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一桌子的补品,邱姨娘问苏瑜,“想吃什么,娘去给你做。”
苏瑜有些失神,没答话。
邱姨娘兀自道:“你重伤,不适合大补,娘去给你炖碗燕窝。”
“好。”苏瑜思绪归位,没什么力气地点点头。
苏瑜只是个庶女,院里没有小厨房,邱姨娘要给她做吃食,就得去大厨房,隔这边有些远。
等她端着燕窝再回来,发现汀兰苑里多了几个下人,有丫鬟有嬷嬷。
见着邱姨娘,一个个蹲身行礼,只是那眼神里,不见半分善意。
邱姨娘满面疑惑,“你们这是——?”
为首的嬷嬷道:“奴婢们是夫人指派来伺候大姑娘的,国公说了,大姑娘救四少爷有功,打今儿起,受嫡女待遇。”
邱姨娘了然,暗自哂笑,说得好听是来伺候大姑娘,事实上,还不就是过来盯梢。
有这帮人在,往后行事必得万分小心才行。
邱姨娘让琥珀带着几人去熟悉汀兰苑各处,自己进了屋。
苏瑜听到外头的说话声,问邱姨娘,“正院来人了?”
邱姨娘坐在床榻边,舀起一勺燕窝吹了吹,喂到她嘴边,等苏瑜咽下去,她才缓缓出声,“是国公的意思,从今往后给你嫡女待遇,所以多派了几个丫鬟来。”
早在意料之中的事,苏瑜没太大反应,就着邱姨娘的手又喝了几口燕窝才摆手说不要。
邱姨娘搁下小碗,递了帕子给她。
苏瑜擦嘴的同时,想到什么,问了一句,“娘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联系得到那么凶狠的杀手?”
再说,江湖上的人不是那么好请的,钱财和人脉,缺一不可。
她娘哪来那么多钱,又哪来的人脉?
那些人当然不是江湖杀手,而是她手底下的,目前还不好挑明了说,邱姨娘只告诉她,“你暂时别问那么多,等咱们大仇得报离开苏家,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听到这话,苏瑜愈发笃定邱姨娘瞒了自己不少事情。
其实她早该在当初火烧小四院子时就发现的。
三姨娘风头多盛的人,她娘说算计就算计,短短时间内把一切布置得天衣无缝,成功让三姨娘成了郝运的替罪羊被国公厌弃,被抓入大牢,最后横死大狱。
过往的很多事,细思极恐。
苏瑜甚至怀疑过,郝运莫名其妙死在巧家义庄,会不会跟她娘有关,只是她找不到证据,也没想过要去证明什么,毕竟在生母和男人之间,她义无反顾地选择生母。
郝运对她而言,是一场噩梦,噩梦没了,她只会觉得一身轻。
至于给郝运立牌位,是基于他们之间近乎没有的那点夫妻情分,给他个体面。
听话地没再问,苏瑜喝了燕窝之后开始犯困,躺下去没多会儿就闭上眼睛。
正院来了四个丫鬟一个嬷嬷,几人熟悉汀兰苑之后就轮流守在苏瑜房门外,时不时地进来瞅一眼。
苏瑜心知几人在监视自己,也便由着她们去,自己只顾躺在榻上休息。
……
伤势有所好转这天,苏瑜如约亲自去见了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以往每次见面少不得要敲打她几句,但这次看在救命之恩上,难得的和颜悦色。
苏瑜在她院里坐了没多会儿就折返。
刚要踏入汀兰苑,琥珀从另一头急匆匆奔来,凑在她耳边道:“六姑娘在角门外,说要见您。”
苏瑜身形一顿,没怎么反应过来,“谁?”
琥珀是个下人,不好直呼主子名讳,只拐个弯道:“三姨娘所出的那位。”
苏瑜总算听明白,来人是苏黛。
三姨娘死后,她主动跑到陆家做了陆晏彬的妾。
苏陆两家隔得不远,她去了这么久,从未主动回来过,也不知是陆家规矩甚严,还是苏黛对这边已无眷恋。
苏瑜想到当初郝运一时失误烧伤小四导致三姨娘为他背锅,如今苏黛主动找上门,只怕来者不善,皱皱眉,问琥珀,“她有没有说找我做什么?”
