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紧张的气氛,此刻又增加了尴尬。
林正阳父子怎么都没想到,林素突然会出现。
都没有人通知……对,是他要求不通禀,直接让人进来。
孩子回家还要通禀,是很伤人的举动。
没想到他们争论,竟然把正事儿给忘了。
林素看着跟林正阳酷似的青年男子,不用介绍都清楚,这位是她的哥哥——林耀,表字流旭。
阴沉着一张脸走进屋,冲着林正阳微微福身,说:
“见过父亲。”
“……素,素素回来了。什么,什么时候到的?”林正阳硬着头皮说话。
林素看着他们俩,十分坦然的说:
“没什么时候,就在刚刚林大公子说我推林夫人下楼那会儿。”
林耀皱眉,看着眼前妇人装扮的妹妹,低斥着道:
“成何体统,还没大婚,就已经……”
话没说完,红霞直接冲过去,虎口捏住了他的下巴。
突如其来的举动,林正阳瞬间起身。
还没等说话,林素直接开口道:
“奉劝林大公子一句,想说什么在脑子过一过,别逞一时口舌之快,丢了性命。”
“你敢……唔——”
林耀刚要叫嚣,红霞同时发力,让他苦不堪言。
林正阳见儿子面色通红,忙出声道:
“素素,有什么话先放开你哥,咱们……慢慢,慢慢说。”
林素对这张脸,真的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每每看到他,都能想到爸爸下时的情形。
单位发的面包,爸爸都舍不得吃,带回来给她。
在那个时期,一块看似普通的面包,却不是孩子们随时能够吃到的零食。
深吸口气,看着被钳制住的林耀,道:
“你说我什么都无所谓,但说王爷就万万不成。他有没有实权,不是你这个小秀才能说的。还有,妄议皇子是什么罪,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说完,冲红霞挥挥手,林耀瞬间感觉到了自由。
吐出憋着的那一口浊气,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女人,微眯着眼睛,说:
“你还真是胳膊肘往外弯啊。我在家里说说罢了,谁能听到,谁能告密?除非是你,是你!”
“是我又如何?”林素平静的反问。
看着被问哑口无言的林耀,继续又道:
“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你对我来说,更加如此。以前的事情我忘了,所以你说我推了人,我不能辩解,因为我记不起,没有底气。”
“但你说我男人,这不行。不管他有没有实权,他都是皇上钦封的逍遥王。就算你心里不爽,也得憋着,否则被我听到,跟你没完。”
“你敢,我是你哥。”林耀刚说完,立刻躲去了林正阳身后。
红霞收回手,规矩的站在林素身边。
打他们二人对上后,林正阳说的话就屈指可数。
林素十分了解他的处境。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帮谁都不好。
不等人让,林素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手指习惯性的敲着桌面,道:
“你是不是我哥,不用你提醒,咱们都清楚。但你有没有把我当你妹,那就是你自己才清楚的事情。”
“我……”
“你怎么样跟我无关,我也不想听。”林素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
余光看到满脸纠结的父亲,深吸口气说:
“今日过来,主要是不想因为我嫁妆的事情,让父亲左右为难。”
“你还知道你给这家惹来的麻烦?你……”
“流旭,住口!”林正阳呵斥,打断了儿子的话。
他们父子之间具体有什么,林素不想听,更不想去深究。
蓦地起身,在屋里踱步几趟后,停在林正阳的面前,道:
“父亲,关于嫁妆,是不是真的要给?”
“那是自然。”林正阳不假思索的回答。
林素见状,继续追问:
“那是不是我要什么,父亲就给什么?”
“你还真敢说——”林耀突然发声,直接抢在父亲前面开口说话。
林素没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林正阳,等他回答。
林耀慌了,彻底慌了。
“爹,爹不能……爹啊,爹你想想我,想想我那没出世的孩儿,我……”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素也不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身体突然就不受控制了。
接着,脑子里属于原主记忆的那片空白,顿时就满了。
入宫赴宴,被动推人,心怀愧疚,郁郁寡欢。
被骗喝酒,捉奸在床,心如死灰,翻车而亡……
一桩桩,一件件都涌上心头,林素只觉心口一抽,身子不停地哆嗦。
林正阳是第一个发现了林素的不对劲,忙冲上前把人抱在怀里,不住地按着她的人中,道:
“素素,素素,你听的见爹喊你吗?素素,素素……”
红霞也傻了,照着林耀的后背拍了一掌,说:
“还不去找郎中?我们夫人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不……不用找郎中……”林素艰难的开口,长舒口气。
林正阳见她面色缓和,提溜着的心也瞬间放下了。
满脸愧疚的凝视着她,郑重开口道:
“素素你放心,只要你说的,爹爹都给你。你娘的嫁妆,林家的所有,只要你开口。”
“爹……你……”
“你住口——”林正阳呵斥,看着眼前酷似自己的儿子,有些失望。
林素稳住自己的身体,将父亲推开,深吸口气,道:
“林耀,如果可以选择,我真不希望自己跟你,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你压根就不配,不配做哥哥。”
“我不配?你配吗?”林耀高声质问,“但凡你有林家,都不该做出那种不要脸面的事情。你说你被害,那推母亲的人,可是你?”
“当时我身后是谁,你瞎吗?”林素不答反问。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然后本能的扑向了前面的人。
被她扑的人恰好就是怀胎数月的高氏,也正好在下台阶,然后就……
“……”
“……”
“……”
屋子瞬间安静了。
林正阳聚精会神的看着儿子,只等他说出来。
林素见他迟迟不语,轻叹口气,道:
“所以,你压根就没把我当成你的妹妹。当时我身后有林倩,你为何就没想到是有人推我才导致的呢?你主观上就给我判了刑,又何必自作高尚的在这说东道西?”
“可是……可是倩妹当时是要拦着你的啊。”
“呵呵……呵呵呵……”
林素落泪了。
当然,这不是她能控制的。
如今的林素,体会到了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是这副身体本能的反应,心碎的反应。
就算原主不存在了,可这身子跟林耀还是有联系的。
他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那种心碎、绝望,没有人比这副身体更能体会。
看着一旁傻眼的红霞,林素慢悠悠的掏出帕子擦眼泪,淡淡的说:
“我没事儿,不过是为了过去道别罢了,别慌。”
“夫人,你这……”
“没事儿。”林素再次摇头,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眼神。
起身冲着林正阳,规矩的微微福身,说:
“父亲,女儿要出嫁,父亲给嫁妆,女儿很高兴。女儿挺贪心的,想要父亲亲自去首饰坊,订一套赤金的头面,可以吗?”
可以吗?
林正阳惊讶的看着她,不敢相信的问:
“素素,你……你确定?”
“确定。”林素颔首,从容的收起帕子,又道,“女儿就想要这个,其他的……不要了。”
林正阳喉结抖动,颤抖着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被什么哽住一般,根本发不出音儿。
直到——
“老爷,逍遥王爷到了。”
管家林安的话,打破了屋子里的安静。
还没等林正阳这边出去迎接,凌慕川已经进屋里了。
无视掉他们的行礼,径自走到林素面前,担忧的问:
“怎么样?还好吗?”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这几日忙,不过来了吗?”林素淡淡的道。
二人简单的对话看似平常,可透着的那股甜腻,一瞧便知。
林耀下意识的喉结抖动,后背一阵又一阵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