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奶娘走后,温婉去了后园,眼瞅着没人才把卫骞叫出来。
“夫人有何吩咐?”卫骞抱拳。
温婉一向和软的面色难得的凝肃,她道:“你去帮我办件事。”
......
怕温婉派人跟着,秦奶娘出来后先回了趟家。
她男人到现在都还没被放出来,儿子庆哥儿又在姐姐那养着,这会儿回去,家里只有个瞎眼婆婆和瘸腿公公。
看着行动不便的二老,秦奶娘到底是良心上过不去,揽起袖子进了灶屋,打算给他们做顿饭再走。
婆婆李氏听到动静,顺着墙摸到灶屋外,“是三娘回来了吗?”
秦奶娘诶了一声,“娘,我回来看看庆哥儿。”
李氏闻言,叹了口气,“我要是能看见,帮你带几天也好,老是麻烦你娘家人,怕他们心里有想法。”
“没事。”秦奶娘扯了扯唇角,“庆哥儿还在吃奶,娘就算能看到,也没法儿给她喂奶,不用担心我娘家,我会按时送些银子过去的。”
他们家就姐妹俩,姐姐招了上门女婿,姐夫是个屠夫,为人还算老实憨厚,只要姐姐乐意帮她带孩子,姐夫指定不会说什么。
李氏想到什么,问她:“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主家准不准你们回来吃个团圆饭?大郎外出做工也好几个月了,过年总要回来的,到时候你们小两口把庆哥儿接来好好聚聚。”
闻言,秦奶娘洗菜的动作顿了顿。
她男人被绑架的事,她跟公婆解释说外出做工挣钱去了。
看了眼满脸期待的婆婆,秦奶娘道:“主家规矩多,我这次能回来还是求了一块儿上值的姐姐帮我顶着的,待不了多久就得走。”
怕李氏多想,她又道:“每个月五两银子呢,告假一天可就是一百多文钱,外面上哪找这么高的月钱去,我多上一天的值,就能多赚些钱为庆哥儿攒着,将来供他念书,没准儿能盼得他出人头地,到时候也像我们主家老爷那样给娘请封个诰命。”
她这饼画得太大,听得李氏一双瞎眼都似乎有光芒闪过。
陪公婆吃了饭,秦奶娘把自己带回来的东西留下,又递了些碎银给公公,这才跟二老告辞。
她猫着腰站在院门后面往外瞅了瞅,似乎确定没人跟着自己,这才匆匆朝着巷子外面走去。
刚走没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还不等她细看,秦奶娘已经被人一把拽上马背。
她从未骑过马,当即吓得险些哭出声。
脖颈处突然被一把森冷锋利的匕首抵着,秦奶娘的哭声直接卡在喉咙里,浑身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大侠,大侠饶命......”
她因为害怕,抖着嘴皮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只换来身后男人一声冷冰冰的,“闭嘴!”
秦奶娘顿时不敢出声儿了。
腊月的天,冷风好似刀子,一刀一刀从脸上刮过,冻得人逐渐没了知觉。
被人挟持着坐在马背上这么跑,秦奶娘一路上提心吊胆,想眯下眼打个盹儿都不敢。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来到一处小镇上,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下。
总算是到了。
秦奶娘暗暗松口气,下一刻就被人揪着领子直接从马背上扔下去。
动作之快,让秦奶娘完全没时间反应,等她回过神,只觉得先前被冻僵的身躯逐渐传来疼痛,不知道是哪受了伤。
把她抓来的黑衣人已经策马离开,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秦奶娘心下莫名其妙,正打算找个行人问问这是哪儿,客栈大堂就有人走了出来,是个俏生生的小丫鬟。
见到她,那丫鬟像是有些不确定,问:“你就是秦奶娘?”
秦奶娘下意识地警惕,问她,“你是谁?”
“是夫人让我下来接你的。”说话的丫鬟名叫珊瑚,目光一错不错地在秦奶娘身上打量。
秦奶娘听说她的身份之后,稍微松了口气。
“你跟我来。”珊瑚说完,转身朝着里面走。
秦奶娘小心跟了上去。
俩人直接上了二楼。
秦奶娘进门之前,隐约听到内室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珊瑚在外间就止了步,指了指内室方向,“夫人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虽然刚才那个黑衣人什么都没说,秦奶娘却知道自己今儿来见的是谁,是抓走她男人并威胁她入宋府当奶娘趁机勾引宋巍的那位主儿。
以前跟她交接的都是下人,见正主还是头一次,秦奶娘不免觉得忐忑。
她挪着步子着走进内室,抬头就见床榻上靠坐着一位妇人,妇人蒙了面纱,看不出多少年纪,但能从那轻微的喘咳声中听出她病得不轻。
秦奶娘当即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夫人。”
苏仪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知道我是谁?”
