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明月高悬。
寂静的长街,有一老一少,看着是祖孙两人,正在石板路上,缓缓的走着。
小童用稚嫩的声音问:“爷爷,天涯远不远?”
老人拄着青绿的竹杖,一脸爱怜的抚摸着孙子的脑袋,轻声道:“天涯不远。”
“为什么?”
“因为人在天涯,天涯又怎么会远?”
老人说到这里,抬头凝视着天上的月光,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波光闪动,似乎藏着无穷的故事。
或许,他曾是一位游侠,游历过四方。
或许,他也曾鲜衣怒马,笑傲王侯。
不过,人间几十年转瞬即逝,他已经老了,曾经的过往,也只能当做和孙子聊天的谈资。
夜风吹起尘烟,夜,更凉了。
“爷爷,你愣着都好半天了,还不走吗?”
孙子打了个哆嗦。
“好好,这就走,这就走。”老人心想,好不容易装个逼,还没过瘾呢。
就在这时,头顶“嗖嗖”几声破风声。
老头仰天一看,瞳孔顿时一缩,脱口而出:“魔教!”
……
魔教,又称圣门。
自东汉时起,便已经存在。
圣门十宗,分别为墨宗、天女宗、阴阳宗、天兵道、法宗、花间派、鬼谷宗、厚土宗、天一宗、唯识宗。
而陈留郡的治所“陈留”,是圣门中天女宗极重要的一处据点,在门中的重要性,仅次于帝都洛阳的总坛。
陈留是三国时期曹操起兵的地方,位于后世河南省开封市陈留镇。
华夏古代有三个陈留王:汉献帝即位前被封为陈留王;司马炎篡曹魏后封曹奂为陈留王;东晋又出了个陈留王司马灵诞。
所以,陈留这个地方,在汉末三国时期,是一处极重要的城市。
夜更打到三更。
屋檐外下起了秋雨,雨水滴嗒,天寒夜冻。
然而比气更冷的,是人心。
大殿内,一支支粗如儿臂的红烛燃烧着,将整个大殿照得一片光明。
两排汉服曲裾的女子,分列在左右两边,一个个双手叠在丹田,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大殿当中,有一名身穿青衣,头梳双环髻,眉目如画的女子,正站在殿下,微微低着头,沉默不语。
坐在大殿最上首的,是一位三十许的贵装妇人,一身锦衣,七彩为饰,头上梳着妇人的飞燕髻,眉梢眼角,隐隐透着媚意。
但是,此时,这位风情无限的美妇人,眼睛微微眯着,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冷笑。
“李君巧,你有什么要说的?”
“周坛主,君巧无罪。”殿下的李君巧,平静的回了一句。
“无罪?呵呵~”
被称为周坛主的美妇人冷笑两声,涂着凤仙花的朱红尾指,轻轻挑起桌上水晶碟里的一粒樱桃,手指一弹。
嗖~
那粒樱桃,如流星般飞出,正打在李君巧膝盖的环跳穴上,打得她身子一歪,险些跪倒。
李君巧的性格要强,一言不发,在膝盖快要碰到地板的时候,硬生生忍住,重新站了起来。
“贱婢,跪下!”
周坛主身边的侍女,冲李君巧骂了一声。
李君巧抬头,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她。
看得少女心口一堵,后面更难听的话竟然说不下去。
“好了。”
周坛主一挥手,止住手下。
她向李君巧冷冷一笑:“你既然不肯认罪,那就让我来说,好让你心服口服。”
李君巧依旧是一言不发。
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反抗。
“李君巧,你和李玉姝同犯了大罪。
其罪一,李玉姝身为许县分坛的管事人,在没有请示过总坛的情况下,私自与张角结交,意图分裂我天女宗;
其罪二,李玉姝身为许县管事,擅离职守,令许县分坛人手缺位。
其罪三,你身为舞阳管事,居然学你姐姐,结交张角,意图分裂我教。”
停了一停,周坛主接着说下去:“这三条罪,无论哪一条,你都脱不了干系,玉姝现在失踪,她的罪,也落在你身上。”
这意思是,你姐姐的锅,你来背。
所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君巧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心中情绪激烈。
但是她仍极力控制住自己,表情甚至依旧是冷静的,向着周坛主说:“周坛主,您扣的好大的帽子,君巧与姐姐玉姝,愧不敢当。”
“你……”
周坛主的眼睛一眯,一股肃杀之气,从她身上涌出。
最后化作齿缝间的一句话:“你好大的胆子。”
“不敢。”
李君巧微微欠身:“君巧天生胆小,只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与张角合作,是禀承宗主的意志,结交四方豪杰,君巧不知错在哪里。”
“好……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
周坛主气得手指微颤,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嘴硬的丫头。
平时教内的人,无论是谁,在她面前,都吓得瑟瑟发抖。
周坛主本名周媚娘,过去是帝都洛阳,天女宗总坛的刑堂主,专司教内刑罚,身上自然带着威煞。
现在虽然下到陈留来做分坛主,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宗主看重,让周坛主在陈留分坛历练。
下一任天女宗的宗主候选人里,就有周坛主。
平常教内女弟子,见到周坛主连站都站不起来,直接跪下的。
可是到了李君巧这里,居然不灵了。
“还真是反了天了,我就不信,本坛主还治不了你一个小小的管事。”说到这里,周坛主向一旁喊:“来人,上刑具!”
教内,自有自己的一套刑罚。
赏善罚恶,维持教内规矩。
天女宗,做为一个全是女子的教派,用的刑具自然和一般的江湖门派,和那些粗鲁汉子不同。
什么木驴牛马……当然都是不会用的。
两名女弟子,端了一排木架放在李君巧的面前。
即使以李君巧的倔强,看到这套刑具,也不禁脸上变色。
一张小脸瞬时变得煞白。
那是,天九针。
所谓天九针,是从小到大,一共九支针。
最小的细如牛毛,最大的粗如手指,那已经不叫针,应该叫钉了。
这九针刑具的用法,是选择人体最痛的穴道,依次扎下去。
通常情况,一针,就足以令人崩溃。
天女宗的历史上,曾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弟子,在天九针之下,居然坚持到了第四针。
可惜四针之后,那位弟子就疯了。
被疼痛折磨到意志崩溃,并不是开玩笑的说法,而是真实存在。
“李君巧,如果你认罪,本坛主还可以网开一面,如果你还要坚持无罪,那就尝尝天九针的滋味,你,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