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这道防线,其实是仿汉时经营西域的安西都护府,由熢燧、棱堡、坞寨等三为一体,组成三道防线。
而熢燧在其中,便是第一防线,起到预警和阻截、延续敌人攻击节奏的作用。
现在看到升起的烽烟,不用说,敌袭!
这么快便来了吗?
徐庶一时心下骇然。
这比他自己预估的时间,至少提前了两个月。
长安那边诸侯联军推进的速度,远远超过太平道的预估。
“燧长,快,升起狼烟!”
反应过来的徐庶猛推一把身边的熢燧吏。
名为武的烽燧吏吞咽了一下口水,转身向着邺城熢燧狂奔,一边跑,一边用因恐惧而嗓音变形的厉声大叫:“升狼烟!快升狼烟!!”
柴薪、狼粪,在大火中发出噼啪响声,滚滚黑烟笔直的冲天而起。
所谓狼烟,当然并不全是狼粪,还混杂了牛羊粪便。
这种烟火在无风的天气,特别笔直醒目。
随着邺城的烽燧被点燃,魏郡遭遇敌袭的消息会在一个接一个的烽燧间传递下去。
徐庶知道,这样会引起地方上的恐慌,但大战在即,已经别无它法了。
还有邺城,被困在邺城作乱的那些人,原本已经萎靡下去,受此刺激,只怕又会亢奋起来,引发新一轮的“狂欢”。
可惜现下已经顾不上管这些了。
“开甲库!”
第一处烽燧都有甲库,也就是兵器库,按天师府的规定,一处熢燧甲库,有铁甲三件,皮甲七件,有长枪十根,横刀十把,弓三把,箭三千,弩两把,弩箭二千。大盾五具,小盾三具。
另外还搭配有油、硝、磷、柴薪等等。
这些都属于战略物资,在敌袭的时候,武装熢燧吏,以做抵抗。
每个熢燧,有燧长一人,巡田吏一人,伙夫一人,材官也就是弓箭手两人,甲士五人。
这就是熢燧的全部构成。
徐庶做为田吏,跟着武和其他人一起匆匆退入熢燧。
待清点人数,发现还差一人。
武急红了眼睛,一边吼着:“披甲,披甲,上武器,把刀枪都拿起来,材官把弓弩都备好,二狗呢?二狗去哪了。”
名为二狗的甲士,就是熢燧五名甲士中的一员。
甲士,就是普通的兵丁,相当于后世的武.警。
在战时,甲士也是兵丁,有守卫烽燧之责。
当然,这一切都要听从燧长,武的调度。
“燧长,二狗去巡逻去了,还没回来。”一名叫旷的材官摸了摸鼻子道。
“不过看到烽烟,他很快就会回来了,放心。”
他跟二狗都是常山人,是最早跟着赵云一起投靠太平道的。
可惜二人运气不太好,一直没有立功机会,这次借着太平府的征召令,主动请命要求驻防地方,想立一番功劳。
谁知道,功还没见到,战争就逼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巡逻,巡个屁啊。”
武都急眼了。
一边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披上铁甲,一边骂起来。
这一刻,过去那个怂头怂脑的乡下汉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太平府的军人,魏郡燧长。
徐庶不由多看了武两眼,以前可没发现武有这样一面。
一旁的一个虎背熊腰的甲士,一边披着皮甲,一边漫不经心的道:“徐田吏可别小看武,他以前可是黑山贼,最早跟着天师的。”
“去你姥姥的黑山贼,老子在山上只是种田的!”武瞪眼骂了一声。
“切,那你怎么不说你上过讲武学堂,跟着张济将军学过兵法。”
另一个圆脸矮个子的材官笑道。
“你奶奶个熊,哪壶不开提哪壶!”武气得跳了起来,骂了一句,又弱弱的道:“老子就是不识字,被刷了下来,只能回去种田。”
说了这句,他又感概了一句:“希望这次能活下来,有机会立功,回去也能跟家里的婆娘和仔吹嘘两句,也能替我仔挣份家业。”
太平府新兵改制后,推行军功制。
没错,就是效仿大秦。
以斩首计功。
虽然现在关于爵位怎么定,上面还在争论,还没拿出个结果来。
但是奖励良田,这个已经确定了。
也就是说,只要这场战争活下来的人,都能实现阶,级跨越,从无产的底层,一步跨为有田的地主老财。
运气好的,可能还能挣个爵位。
这才是刺激冀州百姓,乃至太平府内基层士兵,踊跃参战的原动力。
若没有这层激励,只怕底层这些士卒早就心理崩盘了。
毕竟,太平道虽强,但是建立时间太短。
对付那些乱贼还行,要真的对抗诸侯,对抗朝廷,不少人心里还是虚的。
这个时代,大义名份的威力,比想像中还要强大十倍,百倍。
随着统治地盘的扩张,张角的个人威望,以及太平道的掌控力,其实是被摊薄了,削弱了。
任何治理,都需要收拢人心,需要移风易俗,更需要时间。
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改变人心,统治基础就会不牢固,平时还不明显,一但出现内外部危机,掌控基础薄弱的问题就会被无限放大,有时甚至改变整个事件走向。
这些问题,以太平府高层的智慧,不会看不出来。
但是事分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应付诸侯联军,先打过这一波,能活下去,才能谈别的。
用天师张角的话来说,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这一战,是不得不打,必须要打。
堪称太平府的立国之战。
“来了!”
随着圆脸材官,魏豹的一声吼,所有站在熢燧上观望的人,都看到了,在地平线处,有滚滚烟尘如沙尘暴般卷来。
同时,耳朵听到了隆隆的声响。
如山洪爆发一般。
不,那当然不是山洪,而千军万马!
地皮开始震动了,
大军压境。
无论是先前的武,又或者是旷、曹豹,虎背熊腰的魏虎,所有人都收敛了笑容,咬紧着牙关,一言不发。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视线都盯着前方。
在熢燧周围一里地的林木都被砍伐一空,露出空白地带。
这是为了安全起见。
现在,就见一人从前方密林中冲出,拔腿向熢燧拚命跑着。
此人黑面黑须,头发用木簪束起,手提横刀,跑得连滚带跑的,慌乱到了极点。
“是二狗!”
旷的脸上变了颜色。
徐庶急道:“有没有办法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