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这两天，客栈一直都很忙碌。
县里、镇上、临镇的富绅，都纷纷赶来，争夺年三十儿的头香。
镇上的赵家，永明镇的赖家，柔茗镇的童家……
凡事能叫得上名的富绅，基本上都来了。
一夕之间，客栈的商务房、大床房“洗劫一空”。
林素自打那天回来，便没有机会出去。
帮着戴家带了不少东西也来不及给，天天在客栈后出忙活。
午饭、晚饭，她跟段月媳妇儿一起来做。
至于早饭，没什么技术含量，就由厨娘们做。
熬粥、蒸包子、馒头，十分家常。
蒋菊虽然坚持岗位，不过已经完全退居二线。
只是帮着切切菜、打打下手。
由于有这些富绅的到来，也带了不少村里听不到的消息。
什么太子圈禁，什么太子府查封。
什么十绝道长处死，童男童女回家过年……
每天都能听到他们绘声绘色的谈论。
当然，有很多都是加入了个人色彩，理智听听，图个热闹罢了。
后厨闲暇的时候，也会讨论一些，主要就是说太子跟十绝道长灭绝人性。
哪有用童男童女的心炼丹一说，明显就是吃命。
每每这个时候，林素都会制止她们。
到底是朝廷的事儿，少谈论一些没坏处。
段月媳妇儿锅里的菜盛出，看着一旁也稍得休息的林素，说：
“妹子，戴家那哥四个没让你带东西回来吗？”
“让了啊。”林素颔首，接过蒋菊递过来的水杯，道，“一直也没时间过去，这不打算年三十儿那天，抽空给送去嘛。”
段月媳妇儿撇嘴，想了下，说：
“那你还是早点儿过去吧。那戴成家的，问了我好几次了。”
“问你什么啊？问我啥前儿去？”林素喝水，眉骨轻挑的问。
段月媳妇儿耸耸肩，算是默认了。
蒋菊还有几个厨娘听到，都不约而同的说了句“真好意思”。
林素抿唇，好笑的叹口气，说：
“成吧，晚上没事儿我过去一趟吧。”
“反正你别忘了。”段月媳妇儿再次嘱咐。
这会儿得空，大家伙儿都纷纷拿出小板凳坐下，歇会儿。
下一个菜单什么时候拿进来不知道，反正趁着空档，休息一下才是王道。
林素也接地气儿的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大家伙儿，道：
“对了，戴家的戴妮不是在娘娘庙出家吗？咋样了？过年她能回去过年不啊。”
“……”
“……”
“……”
几个厨娘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段月媳妇儿见状，蹙眉问着：
“你不知道吗？”
呃……
林素很迷茫。
她应该知道什么呢？
蒋菊把手里的杯子放下，轻声说：
“入冬那会儿就跑了。具体去哪儿不知道，反正人已经不在山上了。”
啥？！
林素惊讶，疑惑的看着段月媳妇儿，后者冲她点点头，表示她没有听错。
我的天，跑了？
“这戴妮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被休了，大房容不下她，把她送庙里之后就不管了。入冬那会儿庙里的姑子下山去了戴家，当时闹腾了很久呢。”
“没找到吗？”
“找到了还说啥。”段月媳妇儿撇嘴，冷“哼”一声，说，“那老大家的根本没用心找。就象征性的出去了两天，张罗了两次，就再也没有了。”
“对了，咱们客栈请的村里人吃饭，什么都不拿，然后一桌就给了二钱银子。他要的二八席面啊，二钱银子怎么可能够？呸——”
说到这儿，段月家的气不过，直接朝地上吐了下口水。
郑海家的在旁听了，轻叹口气，道：
“以前真没觉得戴家老大不是物。可自打这哥四个都走了才发现，他们两口子挺会算计啊。”
“可不是，当初为了戴老四、老五成亲，主动找的川子媳妇儿帮忙找事儿做。现在想想，肯定是早就想好把人撵出去吧。”段月媳妇儿大胆猜测。
其他人听到这话，竟然不约而同的点头。
说实话，林素也很想点头。
想当初她也觉得戴老大人不错，为了弟弟们在老人面前周旋，“忍辱负重”。
可是现在细琢磨一番，难道不是他为了掩盖自己，把亲娘推到前面？
还记得她当时给出谋划策呢，让他强硬一些，顶门立户。
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啊。
