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关大海家出来,林素没着急回客栈。
按照他说的,去了村北面。
山脚下那里,的确有一大片荒地。
全都是砖石瓦块,杂草丛生。
林素沿着一侧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看。
离小关河不算远,有些地方还挺湿,估计盖房子的时候,还得注意。
“夫人,奴婢把你好找。”
红霞的声音传来,让林素停下了脚步。
看着走进的人笑眯了眼睛,说:
“找我干啥?吃午饭了?”
“快了。”红霞点头,挽着她的胳膊,道,“夫人怎么来这儿了?不是说去里正家了吗?”
“事情说完就出来了。”说完有些雀跃的看着红霞,问,“这地方盖学堂,咋样?”
“……挺好的。”红霞点头。
说话间,把她往回带,上了村里的石板路,慢悠悠的走着说:
“夫人真打算用那笔银子盖学堂?”
“嗯。”林素颔首。
看着远处那些半大孩子玩泥巴的样子,轻声又道:
“既然有能力,钱也富余,盖一间学堂无伤大雅。不是为了做什么大善人,只是想把我在京城的那点坏名声,修正一下。”
红霞明白她的意思,苦笑着摇头,说:
“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夫人明明是个骄傲、有原则的人,怎么可能……”
“红霞,有些事儿,都是经历过了才会长大。”林素打断她的话。
她不能解释关于这副身体的问题,但又不能否认原主的过去。
原主是没做过,但被诬陷后众人以为她做过,那就是问题。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那个帽子摘掉,不然日后真的跟凌慕川成了,也是个问题。
素妞儿看着她一脸心疼的样子,笑着摇摇头,继续说:
“我已经不在意了,你也不用在意。等我羽翼丰满,咱们回到京城,然后再说。”
“奴婢一定服侍夫人左右,寸步不离。”红霞坚定的说着。
林素心疼,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
“真是我的好红霞。”
说话间回了客栈,午饭已经摆好了,跟平常一样,大家各自找地方,说说笑笑的吃午饭……
……
林素午睡醒来,这心就提溜着。
凌慕川去县里返钱,具体什么样她不知道。
万一账簿誊抄的时候有出入,老百姓不愿意了,那该咋办?
胡思乱想,稀里糊涂。
红霞推门进来,看着已经睡醒了的林素,说:
“夫人,老太爷找你。”
林素听了点头,整理下衣服,起身跟着出去。
除了屋门,苏飞云就坐在院子里优哉游哉的晃脑袋。
也不知道具体在干什么,没听着他哼曲。
走到跟前,苏飞云睁开眼睛,看着她道:
“陪外公下棋?”
“好啊。”林素点头。
跟凌慕川学过一个冬天,后来就再也没机会了。
反正老爷子有兴趣,她陪着就是,至于下的好不好……那就另当别论了。
爷孙俩去了二楼房间,结果如何……
反正红霞是不忍在里面看了。
几乎没下多少子儿,就被老爷子杀得毫无招架之力。
五盘之后,苏飞云崩溃了。
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林素,道:
“你好歹也是太傅府的的嫡出小姐,怎么就……就下的这么烂?”
被嫌弃了的素妞儿撇嘴,耸耸肩,说:
“外公,你不能这么说我吧,好歹我还知道些规则呢。”
“去去去,别强词夺理。”苏飞云嫌弃的摆手,郑重的看着她,问,“你爹没请师傅教你吗?”
呃……
林素抿唇,端起茶杯掩饰尴尬,苏飞云一眼就看出来了。
“别隐瞒,到底怎么回事儿,都说了。”
林素无奈的摊手,长叹口气,说:
“外公,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我被大川救了的事情吗?”
“对,你是说过,怎么了?”
“我说……我把以前的事儿都忘了,你还记得吗?”
苏飞云不在意的点点头,随后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般,“猛”地抬头,惊讶的看着她。
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不敢相信的问着:
“你……全……全忘了?一点都不剩?那识字、绣花呢?”
声音颤抖,显然是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林素虽然不想打击他,可还是……重重点头。
这……这可“猛”如何是好?
即便现在他告老还乡,骨子里还是有着那么个规矩。
女子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何况她嫁的人是皇家,那地方的女人,比的就是才貌。
如今外孙女空有样貌,才能却……
急的双眼通红,恨不得刚才的一切,全都是幻听。
林素看他这样于心不忍,伸手抓着他的手,安慰着道:
“外公,忘了就忘了,你别这样,不是什么大事儿,啊!”
“怎么不是大事儿!”苏飞云忙不迭的摇头,急的脸都红了。“丫头,你要嫁的是上面,那里面的女人,一个赛一个。”
“容貌,才艺,女红。你看谁家妻子是比做生意的?的确,你现在很有能耐,但是女人在能耐,也不能强过男人啊孩子。”
苏飞云库苦口婆心的说着,痛心疾首的悔不当初。
如果当时他把孩子带走,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林素无奈,起身来到老爷子身边坐下,说:
“外公,你别这样。我不在乎那些,真的。”
苏飞云看着极力劝着自己的孩子,苦笑着摇摇头,道:
“你不在乎,你不在乎有人在乎啊。就算他也不在乎,外人呢?背后议论点啥,咋办?”
“不当面说就行了呗。”素妞儿十分洒脱,丝毫不介意。
捏着几粒棋子,随意放在坛子里,继续又道:
“琴棋书画会了又如何,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我不觉得比他们差,更何况若论作诗,应该我还是可以的。床前明光,春眠不觉晓,我张口就能来。”
“棋艺不精,我又不去参加比赛,何必那么勉强自己?外公,琴棋书画不是女人的标配,自立、自主,我倒是觉得女人该有。”
“你……你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绝伦的想法?”
荒谬?
林素笑了,看着他耸耸肩,说:
“外公,我经历的事情不少,可以死过一次。有什么东西会比生死更重要?”
“……”
苏飞云语塞,想了下长叹口气,拍怕她的肩头,说:
“算了算了,忘了就忘了,咱们从头来,有外公在呢。外公教你,琴棋书画,咱们一样一样来。”
我了个天!
林素抽回手,脑袋摇的犹如拨浪鼓一般,道:
“外公,我哪有那个闲散时间?”
“胡说八道,怎么就没有!”苏飞云立着眼睛呵斥。
林素真的崩溃了,起身来到他面前蹲下,伏着他的膝盖,说:
“哎哟哟我的外公,我的亲外公,你看我平日事儿少吗?学肯定没问题,但是系统的学,我真的没时间。”
苏飞云虎着脸,有些不愿意的道:
“咋,日后嫁人了,还出去做生意?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素强硬,丝毫不让步的道,“我跟他的那天起就说过,我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我做不到每天围着灶台转,我要做自己。”
“做自己?”苏飞云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林素抿唇,深吸口气缓解,然后起身坐在椅子上,道:
“外公,女人不是生来就要取悦男人。我不想再做那样的女人,我要做我自己。说到底,琴棋书画会了如何?还不是让自己的男人出去炫耀的时候有面子?”
“可那又能怎样!没饭吃,没衣穿,琴棋书画能当饭吃,当衣穿吗?我靠自己的能力赚钱,不比那些跟自己丈夫伸手要钱的女人,高贵得多吗?”
“……”苏飞云不说话了。
仔细琢磨林素刚才说的,好久都没有吱声。
直觉上明白这话太过荒谬、不合规矩,但情感上却又想支持外孙女。
毕竟,靠自己,活的明白,比什么都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