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牛角甩了甩昏沉的脑袋,当他看清面前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们,同生共死的袍泽们全都倒下了。
王二,那个和自己一个村出来的兄弟,脑袋破了个大洞,身体躺在地上抽搐着,眼见是不活了。
还有牛奔,自己的堂弟,带他出来时,答应了舅舅,要和牛奔一起混个前程。
现在,自己的弟弟肚腹开了密密麻麻的血窟窿。
一些内脏和白骨,从破开的血口里暴露着。
还有,还有许多自己的兄弟……
他们或者一动不动,或者身体抽搐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
张牛角整个人都要炸了。
他两眼充血,伸手去抓不远处的刀。
看着那些疯狂的,嗷嗷叫着涌上来的流贼,发出绝望的悲鸣声。
“来啊!来啊!老子跟你们拚了!”
当初跟着自己从郓县逃进山,拉起太平道旗子一起干的老兄弟,现在全死光了,自己说过要带大家一起享富贵,大家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张牛角疯狂的怪叫着,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迎着扑上来的流贼舞刀乱砍。
噗哧~
滚烫的热血浇在他的脸上。
不知是谁的碎肉飞进了他的嘴里,恶心得他差点没把昨夜的饭给吐出来。
但是这一切,都没能让张牛角停手。
他像是疯了一样,挥舞着手里的直刀,将一个又一个流贼砍翻。
直到,流贼里有人注意到他。
随着一声吼叫,破烂的令旗摇动,一伙流贼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把手里的东西狠狠扔向张牛角。
呯呯!
大刀挥舞,将飞来的东西劈碎。
然后,一股恶臭传来。
张牛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是金汁!
这是古代的“生化”武器,一般是守城的人用粪汁熬上一锅浓汤,等攻城的人沿着云梯爬城楼时,城上的人会把烧得沸腾的粪汁浇下去。
滚烫的粪水浇得敌军一头一脸,把人皮烫掉不说,那股恶臭味,就够人恶心的了。
更可怕的是,这粪汁里藏着数不清的细菌。
古代人虽然不懂生物化学,不知道细菌这种东西,但通过经验,知道刀口和箭头如果弄上脏东西,特别是粪汁一类的,伤口就会很难愈合
搁在古代医疗条件差,没有抗生素,最后往往伤口溃烂而死。
现在,这些流民们没什么高科技武器,就把这种最原始的生化武器给拿出来了。
虽然条件所限,没经过烧煮,但是闻着这味儿,张牛角就差点没吐了。
好家伙,劈碎的陶瓶里,喷出大堆的粪汁啊!
又黄又臭,我说你们是吃了榴莲,还是吃了臭鸡蛋,这味儿也太纯正了吧……
流贼中不断有人跳出来,把手里装了粪汁的陶瓶向张牛角狠狠扔过去。
如果照这么发展下去,不用这些流民动刀子,光用这些粪也能把张牛角喷死。
幸好这个时候,在张牛角身后的那帮城卫兵和汉军们也反应过来。
知道不能再傻愣着了,不然这些流贼们搞定张牛角,下一步肯定是冲上来搞自己。
不就是比生化武器吗?
我们汉军也不虚啊!
于是,在所有流贼目瞪口呆中,他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守城的汉军从街道旁的屋子里,推出口大缸,然后用民间灭火的竹水枪,在缸里吸了满满的,向着流贼们就喷了回来。
可以想像后世消防队的高压水枪。
问题是,汉军们喷的不是水,是金汁。
比起流贼们,汉军的准备更充分,还有人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口老缸,那味道差点没把汉军自己给熏死。
一问是隔壁王大爷家存了几十年的臭豆腐秘方,一缸子老潲水。
那味道,硬是比粪汁还臭。
竹水枪没了,大伙拿着葫芦做的水瓢,舀起来就朝前面的流贼泼过去。
噗啦~
粪汁和臭潲水所过之外,一片人仰马翻。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流贼都吐了。
见此情景,汉兵们忍不住露出骄傲的笑容,和咱们比生化武器,爷爷玩粪汁的时候,你们还……
得意劲儿还没过去,汉军们自己先忍不住,扶着墙大吐特吐。
一场好好的铁血厮杀,夺城之战,突然朝着奇怪的方向拐过去。
如果继续这么发展,估计明年大家就可以搞一个纪念日,后世傣族有泼水节,东汉也可以搞个泼粪节。
但是,流贼们没那么蠢。
接下来扔的陶瓶被打碎后,流出来的不是金汁,而是油。
火油!
黑色的油,带着刺鼻的味道。
这就是石油,古人早就发现并利用这种“黑油”来制作武器。
张牛角还算有点眼力,一看不对,立刻大喊一声,掉头就跑。
在他身后,流贼扔过来火把。
轰~
地面猛地腾起火焰,将粪汁、尸体,还有汉军的两口大缸一起点着了。
有跑得慢的汉军,立刻被烧成了个火人,凄厉的惨叫着,满地打滚。
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流贼中的骑兵,驱赶着战马,从燃烧的火堆上纵跃而过,向着城内的汉军冲杀过来。
张牛角看得目胆眦裂。
自己的那两百名兄弟,全完了。
就算还有口气的,被大火烧了,被战马践踏,哪里还能活下来。
守不住了!
身边的汉军和城卫兵,一些临时征召来的壮丁,看到凶神恶煞的流贼骑兵们马上挂着鲜血淋漓的人头,没等这些骑兵上来,早就一轰而散。
军心散了,兵败如山倒!
张牛角痛苦的看着这一切。
全完了。
这些人都会死。
正面拚一把还有条活路,把后背对着骑兵,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现在,自己只有一个人,无法再力挽狂澜了。
他下意识的向城头看去,沐铁呢?
自己交待他堵住墙门,他究竟在做什么?
带着这最后的疑问,张牛角看到城头上沐铁整个人飞了起来。
不是他自己想飞,而是被那个黑衣男人,一巴掌拍飞。
从城头这里,狠狠砸在对面的城墙上。
然后不等小铁的身体跌落,
嗖~
一支投枪刺破空气,狠狠的刺入他的身体,将他钉在墙头。
“铁头领!”
张牛角惊呼一声。
一匹战马突然从他身边掠过。
马上的骑士,右手一挥。
刀锋划出一道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