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片子,骨科的医生就看了一眼,说是轻微骨裂,打了夹板包扎一番后让回家好好养着,不能走路。
夏菲叹了一口气,单脚跳着去交费拿药,然后又蹦到医院门外,等了半天才拦到一辆出租车。
夏菲家住在C市的老城区,那边一大片上了年纪的小区,小区里的人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这里被称为城市里的留守区。因为但凡有本事的年轻人都搬到现代化的新区去了,留在老城区的都是老人孩子,以及没本事的人。
夏菲是没本事那一拨中的一员,因为高三那年父亲夏长天出了车祸,她医院学校两头跑耽误了学习,本来挺好的成绩高考却考的很一般,就上了个三本。
夏长天是想让她复读的,只是自从夏长天瘫痪之后家里当家做主的人换成了夏昆。
好吃懒做涉赌成性的夏昆怎么可能让夏菲复读考大学?
他跟他老婆躺在床上一合计,直接让夏菲去上了一所技校学厨艺,现在的夏菲是一家品牌蛋糕店的糕点师。
站在门口,夏菲就听到了屋子里面传来的叫骂声,什么“老不死的”“讨债鬼”什么“天杀的”“砍千刀的”。
前面是在骂夏长天,后面是在骂夏昆,中间夹杂着侄子夏小乐的哭声。
夏菲拿出钥匙开门,进去就跟她嫂子董娟愤怒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看看,又回来一个吃闲饭的。”
刚刚五岁的夏小乐跑过来抱住夏菲的腰,朝他妈吼:“姑姑才没有吃闲饭,姑姑有上班,你才吃闲饭,你就知道打牌。”
看到儿子居然不向着自己向着夏菲,董娟差点气炸了,从夏菲怀里一把拖过夏小乐,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
“小兔崽子,你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种是吧?”
夏小乐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喊:“你不是我妈,你讨厌,你讨厌。”
董娟气得还要再打,夏菲一把抓住了董娟的手,冷声道:“够了,你想把他打坏吗?”
打小孩怎么能打脸呢?夏菲看着夏小乐脸上的巴掌印心疼的不行。
“乐乐,疼不疼?”
夏小乐赶紧扑进姑姑怀里,还是哭。
到底是亲生儿子,董娟打过之后也后悔,只是她向来不喜欢夏菲,绝对不会在夏菲跟前退缩。
“你回来的正好,晚饭你做,老娘不伺候了。”董娟摘了身上的围裙扔了,回屋收拾了一番就甩门而去。
夏小乐这才止住了哭声,小声道:“她肯定要去打牌了,王小军的妈妈给她打了电话叫她出去,姑姑,我肚子都饿了。”
夏菲暗暗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盒她做的巧克力小蛋糕,“乐乐,你先吃着,姑姑先去看看爷爷,然后就做饭。”
夏小乐特别听姑姑的话,因为家里只有姑姑会给他讲故事,会教他写字,还教他说英语。
他已经可以用英语从一数到二十了,学前班的王小军都没他厉害,夏小乐可神气了。
夏家的房子是格局很小的三室一厅,夏昆和董娟住了主卧,夏长天和夏菲的卧室都很小。董娟现在越来越看夏菲不顺眼的原因是夏小乐越来越大了,还跟他们两口子住一起。
夏昆是个混不吝的,兴致上来了推倒他老婆就弄。董娟就想着赶紧把夏菲嫁出去,好腾出房间给夏小乐。
夏长天刚才被儿媳妇指着鼻子骂一声没坑,他心里也苦,瘫了,不能挣钱不说还成了家里的累赘,这让一向强硬的夏长天真是恨不能从窗户翻出去。
可惜窗户早在去年就被夏菲找来人焊上了防护栏,他就是想死都不方便。
夏菲拖着退蹦过去,“爸,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夏长天看着闺女又是一阵内疚,视线落在她的腿上更是气得发抖:“那个畜生真的让你、让你……”
碰瓷这两字无比艰涩,夏长天当了一辈子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实在羞于启齿。
夏菲没打算瞒着她爸,就道:“就被车撞了一下,没事,对方二话不说陪了十万,还哥的账应该够了。”
“十万?人家没有报警吗?”
夏菲不想说出江涵的名字,只是道:“对方有急事,又有钱,大概是怕我哥缠,很痛快的就给了。爸,没事的,我们是私了的,警察不会抓我们。”
说这些话的时候夏菲的脸在发烧,有那样一个哥,她真的觉得很丢人。
夏长天听说对方没有报警,松了一口气,“那你的腿要不要紧,是不是受伤了?”
“医生说有点骨裂,没事的。”
夏菲说着就弯腰去够床下的便盆。
自从夏长天瘫痪了之后,夏菲就跑到二手市场给他淘换了这么一架比较方便的床,中间有一个洞,夏长天想方便的时候可以自己揭开下面的褥子。
“菲菲,别忙活了,你嫂子刚倒了便盆。”
“难怪她又骂人。”
夏长天老脸挂不住,自觉当老公公的让儿媳妇这么伺候实在是难以启齿,所以不管董娟是指桑骂槐还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都不敢有半句怨言。
“哎,是爸爸没用。”
夏菲把带回来的小面包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冷着脸道:“爸,你别这么想,你养大了我和我哥,我们就该养着你,我哥不养,我养。”
说完,夏菲又单脚跳到厨房,开始手脚麻利的做晚饭。
夏昆没回来,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夏菲不想管。
她已经把腿撞成这个样子了,他总不能让她再撞一次吧?
结果晚上夏昆回来见夏菲的腿绑着甲板,眼睛一亮,“菲菲,趁着你腿撞坏了,咱们再去干一票吧!”
夏菲:“……”
夏昆是被今天那十万砸晕了,如果再来十万,那他不仅可以把账还清,还能有余钱把楼下那件麻将馆盘过来,多美的事儿啊!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夏长天也听到夏昆的话了,气得砸了杯子:“畜生,你再敢祸害你妹妹,看我不打死你!”
夏菲转身继续洗碗,那种不要脸不要命的事,打死也不会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