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铁用力握紧疆绳,手心里全是汗水。
他的内心开始紧张,心跳开始加速,全身血脉贲涨。
但是他不能露出半点胆怯。
因为在他身后,还有几百名兄弟,这些人信任他,所以把性命交托给他。
愿意陪他去做这场赴死的盛宴。
他绝不能露出半点软弱来。
要是连自己都害怕,让身后的兄弟们怎么办?
哪怕要死,
也要拚个够本!
小铁拚命催打着身下的小黄马,嘴里发出阵阵狼一样的怒吼。
从他身后,一蓬飞箭闪电般射向前方疯狂逃蹿的汉军斥候。
唰唰唰~
乱箭穿空。
一支利箭射穿前方汉军斥候的肩膀。
那人也是悍勇,身体一晃差点摔下马,硬是单手抱着马脖子,忍着战马奔蹄剧烈的颠簸,没有掉下马。
小铁的眼里闪过一抹焦灼。
他知道自己的弱点。
人太少。
凭这七百骑战兵,突袭汉军,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许还能有点机会。
可一但让这些斥候回去,让汉军知道自己这边只有七百人,那就全完了。
两边人马一追一逃,猛地,小铁发现,在斥候的前方,出现大股汉军,还有另一伙人数更多,服饰五花八门的世家私兵。
血液,仿佛一下子冲上头顶。
来不及了!
小铁猛地一拳锤打在自己胸膛,仰天再次发出一声狼吼。
很少人知道,他身上有一半匈奴人的血统。
他的母亲,当年曾被匈奴人掳去,历经千辛万苦才逃回中原,最后流落到巨鹿郡,被郑家收留。
小铁生下来,就和马特别亲近,仿佛血液里的本能。
匈奴人除了爱马,更崇拜英雄。
小铁这辈子最崇拜的人是张角。
为了张角,他可以去死。
右手一抓,飞快的从马侧的布袋里,抓起一杆投枪。
这是他见张角神乎奇技的投枪杀敌后,特意为自己打造的。
身后的骑兵们再次射出一波箭雨。
这个时代,要想要颠簸的马背上射箭,那是匈奴人的专利,汉人少有这样马术精湛的。
因为这时代并没有普及马蹬。
骑在马上,全靠两腿夹紧马腹,稍不注意,就会被颠下马。
不过小铁训练骑兵的时候,有绝招。
这也是从张角那里学来的。
第一次陪着张角去巨鹿郡城,小铁就见张角用布环做马蹬。
因此,他这批骑兵,人人都装备有这样的布环马蹬,可以帮助在马背上保持身体稳定。
幸亏这样,这七百人才能这么快学会骑射。
唰唰唰~
利箭如雨,终于射翻了一名汉军斥候。
斥候的战马臀上插着两三支羽箭,守着那斥候发出悲哀的鸣叫声,绕着圈子不肯离去。
小铁把牙一咬,腰肢一拧,右手猛地甩出。
嗡~
投枪化作一道乌光,闪电射出,将落后的另一名斥候身体射穿。
先前那名肩头中箭的斥候却拚命打马,逃出了箭程。
“头领~”
身后传出亲卫们的喊声。
声音被风吹散,透着一丝惧意。
那名斥候逃掉了,与汉军主力汇合了,自己这边的虚实也暴露了。
这仗,还能打吗?
小铁胸膛急剧起伏着,开口喊:“放缓马速!”
说着,缓缓放慢马速。
紧跟在他身后的七百人,同时降低马速。
让狂奔的战马,渐渐减速,变成慢跑。
“停马!”
小铁说着一拍小黄马的脖颈。
黄马前蹄扬起,一声长嘶,停了下来。
身后的骑兵们纷纷勒马。
沐铁脸色铁青,开口又大喝:“喂马!”
他带头下马,从马颈上的布袋取出豆粉和麦麸混合的草料,伸手凑到小黄嘴旁。
小黄马立刻张嘴大嚼。
身后的众骑兵一个个依法泡制。
战马是很精贵的东西,比不了后世的汽车,马也会累,而且累得很快。
每跑数十里上百里,会养马的人都会喂战马吃些上好的草料,如果不这么做,马很快会跑瘦,到时候连马鞍都系不住,马肚子直接瘦一圈。
最后马会被活生生跑死。
小铁选择在这个时候喂马,代表的只有一个意思——
接下来会是一场大战。
必须把马喂饱。
同一时间,在汉军那边,汉军校尉听了斥候说的话,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七百人?就凭七百人,也想冲击我军?”
这话说出来,就连一向军纪严明的汉军,都忍不住发出阵阵嘲笑声。
而在一旁的江伯君,更是忍不住捧腹大笑。
“看来张角真的是疯了,没人到这种地步,派七百人送死吗?”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里露出一抹亢奋:“校尉大人,现在就派人冲上去,对这伙毛贼,直接冲上去就能结束战斗了。”
这话在后世,相当于星际里面爆兵,A过去平推一波流就赢了。
不过,校尉并没有听江伯君的,而是眯着眼睛观望了一下隔着数里的沐铁他们,摇头道:“这伙人是懂马的,正在蓄积马力……传令,喂马,备战!”
随着校尉一声令下,汉军这边,也开始喂马吃草料喝水,恢复赶路消耗的体力。
本来,如果没有放跑斥候,能杀汉军一个突然袭击,太平道七百名骑兵也未必没有机会。
但是现在,遭遇战变成了野战。
拚的是双方的战力、人数、训练、体力和指挥。
在这方面,汉军有着天然的优势。
胜负天秤正向对太平道不利的方向迅速滑去。
就在这时,沐铁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在那伙汉军旁的那堆杂乱的私兵,居然动了。
他们正在主动向自己这边迎击?
沐铁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是大喜。
碰到个不懂马的笨蛋了。
汉军一路赶来,上百里路,就算再好的马也该累了,这伙人居然不给马休息的时间就直接冲上来……
沐铁立刻意识到,这是战机!
战争之所以充满了魅力,就因为它充满了各种各样不确定的因素。
永远都会有意外发生,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自己必胜。
“上马!”
沐铁厉喝一声,带头翻上马背。
身后的七百兄弟也纷纷上马。
然后,沐铁做了一个按骑兵操守绝对没有的行动——
他伸手取上马背的牛皮袋,回头向着身后的兄弟们大声道:“兄弟们,我敬你们,今天无论生死,来生我们还做兄弟!”
按理说,在大战之前,他不该说这种丧气的话,但是就是想说。
不说心里不痛快。
拔开塞子,沐铁狠狠的道:“我先干为敬!”
说着,仰头将酒灌入喉咙。
火辣的酒液扑了满脸满身,将眼角的一丝泪花也冲掉。
“我们敬头领!”
身后的一帮兄弟们,一齐大吼着,将酒袋取下,仰头猛灌。
酒入喉,血上涌。
心中豪气顿生。
沐铁将最后一滴酒喝完,狠狠把牛皮袋扔掉,哈哈大笑着说:“兄弟们,天师说过,不要怂,就是干!咱们上!”
“不要怂,就是干!”
“干他娘的!”
身后的七百骑兵,一起发出狼一样的怪叫声,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下一刻,所有人在沐铁的带领下,催动战马,不断提速。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最后,七百骑化作一支利箭,向着江伯君的三千私兵大胆迎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