樊氏,“圣旨上说的是我们家吗?”那几样果酒都是大姐家酿的,现在圣旨是下给他们家了,以后皇商也是他们家。别是弄错了圣旨,下错了人家!?
樊氏不识几个字,圣旨在堂屋条几正堂上供着,她扭头看看,叫了梁二智和梁三智,大房梁大郎,一块说这个事儿,不敢说圣旨下错了,只说那几样果酒都不是他们家酿的,让把圣旨打开再看看清楚。
梁大郎眼神也闪烁起来,“圣旨不会出错的!”
“拿下来看看清楚!先前的果酒都没了,这次要的石榴酒咱家没有,也得找秀芬呢!”梁二智道。
几个人把圣旨拿下来,仔细看了几遍,都是梁家,都是他们家的。但要石榴酒那些也是真的。
“是这样,那就得去秀芬家拉石榴酒了!”梁二智说完看着樊氏,“娘!秀芬她们现在没有圣旨,但咱们不是一家嘛!都一块酿酒,一块挣钱!”怕他娘因为这个,心里不舒服了。
梁大郎也笑道,“是啊!奶奶!姑姑家酿的酒也是一样,咱们往上交贡酒,只是个名!肯定也不会让姑姑家少赚了的。”
樊氏抿着嘴半天,点点头,“那这一千斤的石榴酒,就到秀芬她们那边拉!家里老大媳妇儿看着,我过去一趟!”
几个人都应声。
赵氏让梁三智也跟着去,家里还有梁大郎,那些人装车拉酒,等会一人赏一两银子,做一顿饭吃就行了。
梁二智和梁三智就带着樊氏去洺河畔。
黄氏看着,跑过去拉马氏小声问她,“娘神神秘秘的,还跟着去了那边拉石榴酒,不会是有啥事儿?”
“能有啥事儿。咱家以后就是皇商了,酿的都是贡酒,要送进宫里了。但樱桃酒葡萄酒石榴酒那些,之前咱家都没酿,都让秀芬她们酿了。以后这肯定要商量商量的。”马氏笑道。皇商!以后他们家是皇商了!那明晃晃的圣旨,天大的荣耀!小儿子的前途,肯定不成问题了!小儿媳妇她要随便挑!常月荷不行,窦四娘她也不要!
黄氏一直还挺介意,“那些酒爹说都让她们酿,咱们家不让沾。这下有了圣旨,酿贡酒的,就不会全都让她们了!”
马氏笑笑,去准备饭菜,喊赵氏帮忙,她的活儿精细!
樊氏一行来到洺河畔,把家里接旨的事儿说了。
梁氏一听,顿时惊喜,“接圣旨!?那以后家里就是皇商了啊!?”
窦清幽愣了下,“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她原本等今年的酒再卖一卖,名头打出去了,明年她就多酿一些精酿果酒,送进宫去。这一下把她的计划全打乱了!
樊氏看她们都高兴,有些迟疑道,“这圣旨上要的果酒,还有石榴酒,樱桃酒那些,都要贡酒每年送进宫。”
梁氏一听,神色就有些僵,“这贡酒都要啥果酒?”
樊氏就说每样都有,但先点的就是樱桃酒,桑葚酒,野葡萄酒和石榴酒。
窦清幽笑道,“樱桃酒桑葚酒是没有了,野葡萄酒家里就还有最后酿的二百斤不到。不过石榴酒有精酿的一千多斤,姥姥让人赶紧来拉!以后姥姥家,也把这几样酒都酿起来!”
看她说的轻松喜意,樊氏心里也松了口气,笑起来,“让你二舅回去叫人来拉!多少斤都记着,送进宫里的啥价儿,也都给你们!等你姥爷和大舅从县衙回来,再商量别的!”
“好!”窦清幽笑着应声。
梁氏也笑着,心里却不舒服了。娘家接了圣旨,成了皇商,她自然是替娘家高兴。可那些酒分明就是她们酿的。这肯定是之前来定酒的那些官家人,把拉走的果酒进献给了宫里,才成了贡酒。圣旨该下给她们家才对!主要的那几样酒都是她们酿的!果酒也是闺女得神仙点化酿出来的!
“娘!换件衣裳,我们也去!”窦清幽笑着招呼她。
看看她,梁氏道,“还换啥衣裳!这衣裳就挺好!”
“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大喜事!换件喜庆的!我记得你有一件秋香色绣红花的褙子呢!还有新买的镶珠金步摇!”窦清幽拖着她去内院换衣裳。
樊氏看她高兴的样子,也笑着催促梁氏去换衣裳,“咱们一家子也要好好庆贺庆贺!”