“唉！”蒋涛家的叹口气，有些感慨的道，“都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但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也是有理有据啊。怎就偏偏戴家这般？”
蒋菊再旁听了，不赞同的道：
“或许也不止戴家一户吧。旁的人家也有，只是咱们不知道，人家做的不明显呗。”
“说到底，如果不是办丧事时戴老大家的态度，咱们或许现在也没反应过来。”
“嗯，广成媳妇儿这话说的对。”段月家的第一个附和。
其他厨娘听了，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办丧事那会儿一个子儿不出的样儿，的确让大家重新认识了戴成。
正聊着，继祖从前面过来，手里拿着刚下的单子，说：
“东家，赵家大爷要吃这几样菜。”
离他最近的厨娘接过来，传到林素的手里。
八个菜，各个都是荤。
跟赵英杰算老熟识，只不过关系不咋地。
但她跟银子没仇，人家出银子吃饭，她断没有不赚钱的道理。
起身按照菜谱上说要准备的东西，刚刚聊天的大家伙儿，又再次忙碌了起来……
……
这天下午，镇上的天香居乌德江到了。
也正因为他的到来，让原本打算去戴家的林素，又一次打消了念头。
乌德江冲林素郑重行礼，说：
“给夫人请安。”
“乌掌柜免礼。”
二人挑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丁广成拎着茶壶过来。
乌德江从怀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把一张票据拿出来，放在桌上，说：
“夫人，这是我们家二爷给作坊结的银钱。”
“所有作坊吗？”林素挑眉问着。
来年她的动作不小，需要银钱很多。
乌德江摇摇头，笑眯眯的道：
“就只是新站屯这边的。其余各地作坊的钱，应该都存在了各处钱庄。”
林素听到这话，直接把票据推给丁广成。
她不知道这边具体卖了多少，但是他知道。
看着乌德江，略有些压低声音的问：
“你们二爷赚钱了？”
“嗯。”乌德江重重点头，同样也压低声音道，“听说七皇妃都弥留了，吃了咱们家的罐头，精神好了许多。还特意进宫谢了恩。皇上一高兴，直接赏了我们二爷。”
“赏了多少？”林素追问。
乌德江老实的摇头，继续说：
“具体多少小的不知道，反正听说……庄子的库房，填了大半，有不少官窑的东西呢。”
林素缓缓点头，看丁广成对自己颔首，便知道数额上没有问题。
全部结清，凌慕阳也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当然，她相信七皇妃弥留是假的。
估计是那哥俩为了帮凌慕阳，特意弄得噱头。
不管什么样吧，有用就好，
至于七皇妃……
“夫人，夫人！”
“啊，什么？”林素缓过神，笑着摇摇头，说，“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乌德江笑着摇头，继续又道：
“有个信儿是我们二爷特意让人嘱托小的，转告给你。”
“什么啊？”
“是关于夫人的书院。”乌德江喝口水，没有卖关子的道，“听说有个飞云先生进宫了，不知道跟皇上说了什么，反正年后就能下旨。”
“下什么旨？”
“所有用头香钱建的书院，全都更名‘暮宿书院’。农村的就叫‘暮宿学堂’。”
林素听了轻笑，没说什么。
丁广成的反应比较大，撇嘴摇摇头，说：
“还以为能给点儿什么赏赐，这也太……抠了吧。我们东家可是拿出了好几万两银子开学堂，免费让孩子们念书五年呢。”
乌德江理解他的“恼火”。
可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能做的了主。
忙拽了下他，叮嘱着道：
“广成兄弟可不能这么说。小心别旁人听到，容易出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