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跟京城里头“讲规矩”的那些伪君子不一样,他这些天为了找闺女吃不下睡不着,就想着让对方也尝尝这滋味儿。
于是乎——
四少爷苏尧启失踪了!
一大早,等着送苏尧启去国子监的书童发现自家少爷房里没动静,敲了两下无人应答,他急眼了,找人来撞开房门一瞧,屋子里哪有人。
书童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去找苏相说明情况。
苏相亲自去看了看,苏尧启的床榻上锦被散乱,证明昨夜是有人睡过的,他让人在府里找,把整个大宅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见着人影。
苏相不由黑了脸,问守夜的两个小厮,“你们昨夜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俩小厮齐齐摇头,说没有。
双双不敢承认自己夜间被迷晕的事实。
苏相眉头皱得更难看,“让人出去找,找不到四哥儿,你们也别回来了!”
把府上的下人遣出去大半,苏相抬步回院子,期间经过摆放貔貅的那间屋,他还特地进去瞧了一眼,这尊貔貅的外形十分凶猛,尤其一双眼睛,大白天的把相爷给吓了一跳。
匆匆合上门出来,苏相去往前院。
没多会儿,大奶奶找过来,显然也是为了儿子的事,脸色不是很好看。
“相爷,有没有四哥儿的下落了?”
苏相说没有。
大奶奶眼圈倏地红了,“你说他一个人能跑到哪去?”
苏尧启在他们家,那真的就是朵“娇花”,吃个饭喝口水都得有人照管着的那种,就怕一个不小心噎着呛着。
这种人,基本没什么自理能力,一旦离开家,生存是个大问题。
大奶奶越想越伤心,当着苏相的面就嘤嘤哭了起来。
苏相听得头疼,把人给撵出去。
他这会儿心烦意乱,担心儿子的同时,更多的注意力在那尊貔貅身上。
难不成,是前些日子自家人往老七家后院添把火的事儿让这畜生知道了,显灵报复?
人一旦迷信起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苏相以前不信这些鬼神玩意儿,可亏心事做多了,难免怕鬼敲门。
他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再把貔貅搁家里。
苏相叫上几个人,打算把这畜生搬出去。
刚搬到大门边,林父上门来了,面上仍旧是几日前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瞅了眼被几个小厮抬着的貔貅,林父:“相爷这是……?”
苏相绷着脸,“……外面天气不错,搬出去晒晒。”
林父恍然大悟,等几个小厮真把貔貅弄去晒太阳,他拉回视线,问及苏尧启,“找着四少爷了没?”
苏相耐着性子说正在找。
林父恭维,“听闻四少爷性情纯善,你们家又摆了貔貅,这玩意儿能护主,想来四少爷定能福大命大安然回来。”
苏相:“……”
让貔貅在外面晒了晒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太阳,苏相又让人给搬了回去。
林父在丞相府喝了一盏茶便打道回闺女家。
林潇月在正院查看屋子修缮进度,见她爹回来,亲自把人请进前厅奉了茶,把下人都遣出去,这才小声问:“爹,小四的事儿是不是跟您有关?”
林父斜她一眼,“怎么着,怀疑到你爹头上来了?”
林潇月忧心忡忡,“女儿只是想跟爹提个醒,苏家水深,您千万别掺和进来,否则到时候牵连了咱们家,后果不堪设想。”
林父冷哼,“许他往我闺女家后院放把火,还不许我以牙还牙?这天底下的道理,苏家都想给占全了不成?”
林潇月听得心惊胆战,忙起身把门给关上,再回来时,声音压得越发低,“还真是您做的啊?”
林父不置可否。
苏相手底下是有不少能耐人,可谁让他有钱呢?只要花得起重金,江湖上更有能耐的组织还不是随便请,别说神不知鬼不觉地绑个苏尧启,就是把苏相给绑了都不成问题。
反正那些人做事滴水不漏,事后苏相就算有所怀疑,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是他干的。
林潇月见他反应,越发愁眉不展,“您这是何苦?”
林父轻哼,“有人欺负我闺女,我还能缩着脖子当王八眼睁睁看着?”