梁氏回到内院,脸上的笑就扬不起来了,心里很不舒服。本来应该是她们家的圣旨,现在却给梁家了。要是换一家,她还能生气,还能骂上一顿。可梁家是她娘家,她不能说啥,还得高高兴兴去恭贺。咋想咋不舒服,咋想咋难受。
窦清幽看她拉下来的脸,拉开她的柜子给她找了衣裳出来换,“好了,娘别不舒服了!虽然咱们家没有这份荣誉,但是姥姥家,也跟咱家差不多了!”
“差远了!”梁氏脸色不好的翻她一眼。
窦清幽笑看着她,“那你说姥爷家除了那些果酒,还会酿其他的酒吗?”
“你姥爷之前就会酿个洺流子酒和米酒。”梁氏伸手拿过衣裳翻着,耷拉着眼皮子道。
“那我们家以后就酿白酒!果酒可只是打头阵的!白酒才是咱的真本事!到时候全国各地卖,举国闻名!”窦清幽给她鼓气。
“又给你老娘画大饼来了!”梁氏白她。
“哪是画的大饼,正真有个大饼!只不过现在还不能做熟了,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们娘几个,风头太大,护不住!”窦清幽跟她解释。
梁氏不说话,思考她的话。她怕的就是人家知道闺女得神仙的点化,到时候出个啥事儿,那就不是幸事,是灾祸了!这是个绝对不能炫耀得意的事!
看她听进心里了,窦清幽拉她起来,给她换衣裳,继续道,“而且做贡酒还要官家打交道,跟宫里打交道,咱们家现在哪有人能上手的?三哥首要任务是念书考功名,以后当官,那才是他的正途!小郎还小,就剩咱俩。你说是你能上?还是我能上?”
“行了行了!知道了!咱们俩都上不了!”梁氏扯着嘴嗤她一声,“杏核儿大的小人儿,操心的倒是不少!”
窦清幽把镶珠金步摇递给她。自己也回房换了身衣裳出来。
樊氏知道闺女的性子,她肯定会心里不舒服,正想着劝劝她,就见娘俩换了衣裳出来,都满脸的欢笑喜意,也忍不住笑起来,过来劝她别心里不舒服,“皇商未必就好,看着天大的喜事,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三郎念着书,以后是正经走仕途的人!他往仕途科举仕途上使劲儿,你们娘几个,你爹也不会让你们亏了!”
“我知道,我没有不舒服!”如果在大儿子科举仕途和做皇商上选,她肯定选大儿子科举仕途!
樊氏嗔看着她,“我还不知道你!”
梁氏已经想通了,“我就刚开始有点不舒服,我们娘几个只要能挣点银子过活,肯定还是供三郎和小郎念书,以后走科举,入仕途的!我们要在后面给他们使劲儿,不能往商户上撵!”
樊氏看着她笑点了点头,“这么想就对了!”做皇商并不一定会是好事儿!尤其他们没权没势没人脉没靠山的。
梁二智带着车过来拉酒,一千斤石榴酒,还有那几坛子野葡萄酒。
“这几坛子野葡萄酒可是珍藏的!没打算卖的!准备藏个几年,卖高价儿呢!”梁氏笑着道,心里还是多多少有点小不舒服,也不舍得那些酒。
“那藏的还有其他的没?”梁二智笑着问。
“没有!”梁氏立马恶狠狠白他一眼。
梁二智哈哈大笑,“这些珍藏的,回头给你双倍钱!”
“这话你可记好了!不拿双倍钱,我们娘几个就去吃你们!啥时候吃够本啥时候再走!”梁氏说笑。
“就等着你们去呢!”
兄妹娘几个说笑着,坐上车一块赶往梁家沟。
梁家沟这边还沸腾着,村里出了个皇商,还是他们梁家人,这可是天大的大喜事!早都恭贺过了,见到梁氏跟樊氏过来,知道梁家的果酒不全,去她们家拉酒了,又过来恭贺一遍,喊着要好好庆贺一番!
樊氏笑着应,“庆祝!庆祝!”
见梁氏和窦清幽过来,马氏和黄氏笑容满面灿烂无比的接出来,“秀芬来了!快块快!快进屋!”
黄氏指着条几上供奉着的圣旨,“看!那就是圣旨!你们也给圣旨磕个头!”
窦清幽冷眼瞥了她一眼。
梁氏脸色也僵了一瞬。
樊氏喝道,“接旨的时候要磕头听圣旨,哪有接过了看见还磕头的!?”
黄氏见她突然喝了她这么一句,正得意着,回过神,看看梁氏和窦清幽笑的不是太好看,呵呵笑道,“我这不是没见过圣旨!以为谁见了都得磕头呢!这供在条几上,不就是天天磕头的吗!?”
