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花爷的遗体推上岸,费尽全力才爬了上来,此时已经全身一点力气没有了。
黑暗里,躺在冰冷的石头上,我默默想着这一昼夜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千算万算,不顾一切,最终得到什么了吗?
见到了父亲的残魂?
破坏了供儿会的阴谋?
还是杀了几个邪教徒?
什么都不是,我一无所获,反而失去了自己最得力的的长者。
在二十多年前的那次探险中,年纪尚青的花爷就能在地宫崩塌中全身而退,如今以他的本事,今天无论如何把命留在这里的也不会是他,其实该死的本该是我,他是替我而死……
不是懦弱,完全是自责,鼻涕眼泪就这么自己往外淌着!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的工具,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他……
“鬼医哥哥,你……别难受了,其实,人的命,就是天注定,花爷的命为你而死,就像是今天的有云、有风一样自然,风吹过了,云散掉了,也就成了过去,你不得为活人想想吗?”小姝难得像个大人一样,竟然在黑暗中劝勉起了我。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人的命就是自己的,可以有生老病死,但是我们至少能为自己而活。怎么可能会有谁活着只是为了别人?
“小姝,你记住,你得为自己活着,我不希望再有下一个花爷,明白吗?”
沉默一会,小姝开口道:“鬼医哥哥,你不也说了?命是自己的,想为谁活自然也要听自己的,反正在这件事上,你无法说服我。”
也是,我今天怎么了?怎么还说教起来了。
苦笑一声,爬起身,我将花爷扛在身上,急匆匆往外跑。
小老头的身体很轻,轻的像个孩子,或许是他老人家在天有灵,在刻意为我减负呢吧!
出了山洞,原路返回,这一路上看见的都是供儿会邪教徒三三两两的尸体。已经有胆大的猞猁和山鹰聚拢在尸体周围开始大快朵颐了,看见我这个活人走过来,甚至都不惊慌,一双双充满野性的眼睛看着我背上的遗骸!
“滚开!”我怒吼一声。
那山鹰只是象征性地扇了扇翅膀,可猞猁更是眉不抬眼不睁继续低头吞噬死者的内脏。
看着一根根肠子被拖出几米远,看着一滩滩血渗进了溪流里,我的心中实在难以忍受这种冲击,只好扛着花爷放弃和这些动物对视,落荒而逃。
临近走出风石谷口的时候,眼看着山路马上就要好走一些了,松林里忽然一声兽鸣,哗啦啦一阵叶动,一群圆耳朵“山狗”窜了出来,什么是山狗,其实就是豺,一种体型介乎于狼和狗之间的猛兽,粗眼一看,至少有二十多只,一个个呲牙低吠,躬身做扑咬状!
古代传说中的猛兽有四凶:混沌、穷奇、梼杌(táowù)、饕餮(tāotiè);而现实中的动物也有四恶,称:豺、狼、虎、豹,豺性凶猛,豺能作为四恶之首,那绝非浪得虚名,其不仅具备狐狸的狡猾、狼群的毒辣,还有猛虎的无不畏惧,更重要的是,豺群没有等级之分,杀戮者最受尊重,所以一旦玩起命来,各个奋不顾身,连狼群都要惧上几分。它们的鼻子最灵,这是从几里外远赶过来分一杯人尸羹的!
此时朝阳初上,在霞光的映照下,这群金毛灿灿的豺群杀气腾腾的。这些畜生全姿势各异,但是眼睛无一不列外全部直勾勾盯着我和花爷,一片锥子般的目光飕飕飞来,令我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来终究要一战了,我找了一棵大树,算作靠山,将花爷放下,一手握着匕首,另一手随时准备召唤鬼医刀。
这伙家伙一件我竟然准备反抗,顿时蹭蹭蹭全部站了起来,撒开花将我和身后的大树围成了两圈。他们的大尾巴统统平翘,摆出一副准备扑杀的架势。
我心里明白,以我一个人对豺群并不算难,即便是杀不干净,全身而退绝无问题,关键在于还有花爷的遗体,我不能在攻击的同时,还能保证豺群不偷袭尸体,可我又绝不能让老人死了尸体还遭到兽噬,这对花爷是一种侮辱,更是我的无能。
说实话,我的手在微微渗汗,头顶迸出一缕轻微但极其恐怖的声音,在劝说着我弃尸而逃。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心开始动摇,后来我才发现,其中一个花毛豺正在朝我眨眼,她毛发灰白,头顶斑秃,一看年岁就不小了,那种阴森森的样子,分明是他在我耳边不断灌输着放弃花爷的念头!
“去你妈的,要战就战,不战滚蛋!”我怒骂一声,高呼一声离骨刀,第一把刀先飞了出去,刀出即见血,刀回必绝命,那只花毛豺脖子溢血,前腿一跪趴在了地上。
我这一刀好似在水上一石激起千重浪,顿时所有的豺炸了锅,呜嗷呜嗷一声狂叫,从四面八方倾巢压了上来!
我觉得自己的生命曾有过几十秒钟的中断,那一刻已经变成了一个灵魂出窍的躯壳,可是没有几秒钟,这种恐惧感便成了杀戮的欲望,我狠狠啐了一口血唾沫,迎着第一个扑上来的豺劈头就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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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畜生别看是犬科动物,可是灵活度堪比大猫,竟然垂直弹起,连退两步。
我刚要追,另一只豺趁机已经扑了上来,死咬住了花爷的手。
原来他们竟然和我玩儿了一招声东击西,我不敢大意,赶紧回撤护住花爷的肉身,而那只退却的豺又重新扑了上来!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声东击西之后一定是敌退我进,我看都不看,朝后便是一刀。
那豺高高跃起,准备偷袭我的脖子,没想到却一头撞在我的饿匕首上,第一次感觉到刀插进动脉的快感,热血烫手,腥气逼人,我的心一冷,直接将刀子拔了出来,那豺一声都没吭便死在了地上!
大概是我的凶狠出乎了它们的意料,一时间所有的豺都怔住了。
“妈的,来啊,你们倒是来啊,人里的畜生我见过了,今天也见识见识畜生里的贼畜生!”我像是疯子一样挥舞着刀大吼大叫着,玩命的只盯着那只咬了花爷一口的豺狠命攻击,一刀将其半个耳朵砍了下来,那畜生吱哇一声惨叫退到了豺群后面!
人和豺一时僵持住了,可是他们把包围圈压到了两三米,换句话说,要是有前后两只豺一起跳起来攻击,我连回身第二次攻击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我已经杀的疯狂了,猩红着眼睛,朝着豺群呲牙怒吼,吓得它们都怀疑自己的判断力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不过,这种恐吓都是一时的,稍微愣了愣,这群狡猾的豺便明白了过来,我终究不是三头六臂,纷纷跃跃欲试准备群起而攻之。
正当我准备鱼死网破的时候,山坡上忽然传来一阵沙沙声,抬头一瞧,突兀的岩石上,正站着一只狐狸。坦白说,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狐狸,毛色火红,身段优雅,神情淡薄而轻视,尽管是个兽,可表里却给人一种冷美人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她真的不是一根尾巴,而是传说中那种彩尾巴,一,二,三……我正傻乎乎数着尾巴的数量,身边的豺群忽然都缩了缩脖子,转头灰溜溜朝着山谷中跑去了……
“就这么跑了?”我心中惊骇不已,举目四望,竟然一只豺都不见了,抬头再看那狐狸,也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