秦奶娘故作不知地摇摇头。
苏仪抚着指甲上鲜红的蔻丹,“你能赚到宋家的银子,那都是我赏给你的机会。”
秦奶娘忙跪下去,“奴婢谢过夫人大恩。”
“你是该谢我。”苏仪哼笑,“这么久了还没有一点进展,若非我宽宏大量,你以为自己还能有命活下去?”
听到这话,秦奶娘瞬间白了脸,“夫人......”
并非她不想,而是温氏太精明了,像长了双天眼似的,每次她要接近宋巍的时候,温氏总是会突然出现,然后好巧不巧地就坏了她的事。
苏仪冷锐的视线扫过来,冷嗤,“没用的废物!”
秦奶娘瑟瑟发抖,“还请夫人恕罪。”
苏仪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跟我说说,去宋府这么些日子都做了什么?”
秦奶娘支支吾吾道:“宋府规矩很严厉,不让我们到处乱跑,奴婢每日除了上值就是待在房里。”
“宋巍呢?他注意到你没有?”
“这......”
秦奶娘不知道该怎么说,注意肯定是注意到了,夫人刚把那套水红色袄裙赏给她那天,她换上去见夫人的时候,宋巍刚巧出来就盯着她看了好久。
可当时的注意到底是不是那种意思,秦奶娘心下很难确定。
见她半晌答不上话,苏仪无力地闭了闭眼,指向桌边的鼓凳,“别跪着了,起来吧,桌上有茶。”
秦奶娘听话地坐过去,端过茶盏喝起来。
苏仪见她喝了有大半杯茶,面纱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是她刚用过的茶具。
等秦奶娘看过来,苏仪马上敛去眼底情绪,长叹口气,“也罢,既然没有当主子的命,那你就尽好自己的本分,等日子一到,领了钱离开宋府便是。”
秦奶娘一愣,其实就算没人逼她,给宋巍做姨娘也成了她一直想做的事,如今突然听到正主说不干了,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夫人,我能问一句为什么突然取消计划了吗?”
苏仪毫不吝啬对她的嘲讽,“你蠢成这样,只会坏我好事。”
秦奶娘忙道:“只要夫人给奴婢时间,奴婢一定能做到的。”
“怎么做?趁夜去爬宋巍的床,还是往他的吃食里下药勾引他?”
秦奶娘噎了噎。
下药这种事,在别处还行,用在宋巍身上太难了,他中饭不在家里吃,是厨房那边一大早就准备好的饭食,晚饭虽然回来,却都是在温氏房里,又有几个精明的丫鬟伺候着,她上哪找机会下药去?
苏仪见状,冷哼一声。
也怪她当初太想当然了,为了排除宋巍和温婉的怀疑,尽量找了个家世背景都不起眼的,就没想过这种家境贫寒的妇人压根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就算有泼天的富贵摆在她面前,她也不一定有那本事去争去抢。
“你回去吧。”苏仪摆摆手,“就按照我说的做,往后不必再费心费力去接近宋巍了,做好你该做的事,日子一到就离开宋府。”
最后,强调一句,“此番回去若是向人提起我半句,仔细你儿子小命不保。”
秦奶娘额头上冷汗滚落,不敢再看苏仪,“夫人请放心,奴婢今儿只是回家看儿子,并没有见过任何外人。”
——
离开小镇,秦奶娘回了趟娘家,陪儿子玩了一天之后回到宋府。
进了青藤居,她想去正房见见夫人,却被丫鬟告知夫人正在午休,谁来都不见。
秦奶娘只好去往西厢房,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小奶娃的啼哭声,上值的奶娘也不知去哪了。
莫名的,秦奶娘总觉得小主子今日的哭声与往日有些不同。
她加快脚步,推开厢房门,循着声音走到里间,把婴儿床里面的小奶娃抱起来喂奶。
喂了一大半,秦奶娘才想起来自己在娘家的吃食不太对,回来后不能直接喂奶的,她心下一慌,正想把小主子抱回去,突然发现怀里的人压根不是柒宝,而是她的亲生儿子,庆哥儿。