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的话说出来，史子眇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他没想到短短一夜之间，张角就把问题的前因后果想明白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他预想的更可怕。
史子眇忍不住向张角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少年天师，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年轻的一派教主，更可怕的是，张角不但有超乎常人想象的神通，还有这么清醒的头脑。
尽管如此，史子眇也不想轻易退让。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激荡，向张角缓缓的道:“无论如何，史侯是陛下的亲生儿子。
陛下一共只有两个儿子，皇子协还不满一岁，辩太子年少有为，日后一定会执掌天下权柄……
其中的大利，难道天师还看不到吗？”
史子眇也不是笨蛋，就凭太子刘协的身份，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拿出身家性命来做投资。
除非张角真的清高到对未来天子这个身份视而不见。
但如果张角真是这样的人，他也没必要来洛阳了，直接找个山沟沟一躲不就完了？
到帝都来趟这个浑水，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史子眇话里的意思，就是他知道张角是什么样的人，能治的赶紧给刘辩治，别特么扯犊子。
张角听了神色不变，微微点头:“没错，史侯确实是太子身份，但是这身份还能保住多久？”
“你……”
“他这可不是一般的病吧，是有人暗中下手。”
张角一句话，直接戳中史子眇的心事，令他脸色大变。
没等史子眇说下去，张角再次开口:“当今天下，敢对太子下手的，也只有那一家人……
你说，我要是出手拦了他们的路，还有我的好日子过吗？”
那一家人，指的自然就是当今皇后何氏。
而按历史走向，何家的权势还远没有达到顶点。
在之后何进成为大将军，掌握整个东汉的天下兵马，何进的弟弟何苗则历任骑校尉，河南尹，车骑将军，全都是掌握实权的官职。
何氏一门要等到汉灵帝驾崩，才真正成为傲视天下的外戚集团，凭着何皇后垂帘听政，风头一时无两。
更何况刘辩本身才能平庸，运气也不太好，汉灵帝驾崩，他被急吼吼的朝臣推上天子位，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董卓给废了。
远不如日后刘协在皇帝位置上时间长。
对了，当时董卓是何进和袁绍两人拍板，以太后和天子的名义下诏，宣董卓入京勤王。
其实当时黄巾起义的风波已经过去，黄巾军首领“张角”病死军中，已经无力再威胁东汉统治。
如果从阴谋论来说，这就是何进和文官集团中的袁氏达成协议，借地方军阀董卓手里的边军弹压朝中的反对势力，
然后再借董卓之手废掉刘辩，扶持刘协上位，成为汉少帝，何家的权柄达到顶点。
可惜后来董卓尾大不掉，摆脱了袁家和何氏的控制，反客为主，最后把袁家和何氏全给推平了，这些就是后话了……
要跟何氏这样的外戚集团打擂台，在这个时间点上，对张角来说是非常不明智的。
张角这番话说出来，就算史子眇再不乐意，也不得不含着一口老血竖起大拇指夸一句:老铁你说的没毛病，双击666！
史侯是太子没错，
但是现在朝中真正掌权的何氏要干掉史侯刘辩，扶持何皇后的儿子刘协上位。
这个时间里，任何人胆敢维护刘辩，就是和何家为敌，注定会被何皇后给一脚踢开。
外面那些豪门和官员说白了在洛阳都是不入流的存在。
真要达到了顶级层次，比如袁家，比如杨家，现在谁敢站出来表态？
刘辩的亲妈先皇后已经病死冷宫了，这个没娘的孩子，又是从小被扔给道士史子眇抚养的。
以汉灵帝那个不靠谱的性格，对这个孩子究竟还有多少感情在？
这其中回报太小太远，而威胁，却迫在眉睫。
很可能今天给刘辩看病，明天就被人乱刀砍死在洛阳街头，这一切都是可能的。
史子眇脸上的面皮抽搐了一下，转头看了眼玉床上，重新陷入昏迷的刘辩，再看看一脸平静看着自己的张角。
他压低了声音，低下头颅，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软弱，甚至是哀求的姿态道:“风险自然是有，可是回报也大啊，富贵险中求，天师既然来了，难道不想争一争这个从龙之功？”
“想。”
张角干脆果断的一个字，一下子激起了史子眇的希望，他猛抬头向张角看去，却见张角向床上的刘辩指了指:“救他，我要冒掉脑袋的风险。
所以，你给的诚意还不够。”
听了张角这番话，史子眇的内心呯然跳动。
他听出来了，张角不是不愿意出手，而是觉得没有到他心里的价位，条件还不够。
坦白说，史子眇这么多年在刘辩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刘辩对他来说，既是徒弟，又像是儿子。
即使不是刘辩的太子身份，他也会尽全力去救。
何况刘辩的身份牵扯到的因果利益，道门势力消涨，影响深远。
史子眇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住刘辩的。
当下，他咬咬牙闷声道:“张角，你刚才说过明人不装暗逼，有什么条件你就提出来吧。”
“咳咳，您老学的可真快……”张角咳嗽了两声，心知史子眇心理上已经退让了，所以现在自己提出的条件很大可能可以顺利通过。
先前浪费那么多脑细胞和史子眇斗嘴拼智商为的就是这个。
刘辩，张角是一定会救的，
无论愿不愿意，在董卓进京以前，历史证明，刘辩的太子位都不可动摇。
再说，刘协才一岁，现在张角就算想抱上刘协，也根本没机会。
刘辩，就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问题是，这个选择的风险和危机也空前的大。
张角的选择无疑是一场豪赌。
成功，就可以在洛阳打开局面甚至为今后几年铺路。
要是失败，恐怕不光是他自己，就连太平道的基业，也要毁于一旦。
夺嫡之争，站队拼的就是人品和气运。
既然要押上一切，赌上身家性命了，张角自然需要在这场豪赌上，再加一层保险。
“张角，你到底要什么，快说吧！只要不是太过分，贫道就替史侯做主答应了！”
史子眇沙哑着嗓子，两眼赤红，好像一个急红眼的赌徒。
而张角，不慌不忙的向身边人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玉床上的少年太子刘辩，
向着史子眇不慌不忙的道:“我要刘辩，拜我为师。”
拜我为师，入我太平道。
从今以后，我张角为帝王之师，太平道，为大汉国教！
这话一出来，犹如石破天惊。
史子眇的脸色顿时大变:“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