琥珀摇头,“六姑娘大概不会进来了,姑娘给句准话吧,您要不见,奴婢这就去回了她。”
苏瑜本想借着自己身受重伤避而不见,可一想苏黛已经是陆家人,自己只能躲得了一时,苏黛若是有心,早晚还会再找上门来。
犹豫再三,苏瑜开了口,“你别跟着了,我出去会会她。”
……
苏瑜来到西角门外,老远就看到一辆不怎么起眼的青帷马车。
像是有所感应,马车内的人突然掀开帘子,视线与苏瑜撞上,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苏瑜硬着头皮走过去,面上没多少情绪,“听下人说,六妹妹找我?”
苏黛维持着掀帘姿势,打量苏瑜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
苏瑜被她盯得心头犯憷,“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苏黛在陆家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气色极好,闻言,勾起红唇,“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一趟。”
……
一盏茶的工夫后,青帷马车在茶楼前停下,苏瑜跟着苏黛的脚步上楼。
二人进了包间,苏黛用眼神指了指一旁的圈椅,示意苏瑜随便坐。
先前在马车上,二人一路无话,是以到了现在苏瑜都还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抬眸,向对方投去疑惑的眼神。
苏黛立在窗边,眺望街景,语气幽幽,“我听闻,四哥哥遭刺杀,你为他挡了刀,才会变成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是。”苏瑜供认不讳。
苏黛唇边笑意蔓延,“苏家那样对你,你还能舍己为人,大姐姐当真是一副菩萨心肠。”
苏瑜不喜欢拐弯抹角,“六妹妹找我来,总不会是为了夸我几句吧?”
苏黛眼神恍惚片刻,言辞之间多了几分刻薄,“这出苦肉计,你演得真好,就好像当年,你们一步一设局,把我生母逼入绝境,若非我了解她的为人,险些也以为是她因妒生恨才会一时想不开要害四哥哥。”
听到“苦肉计”三个字,苏瑜握着茶杯的手蓦地攥紧,沉着脸看向苏黛,“你想威胁我?”
“没错。”苏黛的答案很直白,“正是为了威胁你,我才会主动找上门。”
苏瑜矢口否认,“当年的事,都是郝运做的,与我无关。他在宁州那会儿就与宋巍不对付,那天晚上的孔明灯,原本是要飞往宋家的,只是中途生了变故才会导致小四的院落走水,之后把三姨娘牵扯进来,也全都是他的主意。”
“到了现在,大姐姐再来跟我玩死无对证的游戏,有意思吗?”苏黛回头,昔日清纯的小脸变得阴郁沉冷,戾气横生,“凭什么你们的失误,要搭上我母亲一条命?”
苏瑜自知狡辩不过,索性破罐子破摔,“你直说吧,究竟想如何?”
苏黛闭上眼,轻吐一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国公虽然不参政,可府上布防仍旧严密谨慎,你帮我画下布防图,以往的事,咱们一笔勾销。”
苏瑜被她惊了一跳,“你要布防图做什么?”
苏黛冷笑着看她,“明知故问,你不也跟我一样,恨毒了苏家,恨不能亲手毁了它吗?”
“可你一个人,怎么毁?”
苏黛在陆家只是个妾而已,手上哪有那么大的权利?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笑话!她怎么可能一个人?当初正是因为看中陆平舟对苏家恨之入骨才会主动上门为妾的。
如今时机成熟,一旦动手,公公少不得会暗中帮助她。
见苏瑜沉默,苏黛再度开口,“只要你把布防图交给我,咱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将来苏家有难,你和邱姨娘自然能逃过一劫,否则,就休怪刀剑不长眼!”
苏瑜心头微惊,自己尚且只打算杀了苏国公为母讨回公道,没想到苏黛竟然有如此野心,“你、你这是……打算灭苏家满门?”
苏黛嘴角扯出一抹扭曲的微笑,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