“咱们家现在风头浪尖上了,把酒酿好,把人也做好!不然一个不留心就酿成大祸了!到时候灭门都有可能!”樊氏沉声道。
黄氏不舒服了,“我也就……”
樊氏冷眼威严的看她一眼,又看马氏梁大郎常月梅几个,梁二智和梁三智,赵氏等人,“你们可别忘了,窦家先前只是给官家酿个酒,因为酿的酒不好,差点就蹲牢里出不来!咱们这以后给宫里酿酒,一个不慎,就是灭族!”不敲打敲打,都得意的飞上天了!
梁大郎应声,“我们以后要跟官家打交道,跟宫里打交道,更多事情,也更难!咱们家没权没势,还没靠山,只是村里的庄户人家,所以以后都得谨言慎行才可!”
“跟官家打交道都如履薄冰,跟宫里打交道,更得谨小慎微了!”常远平也点头。
“听见没有!?”樊氏扫视一圈沉声问。
马氏几个连忙都说听见了,一定会谨言慎行记着的。
黄氏也应了句听见了,却认为樊氏这会训话,就是偏心闺女,给闺女出一口气的。
樊氏还真不是,皇商不是那么好做的,这里面有多少事儿,不是酿酿酒就行的,越想越深,越得多谨慎!让大家赶紧拾掇了准备吃饭,外面的官差都每人发一两银子辛苦钱,让他们拉了酒,赶紧送走。
忙忙哄哄一晌午过去,送走了拉酒的官差,一家人就坐在一块等着梁贵和梁大智,也商量建酒庄的事。因为梁贵考虑到这几年酿不了太多酒,只把自家院子扩建了下,没建作坊。
“这以后酿贡酒,就得好好酿,好好保存,还是酒庄更好!”樊氏也十分赞同,因为闺女家酿酒坊就是酒庄,那些精酿的果酒窖藏着,就比他们家的果酒要好些。
大家都没意见,黄氏就忍不住想说葡萄沟的事儿,“这以后咱们家要酿樱桃酒,葡萄酒和石榴酒的,总不能自家种的没有!咱们明年也要种起来了!”
马氏的意思也是把葡萄沟买了,不过她没有明说。现在他们家接了皇商的圣旨,以后赚大钱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们娘几个正心里不舒服,这会再说买下葡萄沟的事儿,只怕她们要气恼了。
窦清幽看看黄氏,又瞥了眼马氏,没有吭声。红酒她是不会放弃的!早就看中的葡萄沟,也不会给他们!
梁氏是知道葡萄沟的事儿,直接接上了她的话,“不是种的也都有,明年多种点!这两年先买,以后自家就有了!”圣旨和皇商已经落在梁家了,葡萄沟是不可能的!她们都已经买了人专门打理,在葡萄沟看着呢!
黄氏看她直接反了回来,看看樊氏,抿着嘴也不提了,“不知道爹和大哥啥时候回来,家里的事儿咋说!”
一直等到傍晚,梁贵和梁大智这才回来,“幸好他们还要去采办其他的,把人妥妥当当送走了!银子虽然没少给,但光塞的银子,发的银子,花了我们一千两!”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能把这事儿完满的办成,就是好了!”马氏笑道,又问告诉梁二郎没,咋没让他也一块回来。
“告诉了!夫子不放假,听是挺严厉的夫子。等沐休回来。”梁大智解释。
马氏皱眉,“家里这么大的事儿,那夫子竟然半天都不让休!?”
“你当初巴巴的要送去,现在又嫌人家管的严?”樊氏说她。
“那我们庆贺宴请,二郎和三郎就赶不上了呢!”马氏笑笑。
梁贵倒是觉的这个严夫子很有学问,二郎这两次回来就不一样了,“他们读书人就得好好做学问!这个夫子很不错!至于庆贺宴请的事儿……”他有点拿不定主意。
但是都说要庆贺宴请,这一顿也跑不掉。
“二郎三郎后天沐休,不如就放在后天!也有两天准备的!”梁大智的意见。
其他人都没意见,就这么说定庆贺宴请的事儿。
“先吃饭!吃完饭再商量!”樊氏喊话。
一家人都应声,先一块吃了晚饭,商量酿酒的事儿。
樊氏把野葡萄酒和石榴酒的价儿说了,给双倍。
梁贵没意见,“至于其他的……”
窦清幽看看梁氏。
梁氏把她之前说又说了一遍,“我们也商量了,爹该酿啥酿啥酒!皇商总不能只酿那一点,以后也越做越大的!我们家就先酿着酒挣点钱,供三郎和小郎念书科考!”
她主动说出来,让梁贵也很欣慰,也感慨。闺女啥性子他知道,这么快想通想开,不可能是老婆子劝的!看了看窦清幽,见她沉静淡然的坐着,清冽的双眼带着笑意,小小年纪聪睿的像个大人,仁善又不是盲目善良。心里就更加坚持樊氏要把她嫁到自家来的想法!
樊氏见他看窦清幽,脸上笑意也更深。以后家里更好,外孙女进门也是少奶奶了!看这个机会难得,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