几日的相处,林父发现女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谨小慎微,不禁有些怀念以前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林家大小姐,行事是有些冲动无脑,可好歹活出了真性情。
现在这个,都被苏家把棱角给磨平了,处处谨慎,这也不敢,那也怕得罪人。
林父想想,有些心疼。
“既然苏擎不在,月儿要不跟爹回济州住上一段日子?”
林潇月摇头,怕当爹的生气,没跟他说苏家没这规矩,只回:“七爷一旦收到信,会尽快赶回来的,女儿若是突然离开,到时候他回来又见不着阿暖。”
林父劝不动,叹了口气:“那爹给你留笔钱,以备不时之需。”
林潇月不要,“爹,我……”
“我人都来了,你过成啥样我也见着了,你还想像信上那样报喜不报忧?”
林潇月抿唇片刻,说:“女儿只是不想让爹担心。”
“这次我要是不来,你想过自己能躲得几时吗?”
面对生父的发问,林潇月答不上来。
的确,若非她爹出面,她这会儿还在宋家躲着见天儿的不敢出门。
林父瞧着她,放话,“反正这次的事儿你别管了,爹非得为你出口恶气。”
——
苏尧启失踪五天没找到,丞相府上下已经乱成一锅粥。
苏相报了官,让顺天府尹派人出去搜找的同时,不忘盘查那天晚上接近苏尧启院子的所有人,然而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件事甚至惊动了苏皇后,这天午膳,苏皇后在光熹帝耳边提了几句。
那意思,是想让锦衣卫出去找。
光熹帝巴不得苏家所有人都失踪了才好,怎么可能同意派出心腹去找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他看了苏皇后一眼,“朕听闻苏相已经报了官,有顺天府出面,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把人给找回来的。”
“可都已经五天没音信了。”苏皇后不免着急。
光熹帝的神情似笑非笑,“锦衣卫只接手重案。”
言外之意,你苏家不过就是丢了个孩子,这天底下的人口失踪案海了去了,别人家能报案查,就你苏家特殊,非得要锦衣卫出面?
苏皇后被光熹帝这副不痛不痒的反应噎到,心中虽不满,却不敢发作,只得唯唯诺诺,“皇上说得极是。”
“可你就是不长记性。”光熹帝再一句呛回来。
在苏皇后惊愕的目光下,他意有所指地说:“赵家是赵家,苏家是苏家,赵家有难,苏家帮忙是理所应当,苏家有难,赵家就算袖手旁观,苏家也不能说半句不是,皇后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苏皇后微微攥紧手指。
耳边光熹帝的声音又传来,“皇后身处后宫,很多时候手未免伸得太长,与其管东管西管一身腥,倒不如好好操心一下子嗣。”
这话说的,苏皇后脸色有些发白。
她这个年纪本来就不容易再怀上,更何况皇帝只有每月初一十五会来坤宁宫,能怀上的几率就越发的小。
岁数越大,越想有个子嗣傍身。
苏皇后压下心头繁乱的思绪,轻声说:“上个月十五皇上就没来坤宁宫,今晚该留下了吧?”
光熹帝喝了口茶,没吭声。
——
苏尧启失踪整整十日,顺天府衙那边给的消息一直是没找着,苏相急得抓了狂。
林潇月瞅着事态不对劲,悄悄去找她爹商议,“爹,您还是放了小四吧,否则到时候让相爷查到真相,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父摊手,说苏尧启早就跑了,并不在他手里。
林潇月吓一大跳,“跑了?”
林父怕闺女担心,劝说:“我花了重金请的人,做事绝对不留痕迹,放心吧,就算人跑了,他也没地儿告官去。”
林潇月还是不放心,她觉得自家爹可能不太了解苏相的为人。
一旦对方有所怀疑,他才不会管有没有证据,到时候必定疯狂报复林家。
就在相府鸡飞狗跳一团乱,林潇月忧心忡忡等消息的时候,苏擎回来了。
跟着苏擎的,还有个少年。
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失踪十日让家里炸了锅的苏尧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